槃海。
大風從遠天吹來,卷起碧色波濤,可一旦接近那株宏偉至極的建木,轉瞬便散去,難起風浪。
太虛破開,雷車駛出,明黃色的艮土之光變化,靜定風浪,使得這一輛車駕穩穩向著孟洲方位駛去,過了少時,終于到了那連片宮闕之前。
“長穆幽海龍王駕臨,請見東蒼。”
侯泥蒼老的聲音響起,傳入那一柱頂天立地的建木之下。
便見一道青光行來,顯出一位身著青紋法袍,龍首人身的修士,一身甲木神通已然抵達了頂峰,紫府巔峰的氣機微微顯露,極為不凡。
在其腰間則佩了一柄青木龍紋玄尺,上刻青宛二字。
“長穆龍王既來,不若入宮一敘。”
這位洞青龍王遍生青鱗,龍角卻如木質一般,倒是和東瀚的龍種有些相似。
雷光一閃,便見一位著深紫袞龍袍的男子踏出,亦是龍首人軀,但鱗甲紫黑,角如玄玉,更多了一股肅殺威嚴之氣。
“見過前輩。”
許玄語氣恭敬,實在是眼前這位龍種地位太過尊貴,不得不敬。
別的不談,單單是一個洞字,恐怕也只有東瀚之中才能尋出可與之相較的,莫說許玄,就是廣澤,乃至于那沉眠的洮羽都要稱一句長輩。
“長穆龍王四神通已成,果然非凡,龍子已在山中等候,請隨我來。”
洞青語氣悠然,卻未曾顯出多少驚訝之意,似乎對許玄的突破有些預計。
許玄吩咐侯泥在外等候,而他自己則隨著這位洞青龍王向山中行去,一路所見,人屬和妖類的修士皆有。
“前方乃是坼山,是穆省龍子修行所在。”
洞青指向前方,便見一座極為高巍的青紫靈山立著,木氣奮發,紫雷摩動,而這靈山卻僅僅覆蓋住那建木的一條根須。
遠處似乎有一面無邊無際的青木巨墻,貫穿天地,隱隱能見到自那青葉邊緣散發出的白色日光。
“這便是建木,古代所言的仙梯。”
許玄心神激蕩,相比于在青葉空天之中所見,這一株完整的建木恢宏何止百倍,幾乎將孟洲的中部占盡。
“應當說,這是建木的一部分。”
洞青面有笑意,甲木神通之光在他指尖變化,逐漸同那一株建木相呼應。
“五德都有對應的仙物,金位所誕,超然在上,尋常的真君就是連使其顯化都做不到,更別論調動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眼下我等所見,不過是建木的外顯,它的內在則是落于大羅之中,同金位呼應。這外顯之景,也足以讓孟洲成為天底下最為穩固的所在,外人難犯。”
這位龍王意有所指,此時自西邊吹來的大風卻已經徹底散去了,波及不到孟洲所在。
“青葉空天中,我亦見過甲木之象,大人尊就甲廣,求得正位,當真是近仙手段,只是我倒是有些疑問,不知前輩能否解?”
“直言即可。”
洞青朗聲一笑,極為坦然。
“如今的甲木神通,復歸的角音落在哪一道神通?”
許玄語氣稍沉,正有意問一問這位龍王,窺探幾分隱秘。
“是在春端角,為坼甲宅之古稱,如今也算是還于舊名了,較之往昔還多了受養諸陽之性。”
洞青此時已經領著許玄行至那坼山之前,遙遙可以望見一座青木寶宅,內里隱有雷聲傳出。
這位東蒼宗主嘆了一氣,只道:
“當今之世,也僅差丙火、壬水未曾復名。”
許玄心神一凜,知道這位洞青龍王所知甚多,眼下正是問這些秘辛的好時候,便疑聲問道:
“不知古代這五音對應的神通,都有哪些?”
他提及此事,倒是讓一旁的洞青龍王思慮少時。
“在甲,為春端角;在丙,為炳榮征;在壬,為不勝羽;在庚,為斂西商;在戊,為朝軒宮。這幾道神通斗法厲害,古代多有它道修士拿來做替代的。”
“這是取正之道,可若為亂,那就另有說法。角亂則憂,為下生憂;征亂則哀,為哀苦敝;羽亂則危,為空危匱;商亂則陂,為陂邪僻;宮亂則荒,為喪政荒,是向廣至瀚勝伏轉化之軸,若落末位,另有更名。”
洞青細細提及這幾道神通,頗有講道的意思。
“不過,這也在古代希元大道的秩序之內,《元真五德仙經》中已有論述,五德相陵不過一時,終會復名。”
許玄聽得入神,更是心中一動,只道:
“原來如此.那不知所謂朱明令、春陽暉這幾道神通,又作何解?”
