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第一百六十章 陳水君入京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懸天京中許多桂樹已經悄然盛開,細碎的金黃瓣在日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點點微光。

  微風拂過,馥郁的桂香氣彌漫開來,流過整座京城。

  中秋佳節將至,懸天京中雖然遠不如坐朝節那般熱鬧,可卻也彌漫著幾分喜氣。

  陳水君就在這桂香氣與京城中人的喜氣中,踏入懸天京。

  十八年光陰過去,這是他第二次入京。

  京城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沒有變化,來來往往的乘車大人們也并無變化。

  陳水君樣貌比起十八年前,卻已經多了幾分滄桑。

  他自東而來,踏入東門,走過東大街,抬眼之間,卻看到不遠處,李伯都仍然騎著他那一匹名馬如松,正在街口看著他。

  恰好天上云霧遮蔽了日光,天色顯得有些陰沉起來,沒有了陳水君入城時那般明媚。

  陳水君繼續行路,來到李伯都面前。

  李伯都仍然騎在馬上,低頭注視著陳水君:“你可知道你現在來懸天京,意味著什么?”

  陳水君不言不語,清風拂過,身上長衣飄然。

  李伯都神色越發肅然、

  “婚期已近,你現在入京,心中無非是還抱著些不切實際的妄想……

  可這懸天京乃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婚約已成,你若還想要以過往裹挾音希,也就沒有了規矩二字。”

  陳水君目光平靜,面色不改,他仰頭看著馬上的李伯都,眼神中卻終究多出了些厭煩來。

  “什么才算是規矩?”他仰頭詢問。

  “規矩就是我可以騎在馬上與你說話。”李伯都手持韁繩,身軀前探:“陳水君,你可知道镕天將軍即將要踏入造化境界了?

  也許婚期之前,他便能夠騎鯨成造化,徹徹底底超凡脫俗。

  你與他又如何相比?他早已經將之前的妻子送回乘南州,音希去了將軍府上便是主母,總好過和你一同回了蘇南府教書。”

  “造化……”陳水君輕聲呢喃,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伯都卻點頭:“镕天將軍早在八年前就已經玉闕圓滿,他在騎鯨碑上位列四十一,可誰又能想到他已經孕育造化之真,再過不久就能夠徹底踏入造化境界。

  成為我大虞,又一尊造化大家。”

  陳水君似乎是不愿意與李伯都說了,就要繞開這一匹高頭大馬,繼續前行。

  李伯都眼神卻逐漸冰冷,道:“陳水君,你可見了你如今的模樣?”

  “你已人至中年,灰塵滿面,兩鬢如霜……也許音希見了你,都已經認不出你來了,人生無窮,又何必又囿于過往?陳執安已經在這懸天京闖出了一番名堂,可卻又樹敵眾多。

  音希嫁給司遠瞾,陳執安若能有一位造化大家護持,才不至于死在這京城。”

  陳水君停下腳步,他仔細看著李伯都:“我記得半載之前,你來蘇南府,曾與我說過,執安不過只是一個平庸的……雜種。

  如今不過半載光陰,執安就不平庸了?”

  李伯都沉默不語。

  陳水君眼神終于多了些冰冷來:“這雜種二字我始終記得,我那時便與你說了,有朝一日,我會拿這雜種二字前來問你。”

  李伯都神色陰郁,幾息時間過去,他才搖頭道:“陳執安確實稱不上平庸,可你今日以雜種二字問我……難道他不是嗎?”

  “你與音希私下定去終身,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懷下的孩兒,難道稱不上這兩個字?”

  “十八年光陰,竟然能夠讓玉闕境界的李將軍,忘去這般多的事。”陳水君輕輕拂袖:“你可還記得你爺爺的承諾,可還記得你父母二親,在我面前苦求,并且允諾下來的事。

  你可還記得音希眼中含淚,讓我務必救一救李鑄秋的過往?”

  “十八年過去,李家人似乎全然忘了,如今身居高位的李大人往日里還遭過一場死劫。”

  李伯都神色不改:“那乘鸞丹是你與音希一同所獲,并非是你的私物,音希乃是我李家人,她既然尋來了丹藥,救一救父親的命,又如何成了你的功勞?”

