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府。皇城。
鄧肯的手中拿著一封密信,打開一看,上面記錄著某位灌口神的詳細信息,祂如今的封號為‘護國靈應王’。在巴蜀等地,川民祭祀灌口二郎的規模不小,常盛裝戎飾,作戰斗之像。
二郎神。
鄧肯提筆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小字‘清源妙道真君’。
二郎神是在宋朝時期,被納入了國家祭祀體系,宋真宗給的封號便是清源妙道,鄧肯也不打算改,只不過順手加封一下灌口二郎神,說不定將來在其他世界遇到了還能有點交情。
在處理完這些事情后,鄧肯令人將諸多的神靈列出一份名單,然后將關圣帝君的位格也往上抬了抬。
他要宗教改革,道門的神靈就不能由道門說了算。
國家承認誰是正神,誰才是正神。
否則都是淫祀。
基本上城隍以下的神靈,鄧肯都可以一言決之,甚至可以隨手將其打落凡塵,但是城隍的位格往上,就不是那么好處理了。因為這個位格的神靈很多都存在了數百年的時間,哪怕是官方不承認其存在,民間也有祂們的香火祭祀。
不過鄧肯也有處理的辦法,那就是招安。
或者說,只要愿意歸順于他的神靈,都可以考慮納入國家祭祀體系,如果不聽話的話,雖然比較麻煩,但鄧肯也不是不能斬斷祂們在凡間的信仰。
“這個世界宗教改革的難度要大太多了。”
“道門、佛門、巫教,全部都得清理一遍。”
鄧肯第一個收編的就是巫教推出來的神靈,比如說海神娘娘,比如說臨江夫人,除了這些巫教里面偏善良的神靈,那些地方性的,還保留著原始巫教血祭等特點的神靈,鄧肯騰出手來后,全部都得收拾掉。
那些要祭獻童男童女的河神,一律不留。
“三千草頭神。”
“巴蜀地帶正好鬼神太多,我封你一個清源妙道真君,你替我收拾那些不聽話的鬼神。”
“這很合理的,對吧?”
鄧肯隨手將名冊交給了一旁的內侍,名單上面有的,以后就是正神,那些沒有上名單的,統統打入地方淫祀。
他看了一眼另一份名冊,上面寫著‘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震天尊關圣帝君’。
這是明朝時期給的封號。
先不急。
伏魔大帝和蕩魔天尊屬于二選一。
這時遠處的宮墻上突然浮現一位詭異的紅衣女子,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輕飄飄落地后,行禮道:
鄧肯抬頭凝視著眼前的姬少姜,視線落在了她一旁的宮裝美婦人身上,淡淡道:“東西拿回來了?”
這紅衣女子將手中的玉璽奉上,低聲道:“這是假的。”
“真的傳國玉璽應該被送到了開封。”
鄧肯一抬手,傳國玉璽便飛入了他的掌心,乍一眼望去,這枚傳國玉璽幾乎跟真的毫無差別,但是閉目感知片刻后,鄧肯便覺察到其中沒有絲毫的氣數靈韻。
此方世界的傳國玉璽又稱作和氏璧,傳聞中里面有一股極為奇特的能量,千年來作為‘受命于天’的象征,凝聚了中原的幾分氣數。
假的。
但這枚玉璽里面確實也有一點氣運,不知是石敬瑭用過的,還是遼國皇帝用過的。
玉璽作為王權的一種象征,很容易因為氣數蛻變為奇物。
“玄陰教在中原也有人手,可派人搶奪另一枚傳國玉璽。”
陰婳凝視著眼前的鄧肯,低頭道:“那枚傳國玉璽應該會送到趙匡的手中,我們可以派人出手攔截。”
當年碭山一別,再見面時,兩人的尊卑地位已經是天上地下。
鄧肯這半年來征服大明尊教,誅殺數位血煉長老,滅合歡派,收服墨門一脈,如今魔門已經近半歸順于他,玄陰教這個時候也必須站隊,這枚傳國玉璽本就是她們準備獻上的禮物。
這個時候再不站隊就晚了。
鄧肯視線掃了一眼面前的宮裝美婦人,他跟此女也算是舊相識,只不過最后鄧肯選擇跟路山君同行。
“你受傷了?”鄧肯問道。
陰婳低聲道:“這點傷不礙事。”
嘴還真硬。
眼前這宮裝美婦人都頂著一個‘重傷’的標記,居然還說傷勢不礙事。
鄧肯也懶得拆穿她,對著身邊的內侍道:“去取一枚九轉參芝丹來。”
說完,他示意眼前的陰婳轉過身去,直接一掌按在了她的背上,真元跟不要錢似的注入她的體內,運轉不老長春功替她療傷,甚至以傳功秘法傳了她接近半甲子的修為。
