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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激石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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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激石沉船  “如此看來,似乎確實不得不增兵街亭了。”自認為已經粗通軍略的大漢天子表現得鎮定,并不以多說多錯為恥。

  今日聚在此帳的皆是大漢股肱重臣,而自己又盡攬斜谷大勝之功,威望已不是原來的阿斗能比,就算說錯又能如何?

  董允緩緩頷首,鄧芝、宗預二人也是頗以為然。

  然而就在增兵街亭之舉措幾乎已經板上釘釘之時,三軍元帥趙子龍卻是猶豫再三后終于出聲:

  “陛下,老臣以為,非但不應增兵街亭,反而應減少街亭守軍。”

  鄧芝一怔,董允、宗預二人也為之一愣。

  可在座幾人論行軍打仗,又有哪一人比得上此地元帥趙子龍?

  于是帳中一時安靜下來。

  劉禪片刻后卻是想到了什么:

  “子龍將軍的意思是……打算分兵駐守陳倉?”

  董允、鄧芝、宗預三人聞得此言皆是一驚。

  “陛下,老臣正有此意。”趙云有些毅然決然。

  “朕以為不可。”劉禪趕忙搖頭拒絕。

  如今這座陳倉城并非歷史線上郝昭幾千人拒丞相幾萬人的陳倉。

  那座陳倉經過郝昭、王雙近一年時間的修筑與加固,直接以關羽在江陵的南北雙城為模板一比一復刻,丟了南城還可退回北城。

  其城之固,守備資料之多,如今這座低矮殘破且缺少守城資料的陳倉小城,不可與之同日而語。

  已去陳倉實地考察過的董允也附和天子之意,肅容以對:

  “趙老將軍,陳倉城在渭北,更遠在五丈塬百里之外,我軍兵少,一旦陳倉為魏寇所圍,斷難相救,實在太過冒險。”

  陳倉城小殘破,駐不得許多人馬,大漢也沒有那么多人馬。

  而且最大的問題是,陳倉只能控遏陳倉道通長安的渭水糧道,卻難以控遏汧水通街亭的糧道。

  須知,其城與東面入隴的汧水相距十余里,只能駐守兩三千人馬的陳倉,顯然對十余里外的汧水糧道難以產生什么威脅。

  趙云卻沉聲正色:

  “陛下,建安十九年,時故驃騎將軍馬孟起尚未歸漢,引張魯部曲進圍祁山。

  “彼時,便是這張郃親率五千精銳棄了糧草輜重,沿渭水狹道翻山入隴,出其不意大敗孟起所部。

  “陳倉若是直接棄守,其人又果真得并州與河東兵糧,只消探知我關中大軍是虛非實,必會據陳倉而揮師自渭水狹道再次入隴。

  “狹道雖水流湍急,航道艱難,但若不惜耗損,驅民夫負糧而入,必為丞相大患。

  “屆時,張郃只須堅守月余,或是強行突圍入援冀縣,又或擾得丞相無法全力攻奪。

  “待魏寇關東兵糧再度來援,則隴右大局如何,未可知也。”

  眾人聞言驚愕。

  渭水狹道水流湍急,不適合逆流運糧在眾人看來屬于軍事常識。

  而且眾人確實是不記得,張郃曾有過逆渭水入隴大敗馬超這個戰役了。

  劉禪同樣想到了昨日從渭水狹道下山一身狼狽的魏興,張郃竟能率大軍從那狹道入隴?

  跽座的宗預直身以對:

  “趙老將軍,預以為固守陳倉實在危險。

  “一旦張郃發現陳倉、街亭糧道皆被阻斷,不得入隴,未必不會先圍陳倉拔城,再做他算。

  “再者,陳倉城小,駐軍人少。

  “彼若分萬余人馬堵在陳倉城前,再分幾萬人入隴,城中幾千守軍也無可施為,無法阻止張郃重新入隴阻撓丞相。”

  斜谷棧道被毀,使得大漢在關中兵力民力左支右絀。

  既要騙奪街亭,又要組織俘虜民夫構建五丈塬大寨,還要布疑兵于散關使張郃無法探知虛實,最后更得監視郿塢。

  陳倉此刻完全就是一座空城,根本沒有人力加固防務。

  再者,分兵本為兵家大忌,漢軍兵少,怎能分兵再分兵?

  到時被各個擊破如何是好?

  趙云立時便道:

  “陛下,街亭既然已據,老臣私以為張郃大軍大概不會再從街亭隴氐道入隴,而是選擇重沿渭水狹道,出我不意的可能性最大。

  “我若入據陳倉,他們為了救援隴右,對陳倉圍而不攻的可能性也最大。

  “所以他必然分兵。

  “可他能分多少兵?

  “若是我們能逼迫魏寇不得不將大部分人馬派來保護糧道,無法再舉大軍入隴,豈非良策?”

