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奠玉紫應處,飄渺玄玄萬壽宮。
炎州中域,萬壽仙宮之中,隨著座座博山爐中焚香裊裊,檀香與青煙縈繞大殿廊柱穹頂之間,抑揚頓挫的誦讀經卷之聲朗朗傳來。
“天地有玄數,三十六衍歸。”
“大道昭寰宇,四九而余一。”
“神通七十二,周星三百六。”
“三災五難過,羽化得真行。”
伴隨著誦經做功之聲,在那殿宇瓊樓間,一道身影邁著蹣跚步伐走過行廊云臺,穿過環廊闕閣,最后來到萬壽仙宮的正殿跟前。
抬眼望去,但見正殿之中根根鎏金青柱參天,兩側宮墻之上鐫刻舉霞飛升的仙家羽化圖,雕梁畫棟之間青雀縈繞、白鶴矗立,座座仙鶴銜燭燈臺盡放明光,面面屏風鐫刻山河日月江河湖海,云紗幔帳之間,似有池水瀲滟,魚躍化龍。
此乃紫應萬壽仙君起居之所,亦是整座萬壽仙宮的正殿,在那高大的朱紅門閣之上,懸掛著萬壽仙君親筆書寫的牌匾:大道無形。
“既然到了門前,為何不進來?”
萬壽仙君的聲音從殿內傳來,門口的身影不再遲疑,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殿內,對著那重重帷帳之后的身影緩緩拜下:“金陽見過紫應萬壽仙君。”
出現萬壽仙宮中的,赫然是金陽。
只是此時的金陽臉色蒼白,氣機虛浮,道行已然衰落到了極致,還能站在這殿宇前,都是全憑仙丹寶藥支撐了。
萬壽仙君只一眼就看出了金陽的虛實:“服了太乙三光丹?”
金陽點了點頭:“瞞不過仙君,若無太乙三光丹,弟子此時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倏忽間,一股清風縈繞而來,卷起金陽將其帶入殿中,一時間層層云紗帷帳舒展開來露出中央那龍鳳紋章的丹青御毯。
隨著金陽被清風裹挾前行,他能看到兩側屏風之中那山水流動之間可見地脈靈機顯化,能看到宮墻壁畫之中修士羽化飛升得道成仙,能看到那一只只矗立在銅座之上的仙鶴眨著靈動的眼睛,能看到那大殿中央重重紗帳之間的四方水池之中金鱗濺水化龍.
而當那層層帷帳落下,種種異象亦是歸于平靜,不見半分漣漪。
一路被那股清風卷入內殿,卷到萬壽仙君面前,金陽堪堪站定就有一朵柔軟云霞自腳下升起托住了他的身形。
“坐下便是,老夫這里不講太多規矩。”
萬壽仙君說著緩緩打量著眼前的金陽。
不得不說,金陽道人生得一副好樣貌,面容莊嚴剛毅,雙眼炯炯有神,下頜的胡須不但沒有削減其氣質,反而讓其多了一種陽剛之美。
到底是元陽道宗當代真傳首席,單單這樣貌放在外面便是一尊威儀寶相的仙人。
萬壽仙君對金陽的賣相亦是滿意無比,微微頷首之后,萬壽仙君說道:“太乙三光丹,能幫你一時,卻不能幫你一世。”
“其只能救急,多服卻是無用,就此且停了吧,多服有可能害了你的性命。”
金陽面露不解,愣了瞬息拜道:“還請仙君解惑。”
萬壽仙君解釋道:“所謂太乙三光丹,取日月星三光之水,凝三才之霖露,匯天地人之精,是以成丹煉藥,可活死人肉白骨,可化無量法力,可生造化之機。”
“因此,無論受了何等傷勢,肉身之創、神魂之損,皆可服丹保命。”
“但,你之傷勢不同。”
說著,萬壽仙君抬手一點,眼前顯化金銀鉛三色流華,金陽放眼望去,但見三色流華流轉之際,漸漸衍生蓮瓣,最后匯聚做一方三色蓮臺。
蓮臺成形,小巧玲瓏,懸于萬壽仙君掌中,放清正玄玄之明光,凈徹神魂,安心撫神。
“三花者,乃精氣神所精萃,亦是人之根本。”
“三三之道,衍萬物萬靈,曰天地人,曰日月星,曰精氣神”
“這三花,乃是你渡三災而明己心所證之果,亦是你神魂真靈所衍之花,是氣運,亦是因果。”
聽著萬壽仙君的話,金陽緩緩點頭,正如萬壽仙君所言,三花不僅僅是功果象征,更是氣運因果之所化,因此三花極其重要,三花一斷,相當于自身存在被斬了一半去,后果不可謂不嚴重。
萬壽仙君繼續說道:“太乙三光丹,可治肉身神魂,也無法補道行功果之缺。”
“如今你三花被折,一身氣運道行不斷外泄,服下一枚太乙三光丹保命還好說,可是多服,只會讓你的氣運道行外泄的更快,甚至會因為太乙三光丹的藥力而牽連上你的神魂真靈。”
“就像是一只破損的木桶,看著桶中的水往外流,想的不是如何去把缺漏補上,而是不斷進水,那么水進的越多,那缺漏就越大,最后便是想補也來不及了。”
“謂之,虛不受補啊。”
萬壽仙君這番話讓金陽不由得身軀一震,他雖也是一方玄門道宗的真傳首席了,也算是飽覽群書,通曉天地陰陽,四象五行。
可萬壽仙君一席話無疑告訴金陽,他的眼界還是太少,學識還是太淺,那兩三千年的道行經歷與萬壽仙君相比,不過是蹣跚學步的孩童罷了。
金陽知曉此番萬壽仙君把自己叫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替自己修補受損的三花,如今萬壽仙君肯與自己說這么多,就更讓金陽驗證了心中猜測,因此他再度拜道:“還請仙君指點迷津。”
萬壽仙君滿意的看著金陽,撫須道:“煉虛渡三災而凝三花,合體歷五難而聚五氣。”
“是為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然,三花聚頂亦能削,五氣朝元亦可閉。”
“我玄門道家,最不缺的便是削三花、閉五氣的手段。”
“你之情況,非是三花被削,而是三花被斷,因此修補起來不難。”
三花被斷?!
