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并未出乎顧瑾的預料。
王應琛確實是個有能之人。
同樣,他也知道顧瑾與趙匡的才能,縱使顧瑾已經將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包括王應琛麾下乃至遼國眾將都在不斷地請戰,但王應琛卻仍是將這些人全都攔了下來。
這就是王應琛的恐怖之處。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王應琛、顧瑾、趙匡這般人物。
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劉繼元終是忍不住了!
其實他也沒得選擇。
遼國此次出兵,就是在時時刻刻的詐出北漢的一切,舉國上下都在時刻負擔著遼國的精銳。
這是北漢不可承受之重。
再加上劉繼元本就是一個十分暴虐之人,他自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劉繼文這個偽帝活著。
這可是代表了皇族的正統。
他不可能做到完完全全與遼國站在一處。
自然而然要去抓住一切的機會去爭取自己的利益。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
他毫無征兆的便發動了自己麾下的大軍。
——局勢驟變。
面對襲擾而來的北漢人馬,顧瑾自是早已有了應對,當即便率領著麾下的精銳,直接從外鑿穿了正在與劉繼文廝殺的北漢軍。
以雷霆之勢,直接將劉繼元的大半精銳全都留在了此地。
甚至比以往的攻勢還要兇猛。
要對付王應琛這種人,便不可能是十分容易的。
顧瑾早就已經看出了這一點,所做的一切自是也始終考慮到了這一點。
就在此戰結束。
他當即便總領了宋軍,駐扎于太原。
旋即令趙匡所統帥的禁軍向著后方緩緩撤退。
他也不知道王應琛到底會不會上當,但他已經將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掛咸魚壓氣味兒.通過小仗的勝利及顧氏的聲望來穩定軍心。
再到以一場大勝來震懾敵軍。
讓中軍緩緩撤退。
再加上趙匡從始至終都未曾露面。
這一切的種種甭說是別人,甚至就連知道詳情的一眾將軍們都產生了動搖的想法。
陛下是不是真的死了?
顧瑾也不知道王應琛到底會不會上當,但無論如何對于大宋而言,這一仗都已經夠本了。
太原城破。
北方的門戶已經徹底打開。
在當今的天下局勢之中,誰占據了太原便可以說是占據了主動。
就算是王應琛仍舊不上當。
他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將趙匡送回開封。
這樣拖下去,是沒有意義的。
上京臨潢府,丞相府。
宋軍的種種動向都在第一時間被人送了過來。
王應琛凝視著一封封急報,面色凝重。
“宋軍.竟然退了?”
他語氣復雜,仿佛直至此刻,仍難以相信眼前的情勢。
而他帳下的謀士們,卻大多面露不滿。
說到底,無人不貪功——尤其是在大遼這個以法家耕戰立國的體制下,軍功之重,關乎前途。
王應琛在遼國雖位高權重、一言九鼎,但如今看來,他卻成了眾人立功之路上的一塊巨石。
就連他的心腹,也難免心存異議,只是無人敢明言罷了。
“丞相,”見王應琛再度遲疑,一名年輕文士終于忍不住開口,“眼下大勢明朗,趙匡必死無疑。”
“何不趁此機會——”
話未說完,王應琛已抬斷:“不可!”
“爾等這是小看了顧氏,更小看了宋主!”
“絕不能貿然進攻。”
“維持當前局勢,再穩幾年,我大遼必可一統天下!”
