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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先天無對,同境稱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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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時,校尉府差人找來客棧,確定了會面時間。

  午時,后靳霜焚香沐浴、對鏡束發,穿華服佩瓔珞,確保全身裝扮無漏無錯。

  這回他沒有背大弓,而是從黑布包裹的木匣中取出一把木鞘直刀。

  刀出鞘三寸,鏗然聲錚,露出刀根處的鍍銀銘文。

  三尺水。

  后靳霜斂息肅靜,還刀歸鞘,佩在腰間。

  一刻鐘后,他跟隨侍衛進入烽燧校尉府。

  府內的建筑陳舊,與外頭一樣無甚可說,大都由磚、石、土坯等厚重、熱惰性好的材料粗蠻堆成,門窗窄小,屋頂坡度陡峭,遠遠比不上河間王都昭華城的華麗秀美。

  后靳霜絞盡腦汁唯一能搜羅出來的好詞只有一個“占地頗廣”。

  畢竟北疆什么都缺,唯獨不缺地方。

  繞過演武場,正衙映入眼簾。

  后靳霜神情微凜,忍不住激發了觀天神眼。

  相比它處,這里的布置大有名堂。

  腳下石板道是新改,用了涼州滄浪山出產的黑色金沙石英,乍一看去無甚出奇,靠近了端詳卻能發現深黑中點綴著無數暗金星塵。

  殿前,兩處不大的花圃由粉紫色的苦海大麗花、金紫雙色的情人牡丹、紅朵金邊的天人菊三種西京特色花卉拼擺而成——烽燧城的氣候與西京大不相同,要養活這幾樣嬌貴名花離不開木行武者的持續維護。

  花石之外,庭中鋪地用的是蒯葉山南特產的純色紅土,正與主人家的“洪”姓相映;而殿外新換的楠木柱子里還穿了鐵芯,大約是為了強化性能。

  后靳霜曾深入了解過洪范,知道他家資巨萬,生意遍及整個涼州。

  但眼前這些不可能是他本人的手筆。

  一是粗鄙的邊地豪強很難養出如此低調雅致的審美;二是想要設計實現這些細節不僅費錢更是費心,很難想象一位武道出眾的軍政要員會有這般閑情逸致。

  想必是沈家那位千金的手筆吧?

  后靳霜心道。

  聽說這位“天下第一美女”為了追求洪范放著繁華的西京不待,硬是搬到了鳥不拉屎的烽燧城。

  他難抑艷羨,強行壓下。

  “稟報校尉……”

  侍衛高聲唱名。

  后靳霜大步入堂,見洪范自主座上起身迎來。

  “久聞河間‘射聲’大名,果然器宇軒昂!”

  聲如鐘鳴,爽朗自然。

  后靳霜抬眼望去,見來人高大挺拔,眉眼如畫鼻額如雕,身著大紅織金直身,烏黑發髻上插著一枚鴉青墨玉簪,走動時衣衫暗紋如水波流淌,絢麗非常。

  明明已是天驕榜首,居然還長得如此英俊,真不像話啊這人……

  后靳霜暗中想到。

  世家貴子最重禮儀,哪怕心頭發酸也要擠出矜持的笑容。

  “今日親見世兄,已是喜不自勝!”

  他大步上前,莊重地與洪范把臂握手,又對一旁作陪的呂云師點頭致意。

  “后公子大駕光臨,本該招聚全城名流設宴款待,簡奉茶水并非有意怠慢。”

  呂云師笑著解釋道。

  “只是大戰方歇,我軍事務極繁,校尉忙得是連軸轉,用午飯時都還在批文書。”

  “無妨的,是在下來得突然。”

  后靳霜淺笑擺手。

  “我到臨淵城時見街頭巷尾喜氣洋洋,一問才知是赤沙軍于懸膽堡大捷。據說此戰火器起了關鍵作用?”

  “正是!在我軍炮火覆蓋之下,尋常巨靈毫無還手之力。這幾日左衛各軍都遣人傳達了購買意向,之前隨我軍行動的勝遇軍和涼州大營觀察武官都快馬加鞭趕回去復命了!”

  這一問正撓到呂云師癢處,他答得是眉飛色舞。

  勝遇軍,對了,仙德長公主據說也青睞洪范。

  后靳霜突地想起個有板有眼的傳聞,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可惡,太不像話了這人……

  幾人寒暄一陣,洪范又問起河間國與巨靈的戰事。

  雙方的戰略戰術,巨靈的陣法,近期的戰線推移,乃至百年前后知秋未入武圣時與鐵尊一戰的詳情……

  后靳霜一一作答,見對方笑意輕松,心頭卻納悶。

  我此番拜訪明明佩著兵器,難道他猜不出來意?

  不可能。同為在榜天驕,我遠來烽燧城尋他,還能是為什么事?

  難道他壓根不把我當成對手?

  后靳霜身姿微緊。

  不對,我的心又亂了……區區洪范,竟能給我這么大的壓力嗎?

  但這些無用的情緒旋即被他斬盡。

  大事在即。

  后靳霜想起自幼苦修,想起十五歲立志,想起十九歲登上天驕榜后掙來的響亮名號。

  所謂“射聲”,代表著“聲聞矢發,不見即中”,是對射術的極高贊譽。

  之后他棄弓轉刀,秘密修持族里花費不菲代價搜羅來的頂級刀術。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戰意如水,懸于刃尖,凝而未滴。

  只待銀瓶乍破。

  后靳霜手扶刀柄正襟危坐,欲道明實情求戰,外頭卻來了陣凌亂腳步聲。

  “校尉,中衛將軍府司馬寇永寇大人來了!”

  侍衛高聲通報。

  原來是七年前的榜首到了,難怪非得這時候通傳。

  后靳霜心中想到。

  正好請他見證此戰。

  “我在見客,讓寇兄稍待。”

  洪范卻微微皺眉。

  流云寇永的名頭在他這不那么好使。

  “校尉,寇大人說他帶來了大將軍的口信和一塊親刻石牌匾。”

  侍衛額上帶汗,硬著頭皮說道。

  后靳霜心中暗驚。

  北疆不帶前綴的大將軍只有一個,那就是“天照海”寇非。

  三界天人的口信和禮物,放著不去接待未免太托大。

  侍衛來了又去。

  很快跟著寇永過來一大幫子人,都是過來看熱鬧的——畢竟牌匾都帶來了,顯然是嘉獎。

  這時候不多聚點人,校尉心里怎么能爽利?

  一塊六米多長的巨大石匾,由寇永親自扛著進來,上書八個大字。

  先天無對,同境稱尊。

  這字跡拙樸厚重,撇捺處隱見指紋,確實是親刻。

  而后寇永又以悠揚語調轉誦了寇非的口信。

  “烽燧傳檄,知卿率虎賁破懸膽堡。廿四建此勛業,足寒敵膽。望旌旗而思少年豪杰,惟善自珍攝,俟后續音。”

  無對,稱尊……

  尊這一字,向來是只能用在元磁宗師身上的。

  后靳霜反復讀過匾上評語,思及此乃三界天人所出,胸臆越發澎湃。

  大丈夫當如是也!

  今番我若勝他,這些榮耀與贊譽……

  “寇司馬,信我收到,大將軍的這塊匾還煩請帶回。”

  洪范卻笑道。

  他心知鎮北衛家底不豐,寇非這老登做此牌匾大抵是想省些實物獎賞。

  這話把在場眾人聽得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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