萬壽仙君的話讓金陽有些不解,他是親眼看著玄一用那紫微帝劍削掉自己頭頂三花的,難不成自己三花仍在?
見金陽露出不解神情,萬壽仙君哈哈一笑:“玄一還沒那么大本事削掉你頭頂三花。”
“你們這一代里,真有本事削人三花的,也就是那蓬萊靈淵了。”
蓬萊靈淵!
從萬壽仙君嘴里聽到江生的名字,金陽心頭一震。
而萬壽仙君卻是毫不在意自己夸贊的是蓬萊道宗的真傳,其自顧自說道:“麒元那小子還在時,曾與靈淵在天元界爭鋒。”
“麒元性傲心高,那靈淵更是高傲的,二人在天元界斗了一陣,那一戰,麒元就被靈淵削去了頭頂三花,差點被打落回化神境。”
聽萬壽仙君提起乾坤道宗和天元界的舊事,金陽也不敢多嘴,只是安安靜靜聽著。
孰料萬壽仙君說到這卻是話頭一轉,其看向金陽,笑道:“金陽,你可知,如何攻人三花?”
金陽搖了搖頭。
萬壽仙君說道:“三花者,精氣神之連,氣運功果之化,削人三花,最好的方法便是從氣運因果下手,直接截斷三花與本尊的聯系,從而斬落三花。”
“除卻這一條路,另一條路則是簡單粗暴,以力破萬法,生生打碎其三花,打碎其因果牽連。”
“靈淵對付麒元,用的便是第一種,以劍法從因果切入,截去了麒元的三花。”
“而玄一對付你,用得也是第一種,只是其道行沒靈淵那么精深,也難用因果之法,所以其用氣運命理之術,尋到你本尊與三花之間的氣運牽連,強行將其打斷。”
“但,靈淵用劍,是截;而玄一用劍,則是斷。”
“他劍法不如靈淵精妙,道行也不如靈淵精深,所以其沒能徹底打斷你與自身三花的聯系,這也是你還能堪堪維持在煉虛道行的原因。”
“否則三花一斬,你早就跌落化神境了。”
聽著萬壽仙君這番講解,金陽長長呼了口氣:還好,自身三花仍在!
然而金陽又有些不理解,為何自己三花仍在,自己卻感知不到三花蹤跡了呢?
萬壽仙君似是看出了金陽的困惑,緩緩說道:“需知,斗法最好的取勝辦法就是以力壓敵,所謂金丹斗紫府,化神戰元嬰便是這個道理。”
“越境壓敵,無往而不利。”
“因此削人三花,閉人五氣,最好的便是以大境界壓之。”
“靈淵那種妖孽且不提,你與玄一都是煉虛極境,都是洞玄道果,并無明顯境界高低,道行亦是相差無幾。”
“玄一之所以勝你,亦不過取巧而已。”
“其本身道果就非凡,那顆紫微命星給他帶來的氣運加持和道行加持太多,相當于強行拔升了一個小境界,他本身又精通氣運星象,因此才能一劍打斷你的三花。”
“但再進一步,想要徹底摧折你的三花,他還做不到那種地步。”
“不過,如果老夫不插手,任由你這般發展下去,只要七日內你的三花修補不了,那么他也就相當于把你的三花徹底削去了。”
聞聽此言,金陽再度拜道:“還請仙君賜法。”
萬壽仙君和藹笑道:“元陽道宗與我乾坤道宗是盟友且不提,你們來九州界是為我乾坤道宗出力,老夫自不會無動于衷。”
“不過,老夫這里有兩個法子,由你選擇。”
“其一,老夫替你修補三花,讓你恢復原有的道行,這種方法最是簡單,也不用擔心有些什么后患,老夫也最是得心應手。”
“其二么,則是老夫傳你一法,你自行修補三花,此法難了些,但你修補之后的三花格外堅韌,玄一再想削你三花,便沒這么容易了。”
聽到萬壽仙君給出的兩種法子,金陽不假思索的說道:“回仙君,我選第二條!此番吃虧便吃虧在玄一那削人氣運之法上,我豈能在同一個坑里絆倒兩次?”
聞言,萬壽仙君撫須大笑:“好好好,到底是元陽道宗的首席,道心無缺。”
“如此,你且接法,此法名曰.”
“玄花嫁頂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