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看到了路遙,就往他腿上蹭。
一邊蹭一邊嗚咽。
好像很急一樣。
見狀,路遙在電梯里就把它抱了起來。
小布則瘋狂搖著尾巴,在他懷里蹭來蹭去。
胡璃似乎心情很好,就這么笑瞇瞇的看著。
而看著看著,就把目光落在了路遙的臉上,忽然問道:
“昨晚熬了很晚?”
“唔……還行。”
“你眼里還有紅血絲呢,困不困?”
“不困。”
“瞎說”
海后嬌嗔了一句,但卻沒問他昨晚去了哪里玩,而是說道:
“以后和小晨出去玩,記得克制一些。熬夜很傷身的,知道么?尤其是心血管方面,要有一個健健康康的身體,才能更好的享受人生呀。”
路遙也是和她熟了。
聽到這話后笑著說道:
“那喝酒不是更傷身?”
“哼哼,我可以不喝,你能答應我不出去玩?”
“我能啊。”
“少來啦你。跟個小孩子一樣”
她又開始發出了撒嬌一樣的聲音:
“總之呢,要愛惜身體,知道嗎?”
“嗯,知道。”
“嘻嘻”
海后眉開眼笑。
電梯開啟。
倆人走了出去。
其實,路遙基本沒怎么來過財富花園的地上。
他的路線都是地庫進入,電梯直達,像小區的綠化之類的,也只是透過窗戶看過一眼。
徐若初沒什么散步的習慣,她是個目的性比較強的人。
工作就是工作,而放松身心時,她要么是美容院,要么是健身房。
但胡璃不同。
在路遙眼里,她其實更像是一個普通人。
如果能忽略掉這姐姐總是在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那冰山一角的話。
來到了小區的草地上,小布開始撒歡。
胡璃沿著曲折蜿蜒的人行道一邊走,一邊開始熱身。
“要跑步?”
“不跑,你熬夜了,跑什么?……都說啦,你要注意心血管方面的事情。”
“那……”
見路遙盯著自己,她一邊來了個……路遙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下腰,一邊說道:
“抻展一下,活動活動。”
不自覺的,路遙看了一眼她那寬松的運動褲。
說實話,認識這么久,他真沒見過胡璃穿過什么很貼身,或者暴露的衣服。
莫名的想起了徐公子的那句“璃姐是個很傳統的人”的話語。
可……
哪怕不暴露,光是從這些衣服里不經意的展露中,他也能猜出來……這些寬松的衣服下,是一副相當相當棒的身材。
他避開了目光。
看來,昨夜艾拉帶給他的悸動仍然存在。
不過好在小布無憂無慮。
這時候看狗可比看人強。
“走呀。”
“呃……哦哦,好。”
路遙趕緊跟了上去。
總之呢,這姐姐三步一個扭腰,五步一個壓腿……
姿勢舒展的不像話。
這時,一陣歌聲響起。
“彩云之南……”
路遙聽到了歌聲,順著望去,就瞧見了大概十幾個老阿姨正在跳舞晨練。
“咦?”
胡璃眼睛一亮:
“走。”
說著,大步流星的朝著那邊走去。
路遙打了個呼哨,正在草地里撒歡的小布聽到了這動靜,直接就跟了上來。
倆人繞過了一個小花壇,胡璃就停住了腳步。
距離那個小廣場還有一二十米遠呢。
她忽然擺出了一個……很柔美的舞蹈動作,跟著歌聲開始跳起了舞。
和那些老阿姨那種肢體僵硬不同,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那種美感……直接撲面而來。
尤其是在這明媚的晨曦中。
她的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七彩的光。
繼那次的鍋莊舞之后,她再一次展現出了自己柔媚的舞姿。
而和鍋莊那種嫵媚還不同。
那種,人越多,越好看。
可這次,她是獨舞。
如同一只美麗的孔雀,踏著優雅、輕盈的步伐,用肢體語言,盡情的展露著自己的美。
“彩云之南……”
音樂不停,她不停。
偌大的世界中仿佛只有她和音樂。
以及……一人一狗倆目瞪口呆的看客。
從肢體,到表情,再到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就這么一直舞,一直舞。
舞到最后,音樂聲畢。
滿心舒暢的她扭頭,就瞧見了路遙那目瞪口呆的模樣。
于是,孔雀女王嫵媚一笑:
“嘻嘻,好看嗎?”
路遙下意識的點頭。
帶著幾分遺憾,發出了真心實意的感慨:
“真好看……”
胡璃笑容更燦爛了。
因為她聽出了這句話里的真心。
不過……
并不滿足。
而是歪頭,繼續問道:
“有多好看?”
“唔……”
路遙略微思索后,說道:
“就……我不知道我的形容恰不恰當,但我在你跳舞那一刻,忽然就懂了……古代的帝王為什么不早朝了。”
“……這什么形容?”
胡璃哭笑不得。
“說的我好像妲己一樣。”
“不是那意思,就咱們看電視,上面那些帝王飲樂時候,不都有一群宮女跳舞么?當時我也沒感覺到這些舞蹈怎么好看……可現在我能感受到了。”
“也就是說,現在給你一杯酒,你能看著我跳舞一直喝下去?”
