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綠瑩瑩烈焰的龐大隕石,帶著低沉而撕裂的強勁氣爆聲,似慢實快的砸向鎮遠關。
鎮遠關內的數十萬將士,都被氣爆聲吸引,望見那顆隕石的一瞬間,盡皆瞳孔巨震……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閃閃、大修飄飄的仙風道骨身影飄然而起,赫然是龍虎山掌教真人張天師!
就見他一手指天、聲震四野:“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話音未落,一道粗大而強勁的金光便自他的指尖爆發,宛如電磁軌道炮一樣一炮轟穿隕石,將其炸成了一場絢爛的流星雨,擦著拔地而起的八卦金鎖陣護盾墜落在鎮遠關附近……
半空中與血腥之主華萊士對峙的支柏青瞥見這一幕,是既愕然又釋然,旋即放下心,專心致志的與華萊士糾纏。
而佇立于鎮遠關上空的張天師,垂首雙目含怒俯視關外那一道屹立于萬千亡靈海之中的異界骷髏邪神:‘你們是真不拿老道當人吶,太特么欺負人了!’
對方玩的這一出調虎離山之計,在華夏兵法里簡直不入流,就算是不懂兵法的鄉間老農,都能隨口扯出個子丑寅卯來。
也就是說,在這些異界邪神的眼中,偌大的鎮遠關,也就是王文與支柏青二人還算個人物,其余人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戰五渣!
張天師哪能受得了這委屈?
想當年,他老張家還闊的時候,一紙三界帖送上天庭,滿天仙神誰人不給他老張家三分顏面?
區區一介異界邪神,何德何能渺視他老張家?
作死!
華麗得不似骷髏的異界邪神,緩緩抬起頭用那張看不出表情的瑩綠雙眼盯著張天師看了幾秒鐘,而后微微點頭,像是認可了他作為對手的資格。
下一秒,墜落在鎮遠關附近的諸多隕石碎片,再次燃起綠瑩瑩的火焰,火焰之中跳起一個個三四層樓那么高的石頭巨人,晃動著兩條水缸大小的拳頭齊齊轟擊八卦金鎖陣的護盾。
與此同時,骷髏邪神背后亮起一道道空間門,從中或飛或跳的涌出大片密密麻麻的冰霜巨龍、黃金骷髏王、死亡騎士、黑武士皇帝等等高階兵種,一瞬間就將涌向鎮遠關的亡靈海質量往上拔高了數個層級。
半空之中的張天師板著一張老臉,臉上每一條皺紋都散發著威嚴,就見他徐徐伸出手遙指骷髏邪神,大袖之中噴出無數黃豆大小的銅豆,口中鏗鏘有力的念誦道:“伏以中岳黃山天齊仁武大帝,龍虎山嗣漢天師敕令:撒豆成兵,速現威靈!急急如律令!”
話音落,自他袖中噴涌出的萬銅豆,于半空之中化作一個個兩三丈高的黃巾神將、黃巾力士,轟然落地。
為首的神將身高三丈五、生得一條刀條臉,身披虎威鎧、手中倒提一口金龍偃月刀,他望著迎面而來張口吐息的冰霜巨龍,還有心情左右打量:“奶奶個腿兒的,這是給大爺整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話還未說完,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氣息,他訝異的回過頭,就見到身后關門上碩大“鎮遠關”三個大字。
“哦,鎮遠關吶?”
他恍然大悟,而后難掩喜悅之色的高高舉起手中金龍偃月刀,刀鋒一轉、金光一閃。
下一秒,刀鋒點地,一道凜冽無匹的金光瞬息之間便將他身前長達五里、闊達五十余丈之內的所有亡靈生物,盡數一分為二。
他收刀,威武剽悍的身影漸漸虛化。
他回過頭,笑嘻嘻的沖著半空之中的張天師招手:“老登,下回記得還點本將軍嗷,本將軍給你留門兒!”
其余黃巾神將、黃巾力士也都這員黃巾神將這般,大笑著或舞槍弄棒絞殺一頭頭高階亡靈生物,或合身沖上去拉一群亡靈生物自爆,只留下一句:“還有我,本將軍給你打折!”
“我不要香火,點我!”
“這樣玩是吧?老天師,本將軍給你打白工,選我!”
“這也卷?老天師,本將軍倒貼你三百香火,請務必選我!”