他的態度仍舊是十分的堅決。
聞言,一眾心腹自然而然的便默默低下了頭,將眼神之中的不滿全都給隱藏了過去。
時間匆匆流逝。
當前的局勢就是這般,遼國既能窺探宋軍動向,那宋軍自然也能洞察遼廷之變。
顧瑾第一時間便捕捉到了遼國朝中的暗涌。
這一變動,讓他瞬間察覺到一個新的契機——
王應琛既不肯上當。
那便主動出手,逼他出手。
朝堂向來就不是一個人的游戲,縱使是昔年那一位位極具輝煌的顧氏子弟,除了最耀眼的幾個,在這朝堂之上卻仍是做不到一言九鼎。
其實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王應琛的想法確實很對。
在這仍以農為本的時代,憑借遼國遼闊疆域,切實推行法家那一套耕戰體系,確能在數年之間強兵富國、倍增國力。
但他終究太年輕了。
這也恰是法家士子常陷的窠臼——
過于執信“法、術、勢”之道,篤信嚴刑峻法、權謀馭下,卻輕忽了人心相背、利益交織之復雜。
如同商君立法而秦強,卻亦埋下怨望之種;
韓非論君勢,卻難終自身之局。
王應琛眼中只見律條與君權,漠視了舊族權益、朝堂平衡,乃至人情緩急之間藏著的變數——
而這,正是顧瑾可以借力破局之處。
其實甚至都無需顧瑾去琢磨該怎么下手,還未等過去多久,就已經有人送來了密信,想要與顧氏聯手,共同除掉王應琛。
他已經影響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以他的底蘊。
還不足以讓所有人都甘心受他脅迫。
對于這封密信,雖然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王應琛的再次試探,畢竟這送信之人甚至都未曾表明身份,但顧瑾自是順之行事,只不過確是未曾在其中明著出力。
于他而言。
有著這一封密信其實便已經足夠了。
就在此事過后,顧瑾當即便再次利用起了顧氏早已隱藏在各國之間的暗探,聯絡起了北漢境內的各家學子。
——尤其是劉繼元。
沒錯,顧瑾雖是大敗劉繼元,但卻并未取他性命。
這種人就是個攪屎棍。
留其一名反倒是會有可能又想到很多東西,顧瑾又豈會去成全劉繼文?
劉繼元本就是個十分暴虐之人。
尤其是再次戰敗之后。
他雖然名為帝王,但如今已經完全就沒有了半點的地位。
這對于他這種人而言,本就是折磨。
顧瑾就是要通過這些人來煽風點火,推動遼國內的暗涌,這絕對可稱之為當前局勢之下,最好的破局之法。
整個計劃也是頗為順遂。
但可惜的就是趙匡的身體確實在當前局勢之下越來越差。
宋軍主帳。
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甚至已經難以起身的趙匡,顧瑾的表情同樣也是愈發復雜。、
“懷瑜.”
“朕,能否死在戰場之上?”
趙匡強忍著身體所帶來的痛苦,就那樣緊緊的盯著顧瑾說道:“此生,中原能否一統?”
其實若是沒有顧瑾的話。
以趙匡的性子,絕對會選擇直接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就如原本歷史之中那般。
當然,這并非是代表著趙匡相比于原史沒有任何的長進,畢竟在原本歷史之中,趙匡數次北伐皆是惜敗,最終還死在了途中。
但以如今的局勢而言。
大宋的國力哪怕是強攻,也并非是沒有可能拿下整個北漢。
但主要問題就是,國力不是這么消耗的。
遼國疆域本就遠超大宋。
哪怕這一仗能夠拿下整個北漢,那宋軍所付出的代價也一定不小,而這所引起的反應就只能是一個。
那就是大宋可能百年之間都難以一統整個天下了。
顧瑾就是因為這一點,才始終都沒有選擇強攻。
而這也正成為了趙匡的遺憾。
他想要一統中原。
想要會讓自己的這一生最后落幕在戰場之上,至少不能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死去。
聽到這話,顧瑾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但只是默默的朝著趙匡拱了拱手,認真的道了句:“陛下放心。”
并非是他沒有自信,無法做出承諾。
相反,如今的他遠比以往有自信。
但這其中所需要的時間到底要多久.顧瑾就不能確定了。
趙匡的身體太差了。
可以說現在的他就如同風中殘燭,時刻都會死去,就僅僅只剩下一個執念所牽掛著。
顧瑾又能給出什么回答?
這一句話,其實便已經足夠了!