  陳水君忽而一笑,似乎不愿與他多說此事了,他只是凝視著李伯都,問道:“李將軍,據說你得了龍脈機緣。

  可現在看來,你的修為并無長進,那龍脈機緣似乎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李伯都就沒看著他,不知陳水君為何說起此事。

  陳水君卻繼續道:“剛才我提起雜種二字,你以為我是在行自己的承諾……可實際上卻并非如此,十八年的過往即便是在我心中,也積累了一些怨氣,這些怨氣便如同潮水,積累的時間越長,積蓄的力量也更強,終有一日會決堤而出,到了那時,我會再來與你說……我的孩兒可不是什么雜種。”

  他話語至此,便繞開那匹馬,直向前去。

  李伯都聽著陳水君平靜卻又好像充滿力量的聲音,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陣煩躁。

  再去看陳水君背影,那背影寬闊卻又挺的筆直,仿佛過往的離別、十八年的枯守都未曾壓垮他的脊梁。

  于是李伯都心中的煩躁,頓時化為怨氣。

  “陳水君,你的修為確實有長進。”

  “自璞玉成長到了先天境界……可是……四十余歲的先天境界,即便是決堤,又能迸發出多少力量?”

  他冷聲說著,忽而彈指。

  一縷厚重真元被他彈出,疾馳而來,就要落在陳水君腿彎處。

  “你太弱了,弱到我想讓你跪下,你便只能夠跪下。”

  那真元直去,即將要落在陳水君腿彎時,忽而又有一縷勁風飛起,攔住那一道真元。

  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

  勁風與真元全然消弭不見。

  李伯都抬眼看去,卻見楚牧野仍舊穿著那一身鶴袍,遠遠看著他,眼神中似乎有些失望。

  陳水君似乎沒有察覺到李伯都流轉而去的真元,仍然踏步前去,走到楚牧野身旁。

  二人并肩而去。

  李伯都低下頭來,想起陳水君的話。

  他自年輕時便獲得了極其難得的龍脈機緣。

  那時朝中的大人們都說他前路坦蕩,有朝一日也能夠踏入造化。

  臨近二十年光陰匆匆逝去,那龍脈機緣仍然高懸在他的先天胎宮,任憑他如何煉化都無濟于事。

  可是……陳水君不過先天境界,又如何能夠輕易看透他的龍脈機緣,又如何能夠輕易看透他的修為并無寸進?

  李伯都思索良久,忽然又想起司遠瞾來,想起他即將騎鯨造化,心中不由有些落寞。

  他與這位镕天將軍乃是同代人物。

  二人年輕時,懸天京中時常有人將二者比較,那時他們還不分伯仲,后來他有了龍脈機緣,京中人物都說他要超越司遠瞾了。

  可時光匆匆,如今再看,司遠瞾一路勇猛精進,戰功赫赫,甚至因此封侯。

  甚至名上騎鯨碑,修成玉闕圓滿的天闕境。時至如今,他竟然已經要踏入造化境界了。

  再回望自己……

  李伯都想到此處,調轉馬頭,先去龍門街。

  李家底蘊薄弱,有一位造化大家護持,才能夠保住如今的基業。

  楚牧野與陳水君并肩而行。

  楚牧野似乎有些心虛,時不時偷看一眼陳水君。

  陳水君卻開口道歉:“執安到了懸天京中,應當還仰賴你照顧,這幾月以來,多謝了。”

  楚牧野眼神躲閃,道:“陳執安可不需要我照顧,短短幾月光陰,他就已經在懸天京中混出一番名堂。

  不過……便如李伯都所言,他在懸天京中也樹敵不少,你現在來京城,實際上是在拖他后腿。”

  “我拖我兒子后腿?”陳水君嘴角露出笑容來,道:“兒子混出了些名堂,我這做父親的,自然要來看一看。

  而且,我看幾眼辦一些事情也便走了,拖不了他的后腿。”

  他這般說著,抬頭望向天空。

  方才遮掩太陽的云朵已經飄走了,秋日的日光照下,照在他的眼中。

  陳水君瞇了瞇眼睛,看向龍門街。

  龍門街紅豆院中,正在裁剪布料的李音希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她走出房舍,也抬頭看向天上的太陽。