“我貼五百……”
張天師那張威嚴的老臉,抽搐得都快肌肉痙攣了。
好在隨著這些不著四六的神兵神將耗盡神力回歸神壇,骷髏邪神召喚出的諸多高階亡靈生物也盡皆消耗殆盡。
又是一局平手。
骷髏邪神再一次抬頭看了張天師一眼,像是在認真打量他,而后徐徐抬起珠光寶氣的慘白指骨,遙遙對著張天師一指。
剎那間,一朵籠罩了整個鎮遠關上空的妖異紫色玫瑰花無聲綻放,閃縮出無數玄奧神秘的符文,撼動八卦鎖緊陣護盾劇烈的搖晃閃爍。
但紫色蓮花綻放之后,半空中卻并沒有張天師的人影。
反而在鎮遠關外的大門處,出現了他大修飄飄的仙風道骨人影。
他冷著臉,也伸出手朝著骷髏邪神一指。
剎那間,萬千雷霆閃電狂龍從天而降,籠罩了鎮遠關外方圓十余里的空間,狂放爆裂的雷鳴之聲震耳欲聾,數以十萬計的亡靈生物在這一片恐怖的雷霆閃電之中被摧毀、汽化。
當雷霆的光芒熄滅,密密麻麻的亡靈生物大潮中間竟出現了一大片黑土地。
來年這里的花,一定開得很美……
但張天師望著此情此景,威嚴冷冽的老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意,他一抬頭,毫不意外的在鎮遠關上空看到了骷髏邪神那毫發無傷的身影。
而骷髏邪神似乎也看出了張天師的難纏,抽冷子對著鎮遠關上空的八卦金鎖陣護盾一指,又是一朵蘊含著可怖腐敗、凋零法則的妖異紫色玫瑰花,在護盾之上綻放,沖擊得八卦金鎖陣的護盾像是風中的肥皂泡泡一樣不住的晃動閃爍,仿佛下一秒就會“波”的一聲破滅。
關內金平道人那張圓潤的老臉已經紅成葡萄色,他緊咬著后槽牙拼命的催動羅盤本命法器,心頭怒吼著:‘可惡,不要小看本真人啊啊啊!’
張天師適時趕到,手一指,一道金光如同長鞭一樣抽向骷髏邪神。
“啪。”
一頭茫然無措的死亡騎士出現在骷髏邪神的位置,被金鞭抽成粉碎,與此同時張天師的四面八方憑空出現萬千亡靈生物。
“轟。”
萬千亡靈生物轟然爆炸,瑩綠的烈焰四濺。
一道蛋形的金光護盾自從瑩綠烈焰之中沖出,散落萬千金光璀璨的黃符組成一條條黃符蛟龍,盤旋著撲向地面剛剛現身的骷髏邪神。
骷髏邪神見狀,身形再一次一個閃爍消失在了原地。
但當祂再一次出現在鎮遠關上空之時,卻又一條黃符蛟龍久侯多時。
“轟。”
黃符蛟龍轟然爆炸,金光夾雜著青色的雷霆電光。
當一仙一神再次遙遙相對時,雙方身上的衣裝盡皆出現了些許的破損。
張天師大袖撕裂、束發的玉箍碎裂,滿頭白發隨風飄蕩。
骷髏邪神身上華麗的蓮花狀法袍破損,胸前佩戴的白骨項鏈破碎了一顆。
一仙一神卻彷如未覺一般的遙遙對視了一眼,而后一齊消失在了原地……確認過眼神,是不相上下的人!
金色的人影與紫色的光陰,圍繞著鎮遠關不斷位移,各種神異而絢爛的大招如同煙火晚會一樣一發接一發對轟,而無邊無沿的亡靈海也已經沖進了八卦金鎖陣外圍的濃霧之中,與以逸待勞的數十萬鎮遠關將士殺成一團。
亡靈生物那比野獸更可怖的嘶吼聲,與鎮遠關將士們聲嘶力竭的戰吼聲,蓋過了張天師與骷髏邪神大招對轟的爆裂聲。
張天師抓住機會,會抽冷子給奔涌不休的亡靈海來一波狠的,緩解一下關內數十萬將士的壓力。
而骷髏邪神抓住機會,也會給八卦金鎖陣的護盾來一波狠的,加快瓦解鎮遠關的進度。
對于意林拉斯一方的邪神和高階亡靈生物們來說,這是它們攻破鎮遠關這頭攔路虎最好的機會,錯過這次機會,對大周位面的攻勢將變得越發艱難,甚至極有可能連沉沒陳本都很難收回來。
而對于大周世界的仙神人妖來說,他們沒有選擇的余地,他們只能贏,一直贏,因為輸一次,就是亡國滅種、再無翻身之日!
死戰不休、日夜不休!
激昂的鼓聲自擂響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未停歇過,鎮遠關內一波又一波將士開赴關墻,被打殘后撤下來,經過短暫的休整重組后再一次開赴城墻,符箓打完就開弓射箭,戰兵打光就輔兵往上填……
所有人都在咬緊牙關死撐!
支柏青在死撐。
張天師在死撐。
金平道人在死撐。
鎮遠關的數十萬將士都在死撐。
誰都不知要撐到什么時候才是頭。
反正撐不死,就往死里撐。
天黑了又亮,天亮了又黑。
太陽總會照常升起,但戰死的將士卻再也不能睜眼看一眼第二天的陽光……
“老張頭,俺也去啦!”
