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兩座金山銀山，知府陳琦郎都睜大雙眼，有些目瞪口呆。
周韓山這廝的財富，竟夸張到了這種程度。
只不過，陳琦郎心中卻明白，以姜云的性格，光是兩座所謂的金山銀山，恐怕可打動不了他。
夜色如墨，籠罩著京城的每一條街巷。風自北而來，卷起枯葉與塵土，在寂靜中發出沙沙聲響，仿佛無數亡魂低語。蔣星踏出宮門時，天邊尚懸一彎殘月，冷光灑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他孤瘦的身影。他沒有坐轎，而是徒步前行，腳步沉穩，卻帶著幾分急迫。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貓小財悄無聲息地躍上墻頭，尾巴輕擺，眸子在暗夜里泛著幽綠光芒。“你真打算一個人去？”它低聲問，聲音像從地底滲出。
“不然呢？”蔣星抬頭望了一眼遠處那座被禁軍圍守的小院，“向輝走了，姜云按兵不動，單天罡猶豫不決可若我不動，蕭景知就要死了。”
“可你也說了，那不是人。”貓小財舔了舔爪子，“他是惡念所化，是天隕石裂開那一刻誕生的東西。你救他，等于放虎歸山。”
蔣星冷笑：“那你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的虎？是藏于山林的野獸，還是披著龍袍坐在金殿上的帝王？”
貓小財不語，只是瞇起眼睛。
蔣星繼續前行。他記得關新園臨死前說的話：“那天晚上……我看見葉修遠走進蕭景知的院子，可第二天，葉修遠就死了，而蕭景知安然無恙。”當時他沒在意，只當是老人神志不清。可后來馮玉暴斃、禁軍撤離、姜云突然發難一切線索都指向一個可能：真正的兇手，并非方志宏七人，而是蕭景知本人。
但他不能信。
因為若蕭景知真是妖邪，為何單天罡要保他？為何父皇不惜代價將他請出山林？為何他在朝堂之上提出的每一策，皆精準得如同窺見天機？
除非……他也曾是“局”中之人。
蔣星停下腳步，站在距離小院百步之外的一處屋檐下。院墻高聳，黑瓦覆頂，看似尋常宅邸，實則布滿符陣。他曾聽劉局長提過，此地埋有“鎮魂釘”，專克陰物妖靈。可如今釘已松動，陣法殘缺，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果然是你。”蔣星喃喃道。
他看見一道影子從小院后窗掠出，身形飄忽，落地無聲。那人穿著灰袍，頭戴斗笠，手中提著一只布袋，袋口滲出血跡。蔣星瞳孔一縮那是馮公公的貼身侍衛李三，昨日還在宮中當值。
灰袍人并未察覺有人窺視，徑直拐入一條窄巷。蔣星正欲跟上，忽覺肩頭一沉，回頭只見貓小財蹲在自己肩上，耳朵豎起。
“別追。”貓小財低聲道，“那是餌。”
“我知道。”蔣星抿唇，“可我也得走這一遭。”
兩人一貓悄然尾隨。巷子越走越深，兩側墻壁斑駁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臭氣息。忽然，前方灰袍人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斗笠下露出半張臉皮膚青白，眼窩凹陷，嘴角裂至耳根，竟是一具行尸！
“果然。”蔣星拔劍在手，寒光乍現。
尸傀猛地撲來，速度快若閃電。蔣星側身避過，反手一劍斬斷其臂，黑血噴涌而出，落地竟腐蝕出縷縷白煙。貓小財趁機躍起，利爪直掏尸傀雙目，一聲凄厲嘶叫后，尸傀倒地抽搐，隨即化作一團黑霧消散。
“這可不是普通煉尸術。”貓小財喘著氣，“是用活人祭煉的‘噬心傀’，需以至親之血為引，極耗壽元。”
蔣星臉色鐵青：“所以……馮公公已經投靠了蕭景知？”
“或者，他早就知道蕭景知不是人。”貓小財瞇眼，“而他選擇助紂為虐，只為換取長生。”
蔣星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們回去。”
“回去？你不查了？”
“線索夠了。”蔣星轉身，“真正重要的，不是誰殺了誰，而是天隕石到底藏了什么。”
他們折返小院時，天已微明。晨霧未散，院子里卻已站滿了人。向家高手列陣于外，姜云持劍立于中央，目光如刀。方志宏和馮公公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滿臉血污。
“你們終于來了。”姜云冷冷道。
“你動手了？”蔣星問。
“沒等到你來主持公道，只能我自己動手。”姜云抬手指向屋內，“蕭景知在里面，他說要見你。”
蔣星皺眉：“單獨見我？”
“他說，只有你能聽懂他的話。”
