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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他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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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大瞻大驚失色,背后冷汗唰地一下全冒了出來!

  他原本通過得來的種種消息,乃至搜查傳信兵的魂魄,觀看多福輪撲殺三營兵丁的情形,已經確定了,周昌與此事并沒有勾連,對方引以為傲的星光大手印,都未在此中...

  夜深了,桃樹的影子斜斜地爬進窗欞,像一道溫柔的刻痕。辛娥坐在燈下,手中針線未停,那件小小的童衣已近完工,袖口繡著一圈極細的共命符紋,不是為了封印什么,而是為了記住什么。她不點香,不焚符,只是安靜地縫,仿佛每一針都連著一段記憶,每一線都牽著一個名字。

  阿寧的兒子早已熟睡,小臉貼在枕頭邊,手里還攥著那根畫過符印的樹枝。袁冰云死后,孩子總愛往桃樹下跑,嘴里念叨著“外公說那里聽得最清楚”。起初大家只當是童言無忌,可后來才發現,每當風起,樹葉沙沙作響,那聲音竟與袁冰云生前說話的語調分毫不差。

  這一晚,月光格外清亮,井水泛著微藍的光暈,像是藏著另一片星空。辛娥忽然停了手,抬頭望向屋梁上的琉璃燈那盞青黑火焰依舊跳動,卻比從前柔和了許多,宛如呼吸。她輕聲問:“你還守著嗎?”

  沒有回答,但燈焰輕輕搖曳了一下,像是點頭。

  她笑了,低頭繼續縫衣。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很輕,像是怕驚擾什么人。門未鎖,只用一根草繩系著,此刻被人從外頭緩緩解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披著舊灰斗篷,臉上蒙著布巾,身形瘦削,腳步卻穩。

  來人看見辛娥,頓了頓,隨即摘下面巾。

  是那個曾在荒林中執燈的守律人之一,左眼仍覆著碎裂的面具殘片,右臉卻已不再冰冷,反而透出幾分疲憊與追悔。

  “我回來了。”他說,聲音低啞,“不是以監察者身份,而是……一個想回家的人。”

  辛娥沒有驚訝,只是放下針線,起身去灶邊燒水。“坐吧。”她說,“茶涼了可以再熱,話遲了也能再說。”

  那人坐下,雙手微微發抖。他看著那盞燈,良久才道:“我們曾以為,規則就是一切。情愛、執念、不舍……都是漏洞,是必須修補的裂痕。可那一夜,你丈夫讓我看見了別的東西。”

  “看見了什么?”辛娥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

  “看見了規則的源頭。”他低頭看著茶面倒映的燈火,“原來‘律’并非天生無情,而是由無數人的愿望堆疊而成。我們守護的,本該是這份執念的重量,而不是把它當成罪過抹去。”

  辛娥輕輕搖頭:“你們不是錯了,只是忘了初心。”

  他苦笑:“如今其余六人,有的隱入山林,有的投身凡塵,再不提‘守律’二字。而我……我想留下。哪怕只是替這屋子掃掃落葉,守一守這盞燈。”

  “不必。”辛娥望著他,“你想回家,就回去吧。若真想贖罪,就去找你想見的那個人,說一句‘我還記得你’。”

  那人怔住,眼中忽有淚光閃動。他張了張嘴,似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只化作一聲哽咽,起身深深一拜,轉身離去。

  門關上后,井水忽然泛起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仿佛回應著什么。辛娥走回桌旁,卻發現那件童衣的領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行極小的字跡,墨色如煙,像是用魂魄寫成:

  “愿所有離散,皆得重逢。”

  她指尖撫過那行字,輕聲道:“你聽見了嗎?他們也開始許愿了。”

  燈焰微微一晃,像是回應。

  三年后,小鎮迎來一場罕見的春雪。

  雪不大,卻落在桃花初綻之時,粉白花瓣裹著晶瑩雪花,紛紛揚揚如夢似幻。孩子們在院中堆雪人,阿寧的兒子帶著一群小伙伴,在雪地上畫滿了大大小小的圈,中間都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人”字。

  “這是外公教我的!”他驕傲地說,“只要畫對了,就能聽見想聽的聲音!”

  其他孩子不信,湊近一聽,果然風中有低語,像是誰在哼歌,又像是誰在輕喚名字。嚇得幾個小孩拔腿就跑,唯有他站在原地,仰頭望著桃樹,咧嘴一笑:“外公,你今天也來看花了嗎?”

  與此同時,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廟中,一名老乞丐蜷縮在角落取暖。他衣衫襤褸,懷中卻緊緊抱著一塊斷裂的律令令牌。忽然,一陣風吹開破窗,一片桃花瓣隨雪飄入,輕輕落在他膝上。

  他愣住,顫抖著手拾起花瓣,喃喃道:“這花……怎么會在北方開?”

