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著紅袍的安妮塔露出美艷的笑容道:
“這位已經擊殺了恐惡王,成功地通過了第三項的考驗。”
“他現在已經是深空院主的弟子了,是崆明主宰的師弟了。”
“地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風雪如刀,割在臉上生疼。
林小滿蜷縮在廢棄驛站的角落,懷里緊抱著背包,照魂鏡被她用三層油布裹著,貼身藏著。外面是北漠無休止的暴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連方向都辨不清。她已經在這片雪原上跋涉了七天,靠著地圖和鏡中偶爾閃現的微光指引前行。食物早已耗盡,僅剩半壺摻了雪水的劣酒維持體溫。她的手指凍得發紫,嘴唇干裂出血,可掌心那道豎瞳印記卻始終溫熱,像一顆埋在血肉里的火種,不時跳動一下,仿佛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北漠雪窟……”她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到底在哪?”
就在此時,懷中的照魂鏡忽然一震,一股暖流順著胸口蔓延開來。她急忙解開油布,只見漆黑的鏡面竟浮現出一幅模糊影像:一座被冰封的巨大洞窟,洞口刻著古老的符文,九條冰龍盤繞其上,口中銜珠,珠內似有記憶碎片流轉。而在洞窟深處,一面通體晶瑩的銀鏡靜靜懸浮,表面凝結著厚厚的霜花,卻仍透出幽幽寒光。
“第二面照魂鏡……”林小滿呼吸一滯。
緊接著,鏡中傳來守鏡者虛弱的聲音:“它被‘冰魄鎖魂陣’鎮壓,唯有以觀憶族之血為引,才能破開封印。但……小心‘雪葬人’,他們是忘川會派來守護此地的傀儡,早已沒了人性,只剩執念。”
話音未落,鏡面驟然黯淡,仿佛力量耗盡。林小滿心頭一沉這鏡子每次顯像,都會消耗她的精神力,而她已連續三天未能入睡。
她咬牙站起,推開驛站腐朽的木門。風雪撲面而來,幾乎將她掀翻。但她沒有退縮,一步一步踏入風雪之中,朝著影像所示的方向走去。
越是深入北漠,空氣越冷得詭異。不是單純的低溫,而是帶著一種吞噬生機的寒意,仿佛連靈魂都要凍結。沿途所見,皆是奇景:整片森林被冰封在透明的玄冰之中,樹木保持著掙扎的姿態;成群的雪狼僵立原地,眼眶空洞,像是臨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狀之物;更有巨大的骸骨半埋雪下,肋骨如山峰聳立,不知屬于何等巨獸。
第三日黃昏,她終于抵達影像中的地點。
眼前赫然是一座倒懸于懸崖之下的冰窟!整座洞穴由千年玄冰構筑,倒掛在萬丈絕壁之上,宛如天上墜落的水晶宮殿。九條冰雕巨龍環繞洞口,龍目赤紅,口中所銜明珠正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林小滿攀上陡峭冰壁,指尖劃破也渾然不覺。當她踏上最后一級冰階,準備邁入洞口時,地面突然震動起來。
一道裂縫自腳下蔓延,緊接著,冰雪翻涌,三具身披冰甲、面容枯槁的人形緩緩站起。他們雙眼全白,皮膚皸裂如凍土,手中握著由寒冰凝成的長戟,齊齊指向林小滿。
“雪葬人……”她屏住呼吸。
三人無聲逼近,動作卻快若鬼魅。林小滿翻滾避讓,一柄冰戟擦肩而過,在她臂上劃開一道血口。鮮血濺落在冰面,竟未凍結,反而迅速滲入地下,引發一陣低沉的嗡鳴。
剎那間,九顆龍珠同時亮起!
洞口符文逐一激活,形成一道螺旋光陣,將整個冰窟籠罩。林小滿只覺腦海轟鳴,無數破碎畫面涌入:
一名女子身穿素白長裙,站在冰窟中央,雙手捧著銀鏡,淚水凍結成珠滑落臉頰。“我愿以魂為祭,封存這段記憶……只要有人記得,我就未曾真正消失。”
天空崩裂,黑霧滾滾,無數黑衣人從虛空中降臨,高呼:“焚憶以凈世,斷根以新生!”