稚嫩的輔兵,拖著長槍奔跑著向相依為命的年老輔兵揮手作別:“俺床底下還有一包白面兒,你回頭莫忘了,可別糟踐了糧食!”
年老輔兵站在馬廄外跳著腳的大喊道:“你回來,就你那兩手莊稼把式,上去了濟得了什么事!”
可年輕的背影已經融入了千百個與他一樣的人潮中,只有一道昂揚的呼喊聲隨風聲傳來:“大將軍說,家國興亡、匹夫有責!”
熟悉而陌生的呼喊聲,仿佛穿越了好幾個甲子,令年老輔兵怔了原地許久。
許久許久之后,他才是哭是笑的輕聲呢喃道:“小王八犢子,輪得到你來教訓老子!!!”
他步履蹣跚的轉身回到馬廄里,解下腰間微微顫鳴的燒火棍拄在手里,慢慢坐到馬扎上,佝僂的背影慢慢挺直。
他閉上眼,呼吸、深呼吸,瘦骨嶙峋的胸膛卻起伏得越來越劇烈,耳畔漸漸響起了層層迭迭的酣暢淋漓大笑聲,眼前慢慢閃過一張又一張泛黃模糊的故人容顏……
劍客應該冷靜。
劍客應該驕傲。
劍客應該用劍思考。
劍客應該用劍表達。
劍客不應該被世俗的情緒所裹挾……
他以為他早做到這一切。
但此刻他感受著胸膛里那熟悉而陌生的灼熱感,卻沒有半分不適、厭惡的情緒。
他反倒希望,這股灼熱感能來得再猛烈一些!
更猛烈一些!
漸漸地,他的瘦骨嶙峋的胸膛不再劇烈的起伏,他手中的燒火棍也不再顫鳴。
他就這么直挺挺的枯坐了一整夜。
仿佛遺世獨立般,獨自一人在馬廄之中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太陽再一次升起,東方天際第一縷朝陽劃破黑暗,干瘦的人影忽然從馬廄之中消失,就像是一陣微風……
下一秒,一道穿云裂石的暴烈劍鳴聲,沖天而起。
關墻上內所有大周將士下意識的一抬頭,就見到一抹純粹到極致的雪亮劍光,閃過遠處那一場打了四天四夜的戰斗。
那一劍的風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既像是碧潭之中驚鴻一瞥的清輝月光。
又好像是令天地為之變色的夜半雷霆。
輕快與暴烈,在那一劍之中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若有劍仙,當如是!
眨眼間,劍光消散,猿猴形態的支柏青顯形,目光驚恐掠過對面表情僵硬的血腥之主華萊士,望向與華萊士背對而立的那位麻衣劍客。
麻衣劍客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抬頭望向鎮遠關上空那道法袍破爛成百家衣的骷髏邪神。
骷髏邪神迎上他的目光,龐大而猙獰的身軀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旋即從原位消失。
麻衣劍客的身影,也隨之從原位消失。
拂曉微風,吹動血腥之主華萊士的身軀,從中一分為二,血灑長空、流血漂櫓……
幾秒之后,一道山岳般厚重而剛烈的劍氣憑空顯現,插著一具渾身燃燒瑩綠烈焰的巨大骷髏從天而降,狠狠的砸近了密密麻麻的亡靈海中央,余勁蕩起一波三尺高的土浪,所過之處人馬俱碎、魂魄皆亡。
“咳咳咳……”
空地中心,麻衣劍客雙手按著劍,劇烈的咳嗽,咳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適時,朝陽忽然爭奪了地平線的束縛,慷慨的將一大片金子般的陽光潑灑在麻衣劍客身上,將他干瘦的身形渲染得如同純金澆筑。
還未下班的皎月,也毫不吝嗇的垂落萬千皎潔的月光,與陽光一同傾灑在麻衣劍客的身上,在閃耀的流金色彩之外再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色。
日月同輝、天地相賀!
然而如此壯觀的奇景,并未持續太久。
就聽到一聲仿佛山河破碎的劇烈轟鳴聲,一柄黑得仿佛吸收一切光線的巨大鐮刀,劃破了西方天際的陰云,降臨此世。
麻衣劍客毫不猶豫的拔出長劍,縱身就要迎上去。
就在這時,一道如同風聲一樣的輕柔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他清楚的感覺到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頭。
“前輩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晚輩吧……”
麻衣劍客一抬頭,就見到一只無比巨大的拳頭,硬撼在了那柄漆黑的鐮刀上,恐怖的能量風暴撕碎空間,虛空蕩開一圈又一圈的粼粼波光。
他的嘴角僵硬的抽了抽,低聲呢喃道:“年輕人,不講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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