  董允、宗預、鄧芝幾人面面相覷,漢軍在關中可用之卒就這么點,要如何才能做到逼迫魏寇不得不分大兵去護糧道?

  劉禪也是不明所以,感覺腦子快不夠用了。

  畢竟他剛才還以為,只要大軍增援街亭,完成馬謖未能完成的使命,然后剩余的關中軍民只需固守五丈塬,趁機騷擾下魏軍糧道,大漢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見眾人疑惑,趙云終于解釋:

  “陛下,諸位,羌酋楊條不是有千余輕騎嗎?為何要讓他們以輕騎固守月支?豈不浪費?

  “老臣以為,當以趙統率一千虎賁代羌酋楊條守安定,與安定吏民控遏瓦亭、雞頭、番須三道。

  “此三道路途遙遠,安定又已歸漢,魏寇由彼處入隴可能性最小。

  “而安國可與羌酋領百余虎騎與千余輕騎藏于岐山。

  “待太原、河東兵糧沿渭水西來,則以輕騎襲擾之。

  “街亭魏寇全軍覆沒,魏寇從太原、河東來的援軍,尚不知曉街亭已重為我大漢所據,以為郿塢以東的渭北無憂,必不預備,初戰告捷可能性很大。

  “便是初戰不捷,他們為了保護這支糧隊,又須多少人?臣以為千騎拖住兩萬人絕不成問題。”

  千騎能拖住兩萬人?

  眾人皆是愕然。

  千騎能拖住七八千人運糧隊伍便已有些艱難,如何能拖住兩萬人?

  趙云看出眾人疑惑,再次解釋:

  “陛下,非是單以千余輕騎。

  “今五丈塬大寨將成,斜水大寨可棄,德艷(宗預)、伯苗(鄧芝)四千監視郿塢的守軍,可撤往渭水中洲立屯。”

  “撤往中洲?”劉禪為之一怔。

  渭水河道大多寬闊一里有余,但有一處卻是例外。

  五丈塬西北十里的渭水有一沙洲,長三里,寬一里。

  渭水被這座中洲分為南北兩條支流,于中洲之后再次匯成一股。

  而那座中洲南北的渭水河道略顯狹窄,寬不過一百多米,水流至此則稍加湍急,但有纖夫在岸邊拉船也不影響通航。一念至此,劉禪看向趙云:

  “子龍將軍,彼處雖然略窄,可魏寇沿渭水河畔運糧,咱們就算駐守中洲,洲上的將士對他們怕也無可奈何的吧?”

  一百多米的距離,雖說在弓箭的拋射范圍之內,但人家多舉木盾就能安然渡過,畢竟中洲也就三里長,防一段時間不成問題。

  宗預、鄧芝二人連連頷首,若非如此,他們二人早就想到去中洲扎營駐屯了。

  而坐在劉禪下首的趙老將軍卻是搖頭:“陛下,諸位,先前咱們不是在曹真大營繳獲近百運糧船嗎?”

  劉禪茫然片刻,而后頓時恍然:

  “子龍將軍是想以這些運糧船隔絕沙洲以北的渭水?”

  趙云頓時頷首:

  “陛下圣明!

  “如今魏寇尚未到來,臣以為可遣人入斜谷燒山激石,再以運糧船載之!

  “而后再將這百余艘裝滿大石的糧船盡數沉于沙洲以北渭水!

  聞聽此言,董允、鄧芝、宗預終于是盡皆恍然。

  劉禪也記得歷史上有類似案例,同樣一點即明,但想了片刻后卻仍有些疑慮:

  “可是渭水水深近兩丈,這些運糧船身小且平,怕是要好幾艘沉船方能隔絕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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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百艘這樣的糧船,怕是不能將彼處渭水完全隔絕吧?”

  然而話音剛落,剛問完話的劉禪迅速反應過來了,連連頷首:

  “朕明白了。

  “這百余艘運糧船雖未必能完全隔絕渭水,卻也至少能隔絕一半!

  “如此,則魏寇欲再往陳倉去,就不得不進入咱們屯戍沙洲的將士元戎弩的射程之內了!”

  運糧并不如想象中的簡單,只要有船就行,如果不明水情,很容易發生翻船事故。

  而船只在水流湍急,水情不明的地方溯水而上,本就需要纖夫在岸上拉船,因為船只調頭不易,需要纖夫協助控制船只方向。

  大漢進入隴右的西漢水糧道便是如此,需要艄公與纖夫互相配合,還必須有熟悉水情暗礁的人指揮。

  眼下,若能隔絕中洲以北半條渭水,魏人想從靠近沙洲的河道過,且不談有沒有辦法擋住弓弩攢射,他們有沒有那么長的纖繩都不好說。

  而拆除沉船又豈是那么簡單的?