女子轉身望向鏡頭,目光穿透時空,直直落在林小滿眼中,嘴唇微動,無聲說出兩個字:女兒。
“媽?!”林小滿跪倒在地,淚如泉涌。
原來,母親也曾來過這里!她不僅知道照魂鏡的存在,甚至親自參與封印!而那銀鏡所鎮壓的記憶洪流,極可能就是關于觀憶族覆滅的真相!
她猛地抬頭,看向步步逼近的雪葬人,嘶聲喝道:“你們不是守護者!你們是囚徒!和我母親一樣,被忘川會操控的犧牲品!”
話音落下,掌心豎瞳印記猛然熾熱,一道金紋自手臂蔓延至脖頸,天眼之力全面覺醒!
她閉上雙眼,不再依靠視覺,而是以“記憶之眼”窺視世界 眼前的雪葬人身上纏繞著層層黑氣,那是被強行抹去記憶后殘留的執念鎖鏈。而在他們胸腔深處,各有一枚幽藍色的冰核,正不斷抽取他們的生命力,維持封印運轉。
“原來如此……你們也是受害者。”林小滿輕聲道,“讓我幫你們解脫。”
她咬破指尖,以血畫符,按照《憶典補遺》中記載的“喚憶訣”,將自身一段溫暖的記憶注入地面那是童年時母親抱著她唱搖籃曲的畫面。
血光擴散,如漣漪蕩開。
霎時間,三具雪葬人身體劇震,眼中白翳褪去,露出片刻清明。其中一人顫抖著抬起手,似乎想觸碰那幻象中的母女身影,卻又猛然清醒,發出一聲凄厲咆哮,轉身沖向洞口符文陣!
轟!!
三人同時引爆體內冰核,自毀軀殼!
能量沖擊波炸裂符文陣,九顆龍珠碎裂兩顆,其余光芒劇烈閃爍。封印松動了!
林小滿趁機沖入冰窟,直奔深處。寒氣刺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毫不遲疑。終于,她在一座冰蓮臺上看到了那面銀鏡。
它比第一面更加古老,鏡框雕刻的是九位女神并肩而立,手持書卷、燈燭、沙漏等物,象征記憶的九種形態。鏡面雖覆霜,卻能隱約映出萬千眾生奔走呼號的身影,仿佛整段歷史都被壓縮其中。
她伸出手,剛要觸碰 “別碰!”守鏡者的聲音突然炸響,“那是‘記憶回響’,一旦接觸,你會被拉入最痛苦的過往!必須先喚醒共鳴!”
林小滿強忍沖動,退后半步,深吸一口氣,開始默念《憶典補遺》第十五章的啟靈咒。隨著咒語吟誦,掌心豎瞳印記與銀鏡產生共振,霜花一層層剝落。
就在鏡面即將完全顯露之際,異變陡生!
整座冰窟劇烈搖晃,頭頂冰層崩裂,一道血色身影從天而降,單膝落地,激起漫天冰塵。
黑袍獵獵,面具覆面,胸前繡著一條逆游之魚忘川會徽記!
“林小滿。”那人聲音冰冷,“你母親當年選擇沉默,你為何偏要重蹈覆轍?”
“你是誰?”林小滿后退一步,護住銀鏡。
“我是她最后一個學生。”黑袍人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蒼老卻熟悉的臉竟是村中小學的退休校長,曾教過她三年語文的周先生!
“不可能……你早就退休回城了……”
“我只是藏起來了。”周先生冷笑,“為了監視你。等你覺醒那天。你母親把我救出忘川會,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可她忘了問:如果遺忘才是救贖,那記住,又有什么意義?”
林小滿渾身發冷:“所以……阿婆的死……也是你?”
“她不該勸你去找陸昭留下的線索。”周先生眼神漸暗,“她是最后一個知曉‘憶典補遺’藏匿處的人。我不得不讓她安靜。”
怒火瞬間席卷林小滿全身!她雙拳緊握,天眼印記灼燒般疼痛,腦海中母親的身影愈發清晰。
“你說遺忘是救贖?”她一字一頓,“可如果沒有記憶,我們還算人嗎?父母之愛、朋友之情、家國之念,全都變成空白?那你現在的一切恨意、執念,又算什么?你不也在記得嗎?!”
周先生身形一滯。
就在這剎那,林小滿猛然將手掌按在銀鏡之上!
轟!!!
記憶洪流決堤而出!
她看到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在一座青銅塔頂與周先生并肩作戰,對抗黑衣軍團。他們本是要銷毀一份名為《忘川真解》的典籍,卻發現書中記載的并非毀滅記憶,而是通過集體遺忘,重塑人類意識,制造絕對服從的新文明!