陰婳緩緩睜開雙目,眼神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傳功。
哪怕是在江湖傳聞中,這也是極罕見的事情,武林中人誰不是把修為看得比命還重。
鄧肯倒是神色淡然,他這段時間也傳了將近三甲子的功力了,不是幫人打通經脈,便是注入真元助他們突破境界。眼前的玄陰教長老正好卡在入道境的門檻上,鄧肯助她一臂之力,她也許有機會勘破入道境。
別人的功力是苦苦修來的,鄧肯的功力是一路殺來的。
每當鄧肯感受到現實世界的排斥力,便會主動消耗一部分的功力,免得一不小心就直接破碎虛空了。
他還得給自己留點余地。
以鄧肯如今的修為,如果要強行提升一個人的實力,完全可以幫他打通任督二脈,入道境是不用想了,但是先天境卻是可以試一試。
“先下去養傷吧。”
鄧肯雙眸注視著眼前的宮裝美婦人,淡淡道:“近日留在宮中,改日我再想辦法助你勘破入道境。”
玄陰教對他來說有大用。
因為在因果律的一個推衍中,人間體便是依靠玄陰教,修成了黃帝秘法,直接舉洞天福地飛升。
在此方世界最近數百年的時間里,能夠辦到舉宅飛升的人,目前就只有一個,那邊是天師許遜,傳聞中他是‘拔宅飛升’。
一人得道,還能雞犬升天呢。
鄧肯此時雖然被入道境困住,但他若是能夠證道,雞犬升天也是不在話下。
陰婳恭敬告退。
在她離開后,一旁的姬少姜輕聲道:
“要我親自去一趟,奪回傳國玉璽嗎?”
鄧肯聞言淡淡一笑。
他托著手中的假玉璽,凝視著遠方的人間煙火,緩緩道:“誰告訴你這是假的?”
難道是真的?
不對。
這枚傳國玉璽并沒有神異之能,怎么可能是真的和氏璧?
眼前這青衣似血的妖異女子神色十分疑惑。
“跟我來吧。”
鄧肯灑然一笑,手持假的傳國玉璽,直接朝著皇城外走去,平靜道:“我說它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
“只不過。”
“要借著人間氣數一用!”
鄧肯的身影越走越快。
姬少姜遲疑片刻,還是飛速跟了上去。
此時的興王府已經重新恢復秩序安定,郭城內坊市布列大街左右,全是人煙稠密的商業區域,鄧肯在宮外換了一身尋常打扮,也示意姬少姜換一身裝扮,隨后二人漫步于諸多的坊市內,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販夫走卒。
“陛下這是要做什么?”姬少姜神色驚異。
興王府的任囂城地處東城和北部郊區,為宮城的屏障,也是官員貴族的居住區,在東城設有大鹽倉。
西部市區則是商業居住區,個中設有蕃坊,商人只要繳納一定的商稅,就可以自行選擇地點設店擺攤,因為接近趕集之日,往來的行商絡繹不絕,到處都是販夫走卒的叫賣聲,也吸引了大量過往的游客。
不知道為何,四周的普通人似乎對二人毫無覺察,哪怕是從他們身邊走過,也未曾引來注意。
——商。
鄧肯的身影在一處坊市小巷停下,他手持這枚假的傳國玉璽,真元灌注指尖,隔空寫了一個‘商’字。
無商不富。
隨著鄧肯落下最后一筆,他手中的那枚假的傳國玉璽上好似浮現了一抹靈光,在姬少姜震撼的目光中,以整個興王府為中心,一絲一縷肉眼不可見的氣數融入了其中,就連玉璽本身表面都流轉著一抹華光。
這時乍一眼望去,那枚假的傳國玉璽,看著有幾分像真的了。
鄧肯淡淡一笑。
他沿著坊市走到了街道盡頭,在東城是大鹽倉,再往前數條街,便是興王府設立的書院,鄧肯雖然沒有太多的財力普及教育,但是將抄家拿來的宅院改造一下,還是能將一城一地的蒙學普及。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云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吊民伐罪,周發殷湯。坐朝問道,垂拱平章。
在二人的前方是一陣朗朗讀書聲,多是稚嫩童子,年紀不過八九歲,課桌前的教書先生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衣衫陳舊,長須飄飄,搖頭晃腦,領著一群蒙童正在學習千字文。
