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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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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珩一時無言。

  崔家家主崔嘉言見狀,補充道。

  “珩公,實際上不止你家,包括玉泉權家和盧家在內,有你們三家徽記的東西我們都已經盡數歸還了。”

  “可剩下的財貨上并沒有名字。”

  “恕我直言,貴家損失的三萬多兩財貨,說不得早就被海上飛花銷掉了。”

  這番話說得鄭準、公孫實連連點頭。

  但宮珩既然來了,就不愿善罷甘休。

  “口說無憑。”

  他搖頭道。

  “不如我宮家派賬房過來,將紅垛山戰利查驗清點,到時有了真憑實據,再論不遲。”

  這一下漩渦門掌門葛天狼也忍不住了。

  “珩公,紅垛山是去年打的,戰利也是去年就分了。”

  “你若是要點驗賬目,這事不難,我們各家都還留著,條目清清楚楚。”

  “但你想要看戰利,難道各家還能把分發了的東西給收回來不成?”

  宮珩眉頭微皺,依然不依不饒。

  “銀兩分發下去,自然不用再收回來,但其他財貨總是可以的吧……”

  他的話語被打斷。

  “宮家主,你倒是替自家算賬算得細致。”

  李鶴鳴冷冷笑道,顯然是耗盡了耐心。

  “那你來了金海,有沒有替別家算過?”

  他垂下雙眸,讓所有人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我的二兒子李須陀就死在了海上飛的手上。”

  “他被方天縱一刀剖開了胸腹,慘嚎著死去。”

  “等他兄長把尸首帶回來,他全身的血都流干了,五臟都顛得移位了。”

  “是我親手將他的心肝脾肺腎,一個個放到該放的地方……”

  李鶴鳴停下話語,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如利劍般射向宮珩。

  “這筆血債,宮家主,你能不能幫我算一算值多少財貨?”

  “還不止是須陀,紅垛山一戰中,我們金海哪一家沒有犧牲,這一條條為你們這些苦主付出的人命,又要怎么算?!”

  “宮珩。”

  李鶴鳴朗聲笑道。

  “你把他們的命還回來,我李家就按你給的賬目一個子不少的退給你。”

  他說著端起茶杯,朝對坐之人相敬。

  屋內一片郁寂。

  鄭準有心緩和氣氛,可一句“節哀”掛在嘴邊,卻怎么都說不出。

  宮珩坐視李鶴鳴的手懸在半空,沒有舉杯應和。

  他年過五十,見慣了浮世熙攘。

  誰家沒有悲歡離合?

  誰人沒嘗過酸甜苦辣?

  身為宮家家主,宮珩此時心中只有八個字,越磨越硬。

  事不可為,也要強為。

  李鶴鳴一人獨飲茶水。

  咔嚓聲響。

  卻是空杯被按回茶盞,筆直裂成兩半,仿佛被無形之劍劈開。

  “現在,宮家主不打算繼續講道理了?”

  李鶴鳴一振衣袖,笑著問道。

  “鶴公,我不是不想講道理。”

  宮珩同樣笑著回道。

  “只不過世事艱難,誰都有自己的道理,為之奈何?”

  “好一個‘誰都有自己的道理’。”

  李鶴鳴頷首笑道。

  “既如此,不如就別再裝模作樣費無用口舌,手底下見真章吧。”

  “你我做過一場;我若勝了,此事休要再提,你若勝了,我李家就按宮家老先前要求,還錢便是。”

  “如何?”

  李鶴鳴昂首喝問。

  其人如鶴立,其音如劍鳴。

  “便如此言。”

  宮珩頷首認下。

  這時候,李鶴鳴看向了洪堅。

  所有人亦如此。

  從見面到談判,從談判到談崩,沒有人想到會如此之快,如此順理成章。

  但事已至此,洪堅不得不跟注。

  宮家三位武道種子上門切磋,被洪勝、洪范一舉擊潰。

  如今宮家家主過來,洪堅若連一戰都不敢,不僅傷的是自己的臉面,更是讓之前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也罷。”

  洪堅深深注視著李鶴鳴,直到他若無其事避開視線,方才嘆道。

  “我選地點,珩公選時間,你我也過過手便是。”

  “好,多謝洪家主成全。”

  宮珩應道,心頭大定。

  面對金海兩位先天,他不止修為上領先數個小境界,且《玄陰真功》的品級也明顯高過《炎流功》與《如意勁》。

  一對一,他自認絕不會敗。

  “其余幾位怎么說?”

  宮珩又看向遲追遠、崔嘉言與葛天狼。

  這三人都不過是天人交感修為,單對單未必接得住前者一招,自然只能依附于洪李二人的戰果。

  諸事說定,眾人無心再續宴席。

  八人喚管事結了賬,便各自離席出了蓬萊廳。

  宮珩一個人走在最前。

  未等他行至樓梯口,蓬萊廳斜對面的一個小廳突然開了門,溢出一陣酒氣浸染的喧鬧。

  八九人從室內互相擠靠著走出。

  宮珩隨意瞥了眼走在最前的兩人。

  左邊的矮壯漢子年紀四五十許,身穿黑色長衫,長著對豹子般的銅鈴眼。

  右邊的青年明顯未及冠,神情沉穩,容貌俊秀得令人一見難忘。

  宮珩本欲下階,卻突然從那幾人的話語中聽到個名字——洪范。

  他眉頭微皺,駐步轉身發問。

  “你就是洪范?”

  吃陌生人一問,洪范臉上浮蕩的三分醉意立即斂去。

  “是我。”

  他望向宮珩。

  對方的穿著、氣度,以及與常人迥異的眼眸肌膚都昭示此人非比尋常。

  “閣下是?”

  洪范拱手問道。

  “我是同光宮珩。”

  宮珩回道。

  “你之前打敗的宮浦和就是我的幼子。”

  他笑著說道,態度反而比在蓬萊廳內和氣得多。

  這時候,蓬萊廳玄關處又繞出來幾人。

  正是洪堅與李鶴鳴幾位。

  “你怎么在這?”

  洪堅先對聞中觀與錢宏點頭致意,然后朝洪范問道。

  “昨日聞師匠收到了州部往西京的升遷調令。”

  后者回頭拱手行禮,回道。

  “故而邀我來慶祝。”

  洪李等人聞言恍然,正要對器作監幾人賀喜,卻被宮珩率先打斷。

  后者卻是看到了洪范行禮時腰間露出的天青色玉佩。

  “洪范賢侄,你這塊玉髓是哪里得來的?”

  宮珩問道,神色急切而嚴肅。

  他的行為當然是失禮的。

  “是長者所賜。”

  洪范心中略有些不舒服,但考慮到對方是先天巔峰強者,還是據實回復。

  “敢問是那一位長者?”

  宮珩立刻追問。

  洪范直視對方,反客為主問道:“宮世伯是認得這塊玉?”

  “確實認得。”

  宮珩點頭道,態度卻更是和藹三分。

  “因為這塊玉是我宮家出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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