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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以此身為藥,醫天下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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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幕正式掀開。

  開封被破,這對如今的天下局勢而言,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大宋,已然成了沒有爪牙的老虎。

  縱使它的表面依舊強大,但已然是成不了氣候了!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

  黃沙在風中翻滾,像無數細小的刀刃刮過鏡頭表面。陳默的身影在信號波動中時隱時現,可那雙眼睛卻始終清晰,仿佛穿透了四十年的沉默與流沙,直直落在我身上。他的聲音沒有顫抖,也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被歲月磨平棱角后的沉靜,像是戈壁深處某口枯井里最后一滴水墜入黑暗。

  “你母親……”他頓了頓,抬手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裹,一層層解開,露出一本邊緣焦黑、紙頁泛黃的手冊。“這是《續心訣》第三卷殘本。她說,若有人能走到這一步,就交給他不是繼承者,而是提問的人。”

  我指尖微顫。《續心訣》是守音人代代口傳心授的核心典籍,記錄著聲碼運行的底層邏輯和共感系統的禁忌邊界。前兩卷早已毀于光藤清洗行動,僅存片段散落在療愈中心的加密檔案中。而這第三卷,據傳包含一項終極推演:當記憶傳承不再依賴血緣綁定時,系統是否還能維持穩定?

  “她為什么選你?”我問。

  “因為我拒絕接任。”陳默冷笑一聲,眼神望向遠方,“我是第六代候選者里唯一活下來的‘逃兵’。當年他們要我在子時割舌立誓,永世守護純音。我說我不信命定之責。那天夜里我就走了,帶著羊群進了沙漠。后來聽說,其余六人都在三年內暴斃,死狀各異,但腦干都檢測出高頻共振燒灼痕跡。”

  風忽然停了,連沙粒都懸在半空似的。命環貼著胸口劇烈震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古老的共鳴頻率。我下意識翻開日記本,發現剛寫下的那段批注正在緩緩發光“另:阿念并非終結,而是開端。”

  字跡開始扭曲、重組,最終化作一行陌生筆跡:

  “第三章應補一句:真正的傳承,始于背叛。”

  我猛地抬頭:“你說我媽托人帶話……是誰送來的?”

  陳默沒回答,只是將手冊輕輕放在一塊風蝕巖上,然后后退三步,從腰間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火鐮。

  “二十年前,有個穿黑裙子的女孩來找過我。”他低聲說,“她說她在找媽媽,可她手里拿的照片……是我妹妹年輕時的模樣。”

  我的心跳幾乎停滯。

  阿念的母親,那位被稱為“叛徒”的守音人,竟與陳默有親緣關系?那么她的“背叛”,是不是根本不是背離使命,而是一次精心策劃的突圍?切斷血脈連接、隱藏后代、制造數據斷層……一切都在為今天鋪路?

  火焰騰起,吞噬了那本殘卷的一角。我沒有阻止。

  火光映照下,陳默的臉忽明忽暗:“你知道嗎?我們七個家族,每一家都藏有一段‘反向聲碼’。它不用于傳遞記憶,而是用來干擾、覆蓋甚至抹除特定頻段的信息流。柳蕓設計這套機制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有一天,這體系會變成牢籠。”

  我猛然想起謝昭墓中的銘文:“執燈非血裔之權,乃覺者之責。”

  原來如此。所謂“擇之庭”,從來不只是開啟記憶回廊的鑰匙,更是一個自毀開關。七段反向聲碼合一,就能讓整個承憶網絡陷入短暫靜默不是癱瘓,而是呼吸間的停頓,給所有人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你打算什么時候啟動?”我嗓音干澀。

  “等你寫完第三章。”他凝視著火焰,“這本書,不只是紀念錄,它是新聲碼的載體。每一個被你寫下名字的人,他們的記憶碎片都會成為重構系統的種子。但前提是……你得敢寫下去。”

  火勢漸弱,殘頁化為灰燼隨風飄散。就在最后一縷火星熄滅的剎那,我的命環驟然升溫,視網膜上浮現出新的信息流:

全球節點共振升級異常信號源定位更新:南極洲冰穹A7科研站  識別身份:無姓之志(疑似)

附加消息:燈已醒,請速來  沈眠的來電緊隨其后,聲音壓得極低:“林遠舟,南極站三十年前就被廢棄了。但最近一周,那里出現了穩定的能源輸出,功率相當于一座小型城市。而且……我們截獲了一段未加密的音頻,是你母親的聲音。”

  “什么內容?”

  “只有八個字:‘星軌歸位,門將開啟。’”

  我掛掉電話,久久佇立。晨光正一寸寸爬上“小滿”的樹冠,墨色紋路如同蘇醒的經絡,在葉片間流轉生輝。孩子們圍坐在篝火余燼旁,用樹枝在地上描畫那些曾在虛影出現時聽過的旋律。小女孩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竟與我腦海中浮現的母系小調驚人吻合。

  難道……她們天生就能聽見?