鄧肯欣然地注視著遠方的一切,淡淡道:“吊民伐罪。”
“合該如此。”
——士。
他的身影朝著前方一抓,好似有無形的氣數被攥取,書院的文華之氣匯聚,氤氳如霞,若七彩流光,以此為中心,整個南漢的范圍內,一縷縷的文道氣運注入其中,耳畔宛若傳來無數人的讀書聲。
無士不文(興)。
鄧肯手中那枚假的傳國玉璽好似被流光浸透,玉色流露寶光,不似凡間之物。
姬少姜滿臉震驚,已經猜到了陛下要做什么。
兩人一路往南。
鄧肯的身影停留在了一處河堤旁,在他們的視線遠處,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仿若是黑壓壓的螞蟻般,肩挑手提,成千上萬的人都在忙碌,修繕溝渠堤壩,南漢的河道十多年沒有清理過,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更遠方有數人扛著水車,身旁是墨家門人,光靠人力還不行,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必須借助工具才能提升效率。
——工。
鄧肯再度灌注真元落筆,那枚假的傳國玉璽浮現一抹肉眼可見的璀璨靈光。
無工不強(富)。
此時在姬少姜的眼中,那枚假的傳國玉璽已經幾乎跟真的一樣了,鄧肯注入其中的能量,讓它凝聚了肉眼不可見的璀璨華光。
“走吧。”
鄧肯沿著小道一路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
他停在了一處田埂旁,望著那田間勞作的老者,問道:“老丈,今年的收成如何?”
那老農一開始并未覺察到兩人,聽到聲音這才驚醒,一抬頭便看到二人,都不知道他們是何時出現的。
“托陛下的洪福,今年乃是豐年。”
那老農一提到收成,立刻便是滿臉喜悅,笑得一張黝黑的臉龐都滿是褶皺,聲音也高亢了幾分,比出兩根手指道:“今年的收成足足翻了一番。”
鄧肯笑著告辭離去。
遠方的田地間還能看到沉甸甸的稻穗,一眼望去金燦燦一片,農家果然沒有騙他,這個交代他很滿意。
當賞。
鄧肯興之所至,手持這枚假的傳國玉璽,寫下最后一字,也是分量最重的一字。
——農。
這一刻引動的異象越發驚人。
姬少姜站在一旁,好似看到了無數人間煙火氣朝著那枚假的傳國玉璽匯聚,士農工商,陛下前面三字都寫得極快,唯獨最后一個‘農’字,一筆一劃間,好似傳來了億萬生靈的低語,甚至她都看到了陛下額頭溢出的一縷汗水。
每一筆都好似擔著千斤重擔,代表活著的希望。
無農不穩(活)。
這一刻。
姬少姜仿若看到傳國玉璽上,那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的紋路發生變化,她甚至出現了一絲幻覺,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日月星辰、山河社稷、黎民百姓、天地眾生的一抹倒影。
——煉假為真!
以吾之修為,合天地之造化,取人間一縷煙火氣,護萬家燈火重燃。
祭天!
鄧肯的身影踏空而行,手持那枚假的傳國玉璽,將其祭獻給上蒼,以求取‘受命于天’的憑證。
吾以稚子之約入道,當還世人一個太平人間。
天雷滾滾。
姬少姜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這一刻居然渾身顫抖。
——真傳國玉璽!
人間氣數匯聚一縷到鄧肯的掌心,上蒼被天人感應所撼動,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玄黃之氣降下,直接印刻到了傳國玉璽內。
真作假時假亦真。
真真假假,哪有那么重要,傳國玉璽可不止是一塊和氏璧。
咔嚓。
與此同時,在開封地界的某處道觀內,靈素道人突然驚愕抬頭,聽著天雷滾滾,只感覺手中發燙,如遭雷擊,再低頭時,不知道何時他拿著的那枚傳國玉璽表面猝然浮現一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