蔣星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屋中。推開門那一刻，一股灼熱撲面而來。屋內并無燈火，唯有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懸浮半空，散發出詭異紅光。那便是天隕石。
蕭景知盤膝而坐，面容平靜，仿佛早已等候多時。
“你來了。”他開口，聲音溫和，“比我想象中快。”
“你是誰？”蔣星握緊劍柄，“真的蕭景知，三年前就該死在山洪里了，對吧？”
蕭景知笑了笑：“你果然聰明。不錯，我確實不是他。我是……他的執念，是他臨死前不甘命運的一聲吶喊。天隕石墜落那夜，恰好吸收了這份怨氣，于是，我誕生了。”
“所以你殺了葉修遠？”
“是。”蕭景知點頭，“他發現了真相，想上報朝廷。我不能讓他活著。”
“馮玉呢？”
“他也知道了。”蕭景知眼神不變，“還有關新園，他雖未明說，但那一晚，他看見我吞食了一名侍女的魂魄。”
蔣星心頭一震：“你吃人魂？”
“我只是取回屬于我的東西。”蕭景知緩緩起身，“你以為天隕石是什么？是仙緣？是成圣之道？錯了。它是封印，封印著遠古時代被斬殺的‘惡之始祖’。而我，不過是蘇醒前的第一縷意識。”
屋外傳來喧嘩聲，姜云怒吼：“蔣星！你還不出來說話？！”
蕭景知卻不慌不忙：“他們都要殺我，可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單天罡知道這一切，他早就知道。但他留著我，是因為我幫他除掉了所有政敵。你說，一個皇帝，會為了正義殺死能替他掃清障礙的工具嗎？”
蔣星咬牙：“那你為何現在暴露？”
“因為我等到了你。”蕭景知凝視著他，“你是唯一一個既看得穿謊言，又有能力打破循環的人。我要你幫我完成最后一步打開天隕石。”
“休想！”蔣星怒喝。
“你不明白。”蕭景知嘆息，“若我不覺醒，惡之始祖也會自行破封。區別只在于，是我掌控，還是吞噬我。而我至少……還保留一絲人性。”
話音未落，屋頂轟然炸裂！一道金光貫入，竟是單天罡親至！他手持龍紋锏，目光森寒：“蔣星，退下！此人必須誅殺！”
蔣星未動。
“陛下！”姜云在外高呼，“莫要婦人之仁！此妖已害我向家數十條性命！”
“閉嘴！”單天罡厲聲喝道，“你懂什么？！”
剎那間，天地變色。天隕石劇烈震動，紅光暴漲，整座房屋開始崩塌。蕭景知仰天長笑：“時機已到”
蔣星猛然出手，一劍刺向天隕石！
“你瘋了！”單天罡驚怒交加，揮锏砸來。
劍尖觸及石面瞬間，一道無形波紋擴散開來。所有人動作停滯，靈魂仿佛被抽離軀殼。蔣星眼前浮現無數畫面 他看見千年前，一位白衣修士以自身為祭，將“惡之始祖”封入天隕石；
他看見百年前，一群道士試圖破解封印，結果全族暴斃；
他看見昨夜，馮公公偷偷將一名孩童獻祭給蕭景知，只為求一場夢中預言……
最后，他看見未來 一座燃燒的皇宮，尸橫遍野，天空裂開巨口，一只巨眼俯視人間。
而站在廢墟中央的，正是他自己，手持染血長劍，眼中無悲無喜。
幻象消散，蔣星跪倒在地，冷汗淋漓。
“看到了嗎？”蕭景知輕聲問，“這就是宿命。要么阻止我，讓封印延續百年；要么讓我掌控力量，重塑秩序。但無論哪種選擇，都會有無數人死去。”
單天罡顫抖著舉起龍紋锏：“朕……朕乃真命天子，豈容爾等邪祟亂言！”
他猛力砸向天隕石。
锏落剎那，異變陡生！
天隕石驟然爆裂，一道漆黑身影從中升起，高達十丈，通體由濃霧凝聚，唯有一雙赤瞳如血輪轉動。整個京城都在顫動，百姓驚恐奔逃，雞犬哀鳴。
“吾……歸來矣。”低語響徹天地。
單天罡駭然后退：“不可能……封印怎會如此輕易破碎？！”
姜云怒吼：“結陣！保護陛下！”
向家高手迅速布陣，符紙紛飛，刀光劍影交織成網。然而那黑影僅輕輕揮手，眾人便如斷線風箏般拋飛出去，鮮血灑滿長空。
蔣星掙扎起身，卻發現體內竟涌起一股奇異之力。他低頭一看，左手掌心浮現出一枚古老印記正是當年白衣修士留下的封印符文！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我不是來阻止你的，我是來繼承使命的。”
貓小財躍至他肩頭，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你要怎么做？”
蔣星抬頭，直視那龐然魔影，緩緩抽出長劍，劍身映出天際第一縷朝陽。
“我不是英雄，也不信什么天命。”他一字一句道，“但我既然看見了結局，就不能袖手旁觀。”
他沖向魔影，劍光劃破蒼穹。
與此同時，遠在京郊荒廟中，一名盲眼老僧睜開雙眼，輕嘆：“劫數已啟，因果輪回，終是躲不過啊……”
風起云涌，大戰將至。
而在那片廢墟之上，一朵白色小花悄然綻放，花瓣潔凈如雪，仿佛從未沾染世間污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