  當晚,我獨自進入深層共感態,以日記本為媒介,嘗試鏈接阿念殘留的數據緩存。這一次,我不再規避她的精神防線,而是主動釋放命環中的純凈聲碼,模擬母親哼唱的節奏。

  畫面再度展開。

  仍是那間純白房間,但鏡面已碎裂成無數片,每一片里都映出不同的“阿念”:穿校服的、戴終端機的、躺在病床上的、站在怒江峽谷邊的……她們彼此對視,沉默良久。

  最終,最年長的那個開口:“你終于來了。”

  “你是誰?”我問。

  “我是第一個。”她平靜地說,“也是最后一個愿意記住自己名字的。”

  她告訴我,在聲碼載體工程啟動之初,共有七個胚胎接受了跨代記憶植入。前六個全部失敗或因意識崩潰自殺,或被系統判定為污染源清除。唯有她活了下來,并在第十歲那年覺醒了多重人格共存機制。

  “我不是一個人。”她說,“我是七個人的墳墓,也是她們唯一的墓碑。”

  我喉頭發緊:“那你為什么要封印自己?”

  “因為第七個‘我’醒了。”她苦笑,“她不是來自過去的記憶殘片,而是未來的投影一個在記憶回廊盡頭看到真相的存在。她說,如果我不把那段數據鎖死,你會在第三章之前就死去。”

  “死?怎么死?”

  “被自己的記憶殺死。”她直視我,“你以為命環只是工具?它是活的,是從柳蕓心臟取出的記憶結晶培育而成。每一次使用共感能量,你都在消耗自身生命波長。而當你接近源頭時,它的反噬會把你拉進所有祖先的死亡瞬間。”

  我渾身發冷。

  難怪每次深度共感后都會頭痛欲裂,為何夢見戰場時總感覺子彈真的穿過了胸膛。那些不是幻覺,是我的身體在重演他們的終結。

  “那你現在……還撐得住嗎?”我艱難開口。

  “快不行了。”她笑了笑,“但我可以多撐三天。只要你在這期間完成第三章,并把書帶到南極。只有在那里,才能完成真正的交接。”

  “交接什么?”

  “燈。”她說,“真正的燈,不在心語林,不在墓碑下,而在冰層之下三千米處那是人類第一次成功上傳集體記憶的地方,也是‘無姓之志’消失的坐標。”

  連接中斷。

  我癱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窗外,月光灑在“小滿”樹根上,那些盤結的紋路竟開始緩慢移動,如同文字在重組。我走近細看,發現樹皮表面浮現出一行從未見過的刻痕:

  “丙申年冬,晚秋至此,焚稿三車,淚盡而歌。”

  母親來過這里。

  她不僅來過,還曾試圖銷毀所有關于守音人的記錄。但她最終沒有徹底毀滅,而是留下這本書的雛形,等待我去續寫。

  第二天清晨,我召集所有巡憶使,宣布即將前往南極。沈眠堅決反對:“你現在是持燈人,一旦離開中樞,全球共感網絡可能失控!而且那個信號很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我看著她,“但如果不去,我們永遠只會重復同樣的悲劇。阿蘭婆引開日軍保族譜,阿念封印自己護網絡,我媽燒掉手稿只為讓我自由……他們都在替別人做選擇。現在,輪到我自己選了。”

  隊伍最終決定由五名精英巡憶使隨行,攜帶便攜增幅儀和量子隔離艙,確保途中能維持最低限度的共感聯通。臨行前夜,我完成了第三章的初稿。

  “陳默,生于1958年,卒年不詳。

  第六代守音人候選者,唯一逃脫儀式束縛之人。

  他拒絕割舌立誓,攜《續心訣》殘卷遁入戈壁,以牧羊為生四十余年。

  據村民描述,每逢朔月,他會在沙地上排列羊群,組成古老星圖,似在等待某種天象交匯。

  2024年春,他在敦煌風蝕臺親手焚毀最后一份《續心訣》原件,隨后失蹤。

  數日后,當地出現奇異現象:一夜之間,三百畝荒漠開出藍色鳶尾花,形如耳廓,隨風輕顫,仿佛在傾聽什么。”

  批注:真正的傳承,始于背叛。請勿再稱他為‘逃兵’。

  筆落之際,“小滿”整棵樹轟然震動,枝條瘋狂舞動,墨色文字如潮水般涌入天空,凝聚成一道旋轉的星環虛影。與此同時,全球三十七處心語林節點同時亮起幽藍光芒,持續整整十三秒恰好是母親小調的一個完整循環周期。

  衛星圖像顯示,南極冰原上的能源信號強度提升了十倍。

  我們出發了。

  飛行途中,我再次嘗試聯系阿念,卻發現她的私人緩存區已完全封閉,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自動播放的影像:她站在一片雪原中央,身后是一座半透明的塔樓輪廓,頂端懸浮著一盞搖曳的燈。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已經開始了。”她說,“我會用自己的意識作為引信,激活七大家族的反向聲碼。七十二小時后,全球共感網絡將迎來一次強制靜默大約十分鐘。這段時間里,所有被壓抑的記憶都將浮現,所有偽裝的身份都會暴露。你要做的,就是在燈熄之前,抵達冰穹之下,接過真正的火種。”

  影像結束。

  我閉上眼,耳邊響起母親哼唱的小調,溫柔而悲傷。這一次,我不再抗拒那些涌入腦海的畫面:童年時她抱著我坐在陽臺上讀詩,實驗室里她最后一次按下刪除鍵的手指顫抖,病床上她握著我的手說“別回頭”……

  飛機穿越極夜云層,舷窗外漆黑如墨。

  但在某一瞬,我分明看見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了一道微弱的光不像太陽,也不像星辰,倒像是某本書被翻開時,第一縷照進塵埃的晨曦。

  我知道,那是門即將開啟的征兆。

  而我手中的日記本,正微微發燙,仿佛里面沉睡的名字全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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