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環顧四周,發現這座祭臺竟是建在一棵蒼翠欲滴、枝葉繁茂的參天古樹之上。
傅東城難得開口詢問:“周師弟,可認得此樹?”
你微微搖頭,此樹形態奇特,確是從未見過。天帝寶庫中玄妙無窮,后世道藏恐怕早已殘缺不全,不認識也正常。
祭臺中央矗立著一塊石碑,與虎靈谷中所見相似,其上銘文古奧艱深,難以辨認。
石碑質地尤為特殊,非鐵非金,觸手生溫,隱隱流動著奇異的光澤。
先前眾人雖已來過,卻因識得文字太少,連傅東城也只能辨出零星數字。
見你舉步向前,眾人不由得聚攏過來,目光中透著好奇,想知道碑文究竟記載了什么。
你凝神細觀,緩緩念出最下方兩個字:“登天……”
傅東城頷首附和:“這最為明顯的兩個字,確實是‘登天’。”
你指尖掐訣,一道法力打出,沒入石碑。
霎時間碑面流光溢彩,文字如水中倒影般蕩漾浮現,投射出璀璨光華。
上面的字跡開始逐漸顯現。
傅東城面露驚奇:“方才在血虎的祭臺之上,師弟也是這樣做的……這法訣竟能讓石碑上殘破的文字重現?”
你略作思索,答道:“是我自創的一門小法術,并不高深。”
“傅師兄,你想學么?”
傅東城顯得有些遲疑:“這……畢竟是師弟獨門之術,怎好……”
你微微一笑:“這個倒無妨,傅師兄,回到山中,還請你幫我一事便可。”
傅東城沒有猶豫,連忙答應下來。
于癡迷道藏古跡之人而言,此法不啻為“仙家秘術”。
你將眼前浮動的文字揮散,手中法訣再度凝起,緩緩注入石碑之中,刻意放慢動作,好讓傅東城看清每一處變化。
傅東城凝神細學,臉上漸露難以置信之色:“這……當真是周師弟自己所創?”
“實在精妙……竟有如此巧思!分明只是幾門尋常小術組合……而成。”
他手中依樣掐訣,將一縷法力渡入碑中,果然如你先前一般,浮光掠影,碑文重現。
他再度抬眼望向眼前的青衣少年,一時怔然,張了張口又默然下去。
謝默笙幾人早已留意到二人動靜,此時出聲打斷:“兩位師弟,先別顧著惺惺相惜,這石碑上究竟刻了什么?”
傅東城收斂心神,細看碑文片刻,“碑文所載,乃是一段事跡。”
“‘登天’二字之后,另有兩字‘十杰’。”
眾人聞言皆露疑色,四字相合,赫然正是“登天十杰”!
袁書劍眉頭一皺:“登天十杰?為何從未聽聞有此名號?”
你指訣倏變,凌空勾勒,將碑上古文轉化為今古的文字,顯于虛空。
眾人凝神屏息,細看其上文字。
“混沌初開,天生神靈。立無上天庭于昆侖絕巔,鑄十二金柱鎮守四方,布九重云闕統御三界。命重黎執掌天時,敕祝融司理火政,使玄冥治理水域,為天地之主也。”
“萬族懾服,歲歲來朝,虔心獻祭。”
“至神明歷太古二十日年,天穹驟裂,赤星如雨,紛墜四荒,術散落人間,修士由是而生。”
“萬族啟智,生逆天之心,不愿為奴。”
“無足氏首倡伐天。然其族遭天刑萬年,匍匐而行,以腹曳地。欲率萬族筑登天之路:取北海玄冰為基,煉南山銅精為刃,聚西極冥魂為幡,燃東土黎庶為薪。”
“天帝震怒,欲屠盡萬族,降洪水。”
“神明歷太古二十八日年,萬族歃血為盟,熔九山神銅,共鑄登天巨階。龍族折角為釘,鳳族拔羽為氈,狐族泣血繪破陣圖,人族以脊梁撐天梯之骨,萬族同心。”
“為登天之戰。”
“其間豪杰,以萬族之長為尊,世稱登天十杰。”
文字至此戛然而止。
眾人閱畢,無不眉頭深鎖,心中震動——登天之戰?登天十杰?
此等秘聞,他們從未聽聞。唯“天庭”二字略有耳聞,也不過是古籍所載,傳說中天帝居所,虛無縹緲。
通篇讀來,大意乃是:混沌之初,神祇誕生,立于昆侖之巔建立天庭,統御三界萬族。神族高高在上,俯瞰人間。
直至天裂星隕,術法如雨灑落人間,世間方有修士誕生。
此后,萬族覺醒,不甘為奴。無足氏首倡伐天,雖遭神罰,仍率眾抗爭。終引天庭降怒,洪水滅世。
絕境之中,萬族歃血同盟,共鑄登天巨階,齊赴伐神之戰。
而其間最為杰出的十位領袖,最為豪杰者,為登天十杰,萬族所尊。
你心中同樣迷霧重重。縱使你翻遍方寸山萬千典籍,也從未見過與此相關的只言片語,更無上古遺跡存世。
這段歷史,仿佛被一只無形之手徹底抹去。
如此驚天動地之事,道藏不載,史冊不錄,卻偏偏出現在這座天帝寶庫的石碑之上。
若天帝當真身為天庭之主,統御萬族,又為何要在此地留下這般記載,甚至專為“登天十杰”而立?
這豈非自相矛盾!
況且,你曾在陳國遇見那位青羽道人,長生大帝,世人皆言其為九幽之主,上古地皇。
可這又如何能與眼前記載對應?
