星幕垂天，仙閣縹緲，通天廊拔地起，駕入神霄高處。
仙鬼大時代的上古前期，大荒之野為一處至尊級戰場，有古仙隕落，留下一座毀壞的道宮飛仙臺。
無數求仙問道的古代生靈，來此地悟道求索，留下一縷縷痕跡。
而近古時期的百萬年間，此地失落，便成了天外生靈召開山海宴的地界。
“砰砰！”
陳宣心情有些小激動，他在精巧的小仙閣中，看到疑似山鬼娘娘的身影！
他作為世上少數見過娘娘真容，并且，可能是唯一近距離接觸過娘娘的人，可以很負責的說，那就是娘娘！
“開門，娘娘開門啊！”陳宣大力敲擊門，聲音震天響。
這是一座精巧的仙閣，立在星空中，似瓊玉棲仙云，青蔓纏柱，朱檐挑月，十二重檐垂落櫻鈴，有青色小雀的影子蜷縮在檐角。
“嘰！”檐角的青色小雀飛下，啄擊陳宣，嘰嘰喳喳，認為陳宣舉止輕挑，膽敢冒犯神顏，需要立刻進行驅逐。
“去去去，別惹我揍你們嗷！”陳宣揮袖趕走不識趣的青色小雀，羽毛亂飛，他繼續敲門，嘴里喊道：“娘娘，娘娘！”
他心中不少困惑之處，要從她身上得到答案。
“你能證得仙位嗎？”他嘴里嘟噥，山鬼娘娘洗個澡澡，為何這么久？
分明御一道水澤炁或者木德炁澆一下，保管仙姿晶瑩剔透，多么簡單啊？眨眼間就能搞定的小事！
“時間很緊張了。”陳宣低頭看了眼青銅燈盞，金色光輝正在逐漸淡去，道宮力量很快會來找麻煩，考驗大戰興許又有發生。
但閣子里依舊沒有回應。
他有些著急，于是跑到可以推開的仙窗前，再次輕輕推了一條縫隙，往里面瞅了一眼。
“女人都是麻煩精，娘娘也是一樣。”
陳宣想了想，遂將窗戶縫推的稍大些，往后退了兩步，水炁在手里滾了個冰冰涼涼的雪球，丟進閣子里。
之后，連著丟了好幾個。
他等了一會，方才過去，大喊道：“娘娘，你在里面么嗎？我想……”
“嘩！”
窗戶猛地大開，一顆巨大的雪球飛了出來，砰的一聲，砸到陳宣探去的腦袋上。
“啊？”他發絲間，衣領間全是寒冷的雪花，身體也被大雪埋了起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堆起來的雪人。
陳宣發愣，娘娘怎么攻擊他啊。
下一刻，一只雪白晶瑩的柔軟小手，攥住他的衣領，將他從窗戶外拉了進去。
“啪！”
仙窗合攏，留下一地清雪。
“那個心齋，很拽啊。”
極遙遠的星空下，兩道虛影緩緩浮現，落在一座繪著黑羽鯤鱗圖案的仙閣之前。
“我家祖地上的仙種，也很拽啊，見人就打，但就是不違逆上意，知道什么人可以殺，什么人不能殺！”
“為什么？”
“我們千辛萬苦，召開山海宴，養著他們嘛！”
兩道身影皆為人形，但前者背后有黑色鵬翼，眼角有細密魚鱗，后者則擁有一雙赤色雀翼，如披著一件晶瑩的火紅羽衣。
它們身影若隱若現，從天而降，通過特殊方式來到道宮，但似乎無法保持穩定狀態，猶如下一刻就要潰滅。
“心齋斬了一位有機會踏足至尊天的仙種，大家都很不開心，亦有無窮憂慮。”赤雀身影開口。
逍遙山的仙種沒了，而朱雀山的神游仙種雀皇，又與心齋起了紛爭……
它們自然認為雀皇比心齋強，但是，雀皇就算斬殺心齋又如何呢？金丹會毀，大道已失，淪為普通妖，這種結局，無法接受。
山海宴召開的根本目的，是選出一批有成仙稱圣的希望種子，給它們大造化，而不是讓這些有希望的種子死掉。
“可惜仙宮封鎖太墟，吾等即便耗盡底蘊，用盡手段，亦無法以真身下凡。”