整個天下的局勢在雙方的不斷博弈之間悄然生變。
王應琛在針對宋軍;
顧瑾在著手于遼國內部的矛盾。、
雙方手段齊出,一方是想要分清其中的真偽,另一方則是要激發其潛在的矛盾。
如今的百家之人確實是變化非凡。
尤其是對于劉繼元這種極為情緒化的人面前。
他們的每一句話都能直接戳中劉繼元的痛點,讓他愈發失去理智,幾乎日日都在想著該如何復仇,該如何奪回疆土。
而當他的這種情緒愈發無法控制之后。
劉繼元這種人,就會產生出很多不同的想法來。
“壞人絞盡腦汁,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這句話在如今這種情況之下可謂是彰顯的淋漓盡致。
劉繼元先是不斷給王應琛送去禮物。
想要讓王應琛直接下令。
但眼看著王應琛不答應之后,他又改為了給耶律賢這個皇帝送禮,并且誠懇的請他救救北漢,甚至是直接提出了做遼國附屬之事。
若是換做了耶律璟執政的那段時間。
耶律璟絕對會答應此事。
但耶律賢不同。
這個在原本歷史之中便是遼國中興之主的皇帝,面對這一切時絲毫都不以為意,甚至還主動幫著王應琛穩定國內的矛盾。
這終是讓劉繼元感覺到了絕望。
而就在這種情之下,他將目光對準了遼國的那些極為貪財的宗室與將軍們身上。
換做任何一個皇帝或許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哪怕就是劉繼元自己在沒有失去理智的情況之下,都絕對不敢如此。
私自聯絡他國的宗室與將領。
這無論怎么看,對于他而言都是亡國之舉。
縱使擊退了宋軍。
耶律賢和王應琛也絕對不會再容忍他。
但現在的劉繼元就是做了。
對于他而言,只要能夠殺了劉繼文,他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而這種行為也是十分有效。
別忘了,遼國的這些將領們,包括不少的宗室,早就已經不止忍了多久。
而縱使王應琛制定了十分周全的法度。
也終是會有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仗著自己的身份選擇去冒險!
劉繼元就是一個成功的引子,去牽動遼國之中的種種矛盾。
王應琛并不是顧氏。
縱使是顧氏,顧瑾都需要通過一次次的對外作戰,對內整頓來穩住自己的地位。
更別說王應琛了。
他于內所做的確實夠了。
但他卻差了戰功!
而無論是曾經的遼國也好,亦或是現在的遼國也罷,戰功都是一個十分關鍵的因素!
而這,也正是顧瑾所等待的良機!
“立刻傳令。”
“不可與遼軍交戰,大軍立刻退回太原!”
太原,剛剛收到消息的顧瑾立刻便站了起來,整個人的眼神在這一刻亦是有了變化。
“喏!”
甲士瞬間便沖了出去。
不多時,一眾的將軍也是紛紛趕了過來,皆是收到了遼軍有了動作的消息。
剛剛走進堂內,便立刻紛紛請戰。
“太傅!遼國這群蠻子終于出來了,末將愿為先鋒,定破賊寇!”
“末將愿為先鋒!”
聲聲喊殺之音不斷響起。
這群將軍其實也一直在憋著一口氣,如今可謂是終于看到了曙光,又豈能不激動?
“不可!”
顧瑾直接擺了擺手,肩胛骨眾將士們的聲音全都壓了下去:“此一戰,任何人不可出戰,違者立斬!”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
聞言,眾將的臉上皆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不是一直都在等著遼國動兵嘛?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機會,又為何還不動?
“太傅!”
就連一向沉穩的楊業也按捺不住了。
北漢乃是他的故土,他豈能眼睜睜看著家園長久陷于戰火?
他當即踏前一步,高聲道:“如此良機,千載難逢!”
“我軍若能一舉吞下遼軍,便可破開防線,直插腹地——太傅,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聽到這話,眾將士不由的點頭附和。
臉上皆是充滿了不甘。
但顧瑾的表情卻仍是十分的平靜,就這樣迎視著眾人的目光,淡然說道:“釣魚——”
“要釣,就要釣大魚。”
他不僅僅是要攻占整個北漢之地。
同樣也要除掉王應琛!
這,絕對是當前最好的機會了!
(Ps: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