“我們必須阻止它。”母親說。
“可代價太大了。”周先生顫抖著,“所有人的情感都將被清零……包括愛。”
“那就更要留下火種。”母親將一枚玉簡塞進他手中,“帶著它逃,等到有人能繼承憶典之時,交給她。”
可下一幕,卻讓林小滿心膽俱裂 周先生接過玉簡后,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轉身,將玉簡交給了追兵首領!
“我愿意加入忘川會。”他說,“只要你們答應,讓我忘記一切痛苦。”
母親望著他,淚流滿面:“原來最怕記住的,是你。”
畫面終結。
林小滿癱坐在地,淚流不止。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周先生會對“記憶”如此憎惡。他不是壞人,而是一個被痛苦吞噬的懦夫。
“你背叛了她。”林小滿抬起頭,眼中再無悲憫,只有決絕,“也背叛了所有相信‘記得’值得的人。”
周先生臉色慘白,想要開口,卻被一股強大氣息逼退。
銀鏡已然徹底蘇醒,自動飛起,融入林小滿胸口。剎那間,她腦海中多了一段完整記憶:北漠雪窟只是起點,南疆蠱陵中藏著能喚醒死者的“憶蠱”,東海蜃樓里有記錄遠古文明的“海圖殘頁”,西荒佛冢供奉著能讀取輪回記憶的“往生鐘”……
六面鏡,六段被掩埋的歷史,串聯起來,正是人類文明的真實脈絡。
而此刻,她已集齊兩面。
“結束了,周先生。”林小滿站起身,目光如炬,“從今往后,我不再是為了找母親而戰,而是為了不讓任何人再被迫忘記。”
她轉身欲走,忽聽身后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小滿!等等!我不想忘……可我控制不住……每次想起她,我的心就像被火燒……求你……幫我記住她,哪怕我自己忘了……”
林小滿腳步一頓。
她回頭,看見那個曾經慈祥的老人跪在雪中,雙手抓撓著自己的頭顱,仿佛要撕開大腦,擺脫那些不肯離去的記憶。
她緩緩走回去,在他面前蹲下,輕聲道:“那就別忘了她。記住她的笑,記住她說‘要好好活著’的樣子。痛苦是真的,可愛也是真的。如果你連這個都丟了,她才真的死了。”
她將一小片銀鏡碎片放入周先生掌心:“拿著它,它會幫你守住最后一絲清明。若有一天你后悔了,來找我。”
說完,她起身離去,背影沒入風雪。
身后,周先生握緊碎片,老淚縱橫。
數日后,一支商隊在北漠邊緣發現了昏迷的林小滿。她渾身凍傷,嘴里仍呢喃著“媽媽”。商隊醫者以為她瘋了,直到有人發現她背包中那面青銅鏡,鏡面竟映不出任何人的臉,唯獨照出一片金色麥田,田埂上有個小女孩牽著婦人奔跑,笑聲清脆。
“怪事。”趕車的老漢嘟囔,“這年頭,連鏡子都學會做夢了。”
而此時,在幽冥地闕最深處,一扇刻滿眼睛符號的石門微微顫動。門后,六道光影依次亮起,其中兩道已與某種存在建立聯系。
另一面照魂鏡,正在蘇醒。
與此同時,中州龍庭地下密室,一位身穿龍紋長袍的老者猛然睜開眼,望向北方,喃喃道:“天眼現雙紋,憶脈重啟……她比我想象的更快。”
他起身走向墻邊一幅古畫,拂去灰塵,露出畫中九位神將并肩而立的景象。其中一人手持三尖兩刃刀,額間豎瞳微睜,正是二郎神楊戩。
“林小滿……你體內流淌的不只是觀憶族之血。”老者低語,“還有那位隕落戰神的一縷殘魂。難怪你能承受雙鏡共鳴。”
他點燃一炷香,煙霧繚繞中浮現一行字跡:加速計劃,誘其入局。
風未停,雪未歇。
林小滿躺在商隊馬車上,昏睡中指尖輕輕抽動,似在書寫什么。待她醒來,手中竟攥著一張用指甲劃出的地圖殘片,上面標注著下一個目的地:南疆蠱陵。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照魂鏡內部,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緩緩睜開眼睛 那是一個男人,眉心有痕,手持長戟,唇角微動,吐出兩個字:
“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