  秋日的暖陽照在她的身上,讓她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來。

  李音希轉而看了一眼她栽種的紅豆。

  時隔多年,這些紅豆終于要熟了。

  南城謝家別院中,謝宥正在親自為陳執安倒茶。

  陳執安一身玄色長衣,一頭烏黑長發束于腦后,以一根墨色玉簪固定,幾縷碎發垂落于臉頰兩側,顯得他面龐輪廓分明,劍眉斜飛入鬢,英氣逼人。

  再加上陳執安身形高大,肩寬腰窄,身姿猶如蒼松一般筆直,令他越發多出一些英偉的氣魄來。

  謝宥忽然有些感嘆。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陳執安,還是在坐朝節比斗中。

  那時的陳執安,尚且沒有如此氣魄,短短一個多月,陳執安修為已經踏入先天境界……

  “一介白身,還能夠有此成就,實在是不服不行。”

  謝宥心中感嘆,可旋即又多出一些擔憂來:“這陳執安修行速度可稱神速,往后如果繼續精進下去,難免不會成為北圖族兄道路上的絆腳石。”

  他這般想著。

  陳執安卻遠遠望著正在這謝家別院中,親手種著梨的謝無拘。

  一旁的謝宥笑道:“無拘族兄長我許多年歲,最愛梨,他在龍溪府中的院子里便種了許多梨,到了春日,梨似雪,香氣撲鼻,美不勝收。”

  “現在他來了懸天京,也要在這別院中親自種下梨了。”

  陳執安抬眼看去,卻見那身形巍峨,氣魄不凡的人物身著錦衣,卻親自鏟土,種下梨,心中倒是有些詫異。

  “父親說過,母親最喜歡梨樹,所以他在院中種了許多梨樹,想來是以此寄托思念。

  這謝無拘也喜歡梨樹,難道也是因為母親喜歡?”

  謝無拘種樹,種的極為認真,平靜的眼神里滿是溫柔,甚至親自躬下身去以手埋土。

  即便讓自己身上那價值不菲的錦衣染上塵埃,也不去理會。

  “這謝無拘,難道真就是因為司李兩家的婚事,才來懸天京的?”

  陳執安心頭有頗多疑問。

  謝無拘終于種完了兩棵樹,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泥土,朝著陳執安看來。

  二人目光對撞。

  謝無拘眼神似乎更加柔和了些。

  一旁的丫鬟送來盥洗所用的玉盆,謝無拘拍去了衣服上的塵土,又洗了洗手,顯得頗有些平易近人。

  更令陳執安有些意外的是……

  這謝無拘洗完了手,甚至還臉上帶笑,朝著那丫鬟輕輕點頭。

  丫鬟受寵若驚,低頭行禮。

  陳執安看著此人,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世家子弟,向來視這些丫鬟下人如無物。

  這倒也怨不得這些世家子弟,自他們出生以來,便自覺天生高貴,觀念已然定了型。

  也許在他們眼中,這些丫鬟下人實質上并不與他們同類。

  漠視卑賤之人,對于這些世家子弟而言,就如同漠視路邊草木一樣尋常。

  就比如向來與人為善、好脾氣的商秋公主,面對宮中宮女的侍奉,也絕不會點頭致意謝過。

  而這謝無拘對這丫鬟如此客氣,倒是讓陳執安覺得有些奇怪。

  這謝無拘的世家認知中,究竟為何混雜了這種東西?

  此時那謝無拘已然走到近前,與陳執安相對而坐。

  他仔細看了看陳執安,點頭說道:“倒是與你母親頗為相像。”

  陳執安沉默,幾息時間之后,才開口說道:“這倒是奇怪了……懸天京中許多人都說我肖父。”

  事實也確實如此,陳執安只有眉宇之間帶著些許他母親的影子,除此之外,倒是更像陳水君。

  正因如此,他第一次去李府為母親作畫,就連李老太君都不曾認出他來。

  可這謝無拘卻說他很像李音希,更讓陳執安絕對意外。

  “十八年不見,也許這謝無拘也忘了我母親的模樣。”

  陳執安思緒及此,忽而自問:“父親同樣十八年未曾面見母親,可他會忘記母親的模樣嗎?”

ps:昨天熬不住了,休息了一晚,這章是昨天的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