  如此一來,魏人糧食很大概率會選擇在沙洲以東的郿塢上岸。

  而從郿塢到陳倉百里陸路運糧,運糧難度與糧隊總長度比起水路運糧增加了何止三五倍?

  到時南有中洲守軍不知何時會偷渡渭水,北有關興、楊條以千余輕騎不斷襲擾,那這一路可就太危險了。

  大概真能以四五千人分走他們一兩萬人馬來護糧道的!

  而趙云如果真入駐陳倉,又能再分走張郃近萬人馬,那么張郃即便真冒險從渭水狹道上隴,怕最多也只剩下那么兩三萬人了。

  只要提前將消息告知丞相,丞相以穩妥之人分個四五千兵以逸待勞,足以控遏渭水狹道。

  渭水狹道比街亭險太多了,從彼處上隴就跟子午谷奇謀沒有區別,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乘其無備。

  之前所有人都沒想要派人守住陳倉,實在有太多因素被納入了考量。

  一是太原與河東會來援未至,二是沒想到那地方真有人能上,三則是那陳倉城池破小又無力修筑。

  趙云見眾人沉默,接著安撫眾心道:

  “大概明日安國就會押護街亭兩千降俘與萬余民夫到陳倉了。

  “降俘不好控制,押到五丈塬大寨看押為好。

  “但民夫卻可以協助構筑街亭城防,張郃下隴應還有幾日,咱們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街亭的萬余民夫之前也未被帳中眾人考慮進來。

  畢竟當時不知街亭能否奪下,需要他們在彼處以為疑兵,又需要他們在彼處協助打造攻城器械。

  想到此處,劉禪沉吟許久,神色有些擔憂:

  “子龍將軍是準備自己帶散關那三千疑兵固守陳倉?”

  趙云頷首:“散關三千疑兵現在無法撤走,德艷與伯苗四千監視郿塢的人馬也要去中洲構筑營屯。

  “董侍中既要繼續在五丈塬建營搭寨,又要看護民夫俘虜,人手本就不足。

  “如今還要安排人入斜谷燒山激石,能否在太原、河東、長安魏寇來援前將百艘糧船全部載石沉水,尚未可知。

  “而散關新卒隨時可撤往陳倉,又則臨戰之時,最忌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必欲以散關三千新卒守住陳倉城,非老臣不可!”

  帳中眾人盡皆沉默。

  趙老將軍之議實在太危險了。

  萬一張郃看到趙云這個三軍主帥只帶幾千人孤懸陳倉,于是不再上隴,而是聚大兵相攻如何是好?

  五丈塬遠去百里,大漢兵力不足,絕對援救不了。

  可換個人去,在座又有誰比趙老將軍更有威望,更有經驗?

  鄧芝、董允、宗預幾人思及此處,顏色皆是一沉,心中皆是一嘆。

  國力差距在此,近日雖屢有大勝小勝,但想要順利取下隴右竟仍如在懸崖走鋼絲一般,一步不能出錯。

  如今關中這點人馬對于克復隴右的大局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只能是盡可能牽制一二,給丞相大軍創造機會。

  “陛下,諸位!”趙云起身對著眾人抱拳。

  “老臣雖與陛下相處日短,卻大覺陛下心懷英雄霸王之器,身具高祖先帝之風!非但得人死力,更是睿智慎勇!

  “有陛下在此坐鎮,我大漢必能克復無疑!”

  本來仍在思索局勢的劉禪聞聽此言神色一愣,這話說的怎么感覺趙老將軍在訣別一般?

  非只是他,董允、鄧芝、宗預幾人同樣是神情猛的一滯,此刻都以為這位老將軍此行竟是抱了死意。

  見眾人狀貌,方才慷慨陳詞的趙老將軍趕忙一笑,壯聲出言:

  “陛下,諸位,臣非此意,無需憂慮!

  “老臣還要看著陛下還于舊都,克復中原,如何能死在陳倉?!

  “臣出此言,只想告訴三位,屆時老臣駐軍陳倉,此地三軍無主,諸位有何決議定要先與陛下相商!”

  “這是自然!”鄧芝心下一松,當即出言。

  宗預與董允也是盡皆恍然頷首。

  見此情狀,劉禪一下有些心慌。

  這意思是,趙老將軍不在,此地大事竟都要由自己下決定了!

  稍頃,議事已畢,劉禪思索再三,終于想出了自己天子生涯中的第一道任免詔命:

  “董侍中,朕欲以牙門將趙統趙混壹持節為護羌校尉,令其引一千虎賁據守安定。

  “再以羌酋楊條為安定太守,命其人自行拔擢郡吏,遣吏民羌勇與護羌校尉共守安定。

  “命其與中監軍關安國率所部精騎飼機襲擾魏寇糧道,何如?”

  董允當即離席拱手:“大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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