“這是四時一位,在元,為青陽暉;在離,為朱明令;在兌,為西顥奎;在坎,為玄冥統;在艮,為素其位。”
洞青搖了搖頭,只道:
“這幾道神通,關鍵在艮”
他并不愿在這之上多言,而是看向了前方的青木宅邸,隱隱能從內里的雷聲中聽得隱約龍吟,慘叫不斷。
“到了。”
他抬手一揮,便見這青木宅邸的門戶驟然洞開,內里是無數道青華和紫光,追逐著一條紫色小龍。
這小龍飛遁而出,化作一身著紫袍的少年,眉宇間隱隱有一股兇烈之氣,正是穆省,已然有了練氣修為,外表也隨之大變,長了極多。
只是他在這宅子之中磨練太久,無時無刻都在遭受木氣和雷霆淬煉,眼下氣機未曾圓滿,但自有神異在身。
“父王!”
他見著宮外候著的二人,神色一肅,卻是先拜見了自家父王,這才轉首,恭聲道了一句師尊。
“穆省龍子修煉速度頗快,倒是比尋常的龍子強上不少,但還是差人屬些。”
洞青看向許玄,悠然說道:
“我擇了一卷古代人皇傳下的煉體法門,授他修行,喚作帝敕觀夔道體,乃是當年帝軒捕殺夔獸,觀其雷軀所作。”
許玄心中一動,震天衢在修行圓滿之后,內里玄象則是天鼓夔牛,雷音滾滾,足以說明古代震雷一道,夔曾有登。
而那位帝軒是何等人物,號稱地紀第一人皇,執掌戊土,兼修元磁,至少也是元嬰及其往上的修為了。
這位大人斬殺夔獸,必然不是區區紫府一境,當是金丹!
‘戊土無漏,震音難越,緣由原來在此,看來震雷對于戊土也不好應付。’
許玄對于洞青所言的這煉體法門極感興趣,此時看向自家孩兒,果見對方法軀之上隱隱有雷電凝聚,融匯性命,不滅不絕。
“果然不凡.省兒,你自覺如何?”
“稟告父王,如今我之法軀,堅韌遠勝以往,可煉雷音電光為資糧,修行速度快上極多!孩兒雖初成練氣,但僅靠體魄,后期修士也奈何不了我。”
穆省朗聲回了,頗有幾分自傲。
“不錯。”
許玄倒是頗為滿意,自覺將穆省送來是件極正確的事情。
東蒼到底是有金丹在,又得了天葉的傳承,底蘊之深厚,遠遠不是他天池所能比的,培養修士也更為在行些。
他對于這帝敕觀夔道體頗為感興趣,此時正琢磨著怎么從洞青手上換來,斟酌少時,卻見山邊一道青光行來。
來人是一位身著青木龍紋法袍的修士,青年摸樣,生的高壯,眉眼端正,一身甲木氣機變化凝聚,已然筑基,修行的應是凌云木。
“宗主,洲外有上霄道統,青元真人求見!”
此言一出,許玄心念稍動,他也隱隱能感知到那一道篆文的方位,天陀得了人身消息,此時已經來了槃海。
“好重林,領他去道閑宮中,我少時便至。”
洞青吩咐完畢,道號重林的男子便領了令,御風離去,前往洲外。
這位東蒼宗主轉首,看向許玄,幽幽說道:
“正好,有件事情,同這青元真人有關,缺了人手,不知長穆龍王是否有空?若能相助,我宗必有厚禮。”
“前輩如此精心教導我兒,又講道于我,我穆幽度豈能不從,不知是何事?”
許玄目光稍凝,墨瞳之中隱有紫光顯化,迅烈至極。
“簡單,護送這位青元真人一行即可。”
洞青聲音一沉,只道:
“我因出身之故,離不開這槃海,已經請了白月宮的魏道友出一影身行事按理來說,已經足夠。近來似乎又有變故,倒是需要更多紫府,不過溟澤本來也有因果在,長穆龍王此行,也算還了東華之情。”
許玄聽及此言,心中生出幾分不妙之感,只道:
“不知這青元真人是有何事,我在洞天之中見過一次,也不過區區一紫府初期,怎會連那位魏宮主都驚動了?”
他可是最為曉得那位白月宮主的厲害。
對方雖然神通未滿,但恐怕比許多紫府巔峰都要恐怖的多,甚至當世太陰修士恐怕難有比此人道行高的。
這樣一位人物都不夠,天陀到底是招來了何等兇險?
洞青卻只肅聲說道:
“龍王莫要輕視這位青元.他是青元一陽的唯一傳人,極有可能就是建歲上仙的后手,想殺他的人.不在少數。木德諸道,除了我東蒼一脈,其余的都不會愿意見他求金,尤其是那位盤秘真君!”
“此次是請長穆龍王應付東瀚,若是愿為,此后我道當助天池,為龍王增一分護道之功。”
許玄聞言,微微一笑,先將一邊的穆省拉到身旁。
“東海威凌諸流,我溟澤早有互助之心,只聽前輩安排。”
“好,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洞青微微一笑,只道:
“我想請溟度,對付那希海龍王。”
“希海.”
許玄露出幾分疑惑,可旋即似是想起了這位龍王是誰,神雷一道的紫府巔峰,名聲還遠遠在那初海之上,也是龍君的第三代血脈,極為古老。
“我來應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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