“嗯嗯!”
“美得你!”
她的媚意化作了嗔怪,飄散到了晨風中。
“那我不得累死啦?”
“來人,賞白綾!”
“嘻嘻嘻,謝主隆恩誒不對,怎么是白綾?”
“哈哈”
“好啊,好歹毒的帝王心腸!我掐死你!”
“哈哈哈哈……”
“汪”
見倆人莫名其妙的跑遠,小布趕緊追了過去。
早晨這一通汗,算是徹底喚醒了路遙的身體。
倆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徐若初的家后,胡璃就去洗澡了。
接著,徐若初醒了過來。
“初姐,這么早?”
路遙有些驚訝。
徐若初睡眼惺忪的點點頭:
“早。早上吃什么?”
“我媽熬的菜粥。”
“嗯……哈唔。”
女總裁坐在餐椅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胡璃也包著頭發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懶洋洋的打了個招呼后,繼續對路遙問道:
“昨晚你們去哪玩了?”
“唱歌去了。”
“噢。都誰啊?”
“就他的幾個同學。”
“哦。”
她也沒多問。
路遙心里踏實了。
事實證明,海后是個豬隊友。
不僅僅自己懶,還順帶把女總裁給拉下了水。
美名曰:從自駕游回來就沒休息,今天我強烈要求在家躺一天。
于是,實在拗不過她的女總裁也不得不妥協。
可路遙也不輕松。
吃完早餐,大家一起去了海后的家。
得承認,只要錢到位,玻璃都干碎。
海后的家,已經裝修完了。
地板磚,粉刷墻,甚至連櫥柜都搞定了。
這個家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買家具。
路遙光著腳,踩在這本來應該是主臥,結果卻改成了舞蹈室的木地板上面,目光忍不住往窗戶那看。
他心說……要是自己是她對面的鄰居,每天肯定定時定點的拿望遠鏡來看。
畢竟那半首《彩云之南》……真的挺驚艷的。
這時,外面的海后喊他:
“路遙,咱們去搬家吧?”
“……啊?”
路遙一愣,看了一眼滿眼無奈的徐若初,下意識的問道:
“不是說休息么?”
“休息不耽誤干活,工作不耽誤偷懶!這才是人生喲。”
女總裁的白眼翻的更大了。
于是,他點點頭:
“那我找搬家公司?”
“嗯,我家的地址你不是知道么?”
“知道。”
路遙點頭,拿出了手機。
搬家說來是個挺麻煩的事情,甚至在海后到達那個老小區之前,搬家公司的人連小區都進不去。
不過這一切都伴隨著她的到來而水到渠成。
她的臉,就是門禁卡。
在保衛處的人說了一聲后,搬家公司的車就跟著x6一起開了進去。
而徐若初臉上也出現了一抹唏噓。
還真是……好多年沒來了。
她忍不住看向了胡璃。
可惜,坐在副駕的海后很平靜。
平靜的下車,平靜的打開房門。
搬家公司看著里面陳舊的家具,一臉詫異。
他們平日里多穿行于魔都的各種小區,而業主在搬家時的地方,小區貴還是便宜,其實都是他們看人下菜碟的依據之一。
財富海景花園,可不便宜。
而這處小區,更是傳說中的……干部小區。
本來他們以為會搬很多名貴的家具,可進屋后才發現……一切的一切,都很舊。
舊的跟……不屬于這個時代一樣。
這時,路遙說話了:
“張師傅,這些家具都有些舊了,結構可能會松散。你們開價,我不還,但就一點要求,咱們把活干好。這里面的家具每一件都是……我,我很重要的回憶,咱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以吧?”
搬家工頭點點頭。
看著路遙的眼神也多了一種近乎于“恭敬”的神色:
“明白了,放心,我們一定小心……所有的都搬么?”
“嗯。千萬要小心。”
“放心吧,路老板,我們知道的。”
說著,他就帶著幾個裝修工人開始評估哪些要先搬,車里該怎么布局。
徐若初扭頭看了胡璃一眼,想了想,問道:
“有需要咱們自己收拾,要拿到那邊的么?”
“唔……到處看看唄。”
比起上次,胡璃的情緒似乎穩定多了。
只是盯著那開始挪動沙發的工人,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眼神里多了一絲安心。
想了想,她說道:
“路遙在這看著呢,咱倆去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
“嗯。”
徐若初陪著她去了臥室。
她的小臥室已經搬空了。
徐若初走進來后,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什么氣?”
“想起來小時候了。”
女總裁的手放到了那張學習桌上面。
這學習桌,還是學校那種老款式,木質結構,上面還貼著美少女的貼畫。
已經褪色的不成樣子。
“姐,你還記得這貼畫么?”