鵬鳥身影無奈道：“而且，我們不能遠離第三層天的諸仙閣區域，離得越遠，力量流逝的越嚴重。”
“北冥道友，本座連通天上境的神游力都出現凝澀感，難以催動。”赤雀身影催動神力運轉，發現流逝的很嚴重。
道宮飛升臺損毀嚴重，不能支持真君級力量下凡，否則，返回祖地上的至尊造化，根本落不到山海宴中的小修士頭上。
而這兩只妖類，雖不是真君，但距離真君層次很接近，可以說只有一線之隔，到了止步之境的地步。
“心齋此物，背后一定有后臺，很多人等著拿這件傷人傷己的兵器，去同仙宮金丹仙打擂臺。”赤雀身影沉聲道。
事實上，任何人真正要對上心齋之時，心中都難免生出一絲忌憚。
一則源自心齋本身，它們已見過心齋打殺小鯤鵬的場面。二則是心齋比天命者還要麻煩，背后必定牽制很多勢力。
正如小鯤鵬這種圣子級人物，背后有真君坐鎮，有上古道場等力量依靠，一旦隕落，嚴酷后果將雷霆般降下。
而心齋背后，同樣不可能空無一人，但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其身后，究竟會跳出哪些別有目的的大人物。
“心齋在山海宴中，會有什么后臺？吾等就是山海宴最大的后臺。”北冥鵬鳥冷笑。
仙宮都找不到山海宴的位置，五方大地上的那些真君就更不用說了，它們就是這里的天！
并且，燭龍瞳中，疑似與青囊有關，興許會出手幫心齋的神秘女人，亦被許多存在合力鎖定住了。
此刻，“裁判”親自下場，還會有什么意外呢？
“有道理。”赤雀身影點頭，也是露出會心一笑的神色，道：“山海宴結束，當心齋隕落的消息傳出……祖地上一些圖謀心齋的真君們，怕是將會瘋掉，竹籃打水一場空。”
事實上，關于下凡做掉心齋這件會產生深遠影響的大事，很多存在，心情是復雜的。
但終究，心齋斬掉了仙種小鯤鵬，且殺性極重，隱患太大，萬一，它稍后又毀掉幾個天命仙種級天驕……這是絕不能容忍的事情，心齋自尋死路了。
因此，燭龍瞳中的各方幕后大勢力，不但默許了逍遙山等勢力，甚至很多還暗中推動了此事進行。
否則，單靠一個古代飛升出去的逍遙山，獨木難支，難以突破仙宮封鎖，下凡入道宮。
“不知那心齋，是否真有實力，來到道宮第三重天。”
赤雀身影開口，一雙火焰般的眼眸四顧，掃視星空下遼闊的道宮大地。
“他將上陽傳承練到那種地步，且其他手段同樣不差，上不來才有鬼。”北冥鵬鳥冷笑道：“這一代心齋，呵，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是這個道理，心齋是最有希望入第三層天的一群天驕之一。”赤雀身影點頭。
“妖邪物豈配稱天驕？！”
“呃……好吧，妖邪。”
赤雀身影訕笑點頭，心道，逍遙山的妖確實急了，旋即，它收回掃視四方的目光，語氣凝重道：
“第三層天內，有上古、中古時期求仙者們悟道留下的道痕，道宮力量將它們同時喚醒，但部分古代生靈層次極高，可抵抗道宮之力，擁有自己的完整意識。”
大荒之野的飛升臺雖毀壞，但來此求仙問道的古代生靈依舊很多。
而其中有一些古生靈，后來恐怕真的成為了列仙。
“中古年間，吾族的古代鯤鵬仙，攜帶逍遙山主脈飛升前，曾于大荒之野悟道，這里有祂的一縷道痕。”
北冥鵬鳥語氣淡淡的說道，旋即轉身，叩響黑色森冷的仙閣大門。