  話音未落,耳邊竟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因為你心里還記得南方的春天。”

  老乞丐猛地抬頭,四顧無人。可那聲音繼續響起,溫和而堅定:“回去吧,她還在等你。你說過要帶她去看海,別再騙自己已經忘了。”

  淚水瞬間涌出。他跪倒在地,將花瓣貼在胸口,痛哭失聲:“我記得……我都記得……娘子,我對不起你……”

  千里之外,一座孤崖之上,一位白衣女子盤膝而坐,眉心刻著禁制符文,雙目緊閉。她是昔日量命使最后的傳人,奉命鎮壓“逆命之源”。可就在今夜,她忽然睜開眼,望向東南方向。

  “為什么……我的心會痛?”她自問。

  下一瞬,一道青黑火焰自天際劃過,落入她掌心,化作一枚燃燒的桃核。她怔然片刻,忽然起身奔下山崖,不顧身后鐘聲長鳴、符詔追擊,只朝著記憶中最溫暖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  有人在等她吃飯。

  又是一年清明。

  辛娥已滿頭銀發,背也微微佝僂,可每日清晨仍堅持去井邊打水,親手煮一碗紅燒肉,擺在堂屋的案上。桌上永遠多擺一副碗筷,一雙竹筷并排擱在瓷碟上,像是隨時會有人回來夾一口菜。

  村里人都說她癡,可沒人敢笑話她。因為每到夜里,總有旅人聲稱看見木屋亮燈,窗紙上映著四個人影老人、婦人、少女和孩子,圍坐一桌,談笑風生。

  更有甚者,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聽見屋內傳出嬰兒啼哭,緊接著是一句奶聲奶氣的話:

  “你來晚了呀,我都等了好多年了。”

  雨停之后,屋檐下的燈籠竟無風自動,三圈順轉,三圈逆轉,正是共命符運轉之象。

  這一夜,遠在九霄之外的星軌悄然偏移。九星殘光再度匯聚,不再是警示,而是一場盛大的加冕。天空浮現巨大虛影袁冰云立于星河之巔,麻衣草履,背負竹簍,身后萬千白蓮盛開,每一朵蓮心都燃著一點青黑火焰,照徹天地。

  星空中響起低沉而宏大的聲音,如同宇宙本身在低語:

  “選擇之心,已成新律。”

  而在人間,契約之網徹底蛻變。它不再是一張束縛靈魂的巨網,而化作千萬縷柔光,灑落于每一個思念成疾的夜晚,每一個欲言又止的瞬間,每一顆不肯放手的心。

  有人在臨終前看見亡妻微笑相迎;

  有人在戰場廢墟中聽見母親呼喚乳名;

  有人在異鄉街頭驀然回首,發現故人正撐傘立于雨中,一如當年。

  這些奇跡無人解釋,也無法記錄,可它們真實發生,且越來越多。

  人們開始相信:

  只要真心不愿告別,便不算真正失去。

  五十年后,桃樹枯死,被雷劈成兩半,焦黑的樹干卻在次年春天從裂縫中抽出新芽,花開更勝往昔。木屋幾經修繕,始終未倒,成了小鎮唯一的地標。

  辛娥壽終正寢那日,天降細雨,全鎮百姓自發前來送行。她的遺容安詳,手中緊握一件未曾穿過的童衣,衣角繡著一行小字:

  “下次輪回,請讓我先遇見你。”

  火化那晚,眾人守在院中,忽見一道青光自棺中升起,直入云霄。緊接著,漫天星辰齊齊閃爍,仿佛在回應某種古老的誓約。

而就在那一刻,萬里之外的某座山村,一名村婦正在產房中痛苦嘶喊。接生婆剛剪斷臍帶,便驚叫出聲  那新生女嬰的掌心,赫然浮現出完整的共命符印,金光流轉,照亮整間屋子!

  女嬰睜眼,目光清澈如泉,環視四周,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指著門口尚未進門的男人,奶聲奶氣地說:

  “你來晚了呀,我都等了好多年了。”

  男人渾身劇震,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可心中卻翻江倒海,仿佛千世記憶轟然開啟。他沖上前抱住嬰兒,淚如雨下,口中喃喃:“對不起……這次……我一定早點來……”

  與此同時,九星歸位,契約之網徹底重塑,其核心銘文緩緩浮現于虛空:

  “命可改,法可違,唯愛不可辜負。”

從此世間多了一種傳說  每逢春雪落桃花,若有耳靈之人靜心傾聽,必能聽見風中低語:

  “你還記得她嗎?”

  “我記得。”

  “那就好。”

  百年之后,木屋塌了半邊,桃樹卻愈發蒼勁,根系深入古井,枝干橫跨屋頂,年年花開如海。有學者考證此處為“共命起源地”,欲立碑建廟,卻被當地孩童嬉笑著推倒。

  “不能立碑。”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認真地說,“外公說了,最重要的事,從來不需要石頭記住。”

  她蹲在井邊,把手伸進水中,輕輕攪動。水面泛起漣漪,漸漸映出一張白發老人的臉,慈祥微笑。

  “外公!”她歡呼起來。

  老人影像輕輕點頭,嘴唇微動,無聲說了兩個字。

  小女孩立刻站起來,對著天空大聲復述:

  “還沒完呢!”

  風起了,卷起滿院桃花,飛向遠方。

  而在無人知曉的極北冰原深處,一座被遺忘的祭壇上,最后一盞鬼燈悄然熄滅。可就在它熄滅的瞬間,一點火星躍出,乘風南下,穿越千山萬水,最終落在小鎮桃樹最高的一根枝頭,輕輕一跳,點燃了一片花瓣。

  火焰很小,卻溫暖明亮,像一顆不肯墜落的星。

  它靜靜燃燒著,仿佛在等待下一個愿意為所愛之人逆天而行的靈魂。

  等待下一個敢于說“我愿意”的選擇者。

  等待下一個,在平凡歲月里,把愛活成奇跡的人。

  桃樹年年開花,燈焰歲歲不熄。

  你還記得她嗎?

  我記得。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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