“……哈,咱倆一起貼的。”
“嗯。”
“那時候每次你來我家玩,都是你家里的人來送你,然后每次看到徐叔,他就會埋怨我:你家也太遠了,我閨女天天往你那跑能行么?小狐貍,叔叔給你換個新家行不行……我一開始還納悶換什么新家,結果他要我爸……”
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一僵。
變得有些牽強:
“要他把我過繼到你家,我記得我爸答應的時候,我哭的可傷心了……”
“哈”
徐若初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大人的惡趣味玩笑。”
“可不,我真以為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我當時還挺開心的,想著那樣咱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你當然開心,我可嚇壞了,抱著我爸的腿嚎啕大哭,給我爸也嚇了一跳……”
“哈……”
不知為何,倆人越說笑,聲音越小。
那一絲絲童年的回憶蔓延著,似乎把那本來就欲蓋彌彰的傷疤又給揭開了。
不過這一次……胡璃主動止住了它。
“……誒,對了,你昨天說你的衣服怎么回事來著?”
“唔……路遙有個阿姨,有點小潔癖,我把衣服都交給她洗了。洗的很干凈。”
“有潔癖的人開干洗店……很幸福啊。”
她說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走,看看我爸媽那屋哪些衣服要不要養護下。”
“好。”
胡璃的家雖然大,但家具其實并不多。
加上搬家工人這次來的也多,足足六個人,所以很快就都給搬空了。
等他們搬到僅剩下一個電視柜的時候,路遙走向了里屋,見胡璃沒在小臥室,反倒是那個大臥室開著門呢,便走到了門口。
敲了敲門,也看到了徐若初和她正坐在床邊,迭著一件件衣服。
“璃姐,客廳差不多了,該搬這些了……床還要么?”
“要,我那床好著呢,床墊可能要換,不過到時候再說。”
胡璃點點頭,說道:
“這些是以前我媽的衣服,你看看能不能干洗,養護一下。”
“好。”
他走了進來。
下意識的觀察起屋子的陳設。
坦白地講,就是很普通的臥室。
但他卻在床頭處的墻面上,看到了一個大相框的痕跡。
相框已經不見蹤跡,但周圍的輪廓卻保留了下來。
他沒吭聲,走到了蓋著白色防塵罩的床邊后,看了看這些衣服……
說實話,其實都很老的款式了。
但……當他扒開了一件衣服的內襯時,卻看到了一個標志:pierrecardin
皮爾卡丹。
“……我拿回去,讓李姨都檢查一下……這些要干洗么?”
“嗯,都干洗一次,然后養護一下吧,我看小初的房間里不是有很多衣服都是套著防塵袋么?”
“好,我都套上。”
“然后……”
胡璃想了想,忽然走去了衣柜,從里面拿著一個西裝袋子出來。
“這套……是我爸的。我爸和我媽結婚時候穿的……”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起來:
“我爸走的時候,所有衣服都燒掉了。但我媽堅持留下這一套……可她出國的時候又不敢帶走。可能怕自己睹物思人吧。”
她的笑容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徐若初已經抿起了嘴。
可這次,她卻沒哭,只是眼眶微紅的看著路遙,把西裝袋子遞了過來。
路遙點點頭:
“我會讓李姨很小心的。”
“……嗯。”
她揉了揉眼,勉強笑道:
“好啦,就這么多,讓師傅們趕緊搬家吧。”
一上午的時間,她的家搬完了。
剩下的只有空蕩蕩的屋子。
而胡璃的所有情緒,似乎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這會兒……她家里已經沒人了。
路遙和徐若初已經在剛才,就帶著那些衣服走了。
作為業主代表,路遙要去財富花園那邊辦理搬家的手續。
已經走好久了。
她自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徹底被搬空,哪怕它們已經去了新家……可對于她而言,當這個家里連這些家具都被搬走的那一刻,“家”這個概念,就已經在這處空房間里崩塌了。
以后,也沒有回來的必要了。
也……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這,她崩潰了。
發出了如同小貓一樣的壓抑哭聲。
蹲在了地上,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懷里。
就像是兒時無數次偷偷哭泣一般。
努力著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努力的在媽媽那裝作堅強。
努力的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傷心與難過。
她痛哭著。
可卻同樣努力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但卻無人知曉,這個如今空蕩蕩的屋子,對她而言意味著什么。
耳邊依稀響起的歡聲笑語,以及那兩個人甜蜜的雙人舞……對懵懂的她而言,只是覺得很美。
可這份美麗在雙人舞永遠只剩下了一個人跳時,才露出了最猙獰殘忍的模樣。
如同一把刀。
十幾年的時間里,每次想起,它都依舊鋒利。
好疼。
真的好疼。
可卻不敢出聲。
以前是怕媽媽傷心難過。
而現在……則成了本能。
越疼,越難過。
越難過,越疼。
以至于現在都分不清這份疼痛,到底是刻骨銘心的回憶,還是那時光易逝中難以割舍的快感與僅剩的溫暖。
可就在這時……
她聽到了一個輕柔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下意識抬頭。
看到了一雙關切的眼眸。
以及……一個溫暖的懷抱。
路遙輕輕的抱住了她。
在她的錯愕之間,耳邊響起了他溫柔的話語:
“小璃姐,不哭了。”
“乖。”
“不哭了。”
于是,胡璃不哭了。
只是在他懷里,閉上了眼。
任憑淚水肆意的順著他的脖子,流入了胸膛。
路遙抱著她。
她同樣抱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