“吾等無需以身入局，先請老祖動手。”它繼續道，并同時催動一則逍遙山的特殊召喚術法。
天知道心齋死之時，必會有大風波大意外，這是一件能以命換命的終極武器，不可大意。
不久之后。
刻畫黑羽的玄鐵閣門，緩緩打開，宛如一張洪荒古獸張開大口，幽暗不可探測。
“可。”很快，里面有一道極盡古老的聲音，響了出來。
并沒有大多意外。
陳宣穿過窗戶，進入仙閣中，順利看見了山鬼娘娘。
她面孔完美無瑕，眸子澄澈，長睫毛上綴著星雨般的水珠，她仿佛剛從溪水而出，隨手抓過件青衣往身上一裹，這青衣就像靈動的綠綢子，把她裹得水靈靈的。
她濕發垂如瀑垂落，玉足踩在清溪中，周圍自成一方天地，讓閣內環境化作一片凈土。
此刻，陳宣垂目，娘娘的柔軟小手，攥住他衣領，很不禮貌，娘娘是在冒犯他么？
“鬼鬼祟祟，你很大膽。”她先開口了，聲音動聽，但神情兇巴巴，水珠在精致鎖骨間滑落，像初春溪水里游動的月光。
“啊？娘娘，我在門外喊你很久。”陳宣連忙解釋。
他很老實，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迫不得已，才拿雪球砸娘娘的。
“你是心齋？”娘娘打量陳宣，星眸清澈，面容如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此刻些許疑惑。
她的閣子很穩固，里面自行衍化一方遼闊天地，且有無盡迷霧，即便是道宮力量，都無法進行影響。
但一個小修士，卻可推開窗戶，暗中偷窺她，并不被發現，除了對天生神靈有特殊壓制的心齋，很難想到其它事物。
這是一位完美的天生神靈，她冰肌玉骨，眉眼如畫，卻不染人間煙火，帶著神性的疏離，那是屬于上古神靈的特性與威儀。
“嗯？”陳宣頓時狐疑。
這是一個古代版的幼年期娘娘？
這個山鬼娘娘，雖然容貌與身姿都一樣，但感覺很不同。
記憶中的娘娘，尊貴且溫柔，但大概不會輕易做出兇巴巴的嬌憨神態，眼前這個娘娘，太嫩了！
“你是山鬼娘娘么？”陳宣有些失望的問道。
他有些懷疑其身份了，覺得她有些過于可愛俏皮，太不穩重。
傳說中的山鬼娘娘，光是有記載的，便有九次。
但很多都太遙遠了，事跡難考，“山鬼”這個法號第一次出現，源自上古云夢澤的大神靈，神話色彩濃重，十之八九是列仙級神靈。
但近古出現的幾個山鬼娘娘，都與列仙無緣，十萬年前的上一個，便是以真君級，消亡在天庭作亂的浩劫中。
因此，很多人認為，最初的那一位山鬼，興許也只是近仙的大真君。
畢竟，近古的幾位山鬼娘娘，實力都只算中等偏上……實力高強的真君不一定能成列仙，但能成列仙的真君一定實力強。
九世山鬼，皆為真君。
但也有一些上古道場的高極修士持相反態度，認為山鬼不止輪回九次，因為，天生神靈不墮輪回，萬死不消。
觀自山海時代而流下的整條光陰長河，山鬼恐怕早就暗中多次成仙，但都因為求至尊天而身滅道消。
這種悚然聽聞的猜測，源自一些“野史”猜測——
更古的帝女，疑似山鬼娘娘更早的一個身份。
山海經中的姑瑤山，是帝女的登神地，葬身處，與云夢澤的山鬼沒有關聯。
但帝女隨著山海時代一同消失在光陰長河中，上古時期才出世的山鬼娘娘，后來卻離開云夢澤，找到失落的姑瑤山，并將之執掌了。
同時，瑤神、巫山神女……等多個神靈身份，都帝女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倘若這些古老身份，同時匯聚一起，便有些可怕了。
畢竟，不死的天神地祇，擁有多重身份，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譬如，人族小陰間的后土圣賢娘娘，便有“野史”記載，其是天生神靈，甚至可能是一位至尊級的天神地祇媧神，妖族媧皇山與人族補天道場，便是祂的另兩處悟道之地。
但終究，山海、上古時代都太遙遠了，各地域各道場的神話傳說，經常有沖突，很難分辨真假了。
“山鬼娘娘是誰？我有那么老嗎？”娘娘聽到陳宣的問話，生氣了，腮幫氣鼓鼓，有些傲嬌呆萌，令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她的臉蛋。
“哦……還好吧。”陳宣頓覺索然無味，這是一個古代的幼年期娘娘。
他審視眼前的幼女神，看來南荒的山鬼娘娘，不曾來大荒之野悟道求仙……也對，仙宮百萬年都找不到的地方，娘娘大概也不行。
“請稱我為帝女。”幼年娘娘開口，并甩了下如瀑長發，水珠飛濺成一片銀河，發絲劃過陳宣的臉龐，清新的小香風，撲面而來。
“……”陳宣只覺臉被她發絲抽的生疼。
“不會說話？你有些呆啊。”帝女松開小手，眼神憐憫的看向陳宣，同時，她身上蕩起淡青色的靈光，令渾身濕漉漉的水珠消失。
“……”陳宣心說，你才呆呢。
在他眼中，這個娘娘雖然容貌、身姿都一樣，還有些呆萌，但不是他的那個娘娘。
甚至，她連山鬼都不知道是誰。
空氣中的小香風，此刻嗅起來，也不溫柔了。
“娘娘……帝女前輩，天神地祇的轉世之身，還是相同的人么？”陳宣問道。
傳聞中，每一個輪回的天生神靈，都有相同的記憶，本質上是同一物。
當然，這也只是傳聞。
他對眼前的帝女也很尊敬，畢竟，幼年娘娘未曾表現出攻擊性……她曾在這里悟道，興許是真君級別，道宮力量對她影響很有限。
“你問這作甚？神靈之秘，豈可說于凡人聽。”帝女笑了起來，美眸彎如神月，瞳孔中仿佛跳動著千年山靈的精魄，顯得古靈精怪。
“不能說么？好吧。”陳宣只好作罷。
“嗯？你的神魂靈魄真呆呆的啊，捏人的時候沒把你捏好。”帝女眼瞳發光，好奇打量陳宣，同時，她心中已確定，自身后世必同他關系不淺。
但一個天生神靈，與有恩怨的心齋關系匪淺，這件事很值得玩味。
而且，帝女甚至在陳宣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姑瑤氣息……這令她訝然，山海經將來都給這個凡人？
“山鬼，謂山中靈，一縷幽魂曳孤塋，很適合呢。”帝女若有所思，旋即，緩緩點頭道：“既然如此，下一世就用山鬼這個名號吧。”
“啊？”陳宣聞言一愣。
同時，他心中破天荒升起一絲荒謬之感。
“既然如此，給你經！”帝女輕聲開口，青袖飄搖，她遞出一個金色竹簡，還帶著碧綠發光的光輝，竹簡晶瑩剔透，竟纏繞著絲絲仙韻。
陳宣愕然，眼前這個帝女娘娘，突然要送她經文？
這里的道痕生靈，雖都是虛幻的，但保持了大量記憶，這東西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