難道上古之時已有一位天帝,而在更為遙遠的混沌太古,竟還存在另一位天帝?
上古、中古、太古、洪荒、混沌……這些被歲月層層覆蓋的時代,如同糾纏的麻繩,錯綜復雜,難以理清。
眾人皆陷入沉默,苦思良久,仍難以捋清這紛亂時空中的真相。
孫邈率先打破沉默,朗聲道:“諸位師弟師妹,此地謎團雖引人入勝,然當下仍以探索為重。我們費盡周折方抵天帝花園,各派想必早已多有收獲,實不宜再作耽擱。”
“宗主行前曾有交代,天帝寶庫之中所得,派內四六分成。延誤一刻,便對我等錯失一分機緣。”
“這些上古之謎,非我等一時能解,空自困頓,徒耗光陰。”
眾人聞言頷首,準備走下祭臺。
“且慢,容我先以紫極慧眼一觀。”孫邈話音未落,雙眸微凝,霎時兩道璀璨神光迸射而出,掃向四方虛空。片刻后神光收斂,復歸眼底。
他眼中驀地綻出驚喜之色:“不愧為天帝御苑!四周皆是上古藥圃,靈氣沖天,藥香馥郁。”
姬橫面露遲疑,開口道:“四方皆有藥園,我們該往何處行進?”
“九陽真人所留堪圖中,關于天帝花園的記載甚少,僅標注有一處丹房,卻如同迷宮般錯綜復雜,曾特意提醒謹慎深入,以免陷入其中難以脫身。”
袁書劍沉吟片刻道,“自古以東為尊,東方屬震,主生發之氣,乃吉位所在。”
“然而……如今天帝寶庫之內方位流轉不定,時刻變幻,又該如何判定何方為東?”
眾人聞言,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投向傅東城與你二人。
剛剛的虎靈谷和方位,你們二人證明了自己。
傅東城手中浮現命星司南,他早已與周景推演多時,重定方位時辰。
不過瞬息之間,便已辨明方向。
司南之上驟然射出一道璀璨鴻光,如引路明燈般指向遠方。
“隨此光而行,便可始終向東。”
眾人再無遲疑,紛紛御空而起,轉瞬飛離祭臺。
雖受天帝寶庫禁制所限,無法騰躍高空,卻依舊如疾風掠地,迅捷無比。
下方山河湖泊與大川交錯縱橫,彌漫著不輸于方寸山福地的靈氣,然而無論是巍峨山巒、浩瀚湖泊還是蜿蜒河流之中,竟不見一絲生靈蹤跡。
正如九陽真人等人所言,天帝寶庫之內萬籟俱寂,無一活物存留。
霧氣氤氳,繚繞群峰,如輕紗掩映著這片死寂的天地。
這般景象,卻在眾人心中勾起一種別樣之感——
仿佛在上古之時,這河川中曾有蛟龍潛游,山林間有修士吐納修行,萬族生靈于此雜居往來,繁盛一時。
而今卻唯有白云悠悠,空余寂寥。
飛行片刻,一座荒古藥園漸漸浮現于眾人眼前。
眼前之景,已難稱之為藥園,那是一座巍然聳入云霧的巨山,四周屹立著一排排巨大石柱,如同通天柵欄,將整座山體圍合其中。
此山巍峨浩瀚,雖可見其高聳入云,卻根本無法望盡它的遼闊邊界。
孫邈幾度運轉目力,眸中神光流轉,卻依舊難以窺見此山之盡頭。
不敢想象,九陽真人所說的天帝寶庫第一山“登天山”,又是何等神山!
而且,其中也有登天兩個字,道是讓人不難和登天十杰產生聯系。
眾人按下法寶,落于入口處。
并非不愿直接飛入,而是方才稍一靠近,便感一股無形巨力阻隔,令人再難前進分毫。
顯然,這些石柱絕非虛設,似是有意布下,阻隔生靈踏入。
你微微蹙眉,先前在祭臺之上遠眺四方時,確如孫邈所言,四處皆有藥園靈光繚繞。
東方為尊,此地理應是最為尊貴之所。
然而眼前這通天石柱排列如牢籠,氣象森嚴,與其他三處祥光流轉、瑞氣氤氳的藥園相比,顯得有些迥異,如同一座囚籠。
然而若說有何異樣,一時卻也說不上來。
姬橫望向石柱間留下的一道門戶,有些急切開口道:“此處應當便是入口了。”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進去。”
眾人謹慎步入其中,卻并未發生任何異常。
只覺如輕輕撥開一道珠簾,轉入其中,眼前已變了一種場景。
群山環抱間,云蒸霞蔚,靈氣凝如實質,流轉若虹。
每一息吐納,皆彌漫著令人神魂俱醉的馥郁藥香。
萬千靈植如同耕田里面的水稻一般密布,葉綻九彩,枝垂玉光。
田埂上蟠龍石雕吐靈泉成虹,灌溉著靈田。
空中懸掛這一個如同太陽一般玉墜,溫暖如陽日。
靈藥如同凡間種植的梯田一般長得茂盛,遠遠望去,一茬接一茬,根本看不到盡頭。
眾人皆驚立當場,被這超越想象的宏偉藥圃震懾得難以言語。
丹鶴峰謝默笙仔細辨認靈藥,越看越是心驚:“五行道元果……竟有如此之多!此果分呈五色,暗合天道,吞服可補全靈根、圓滿五行,乃奠定道基之神物。在外界,即便天門境界強者也難求其一,唯海外東極神州偶有流傳至中土禹州,可謂一果難求——”
“而這里……竟種滿了一整片山野!”
“還有這龍須青靈參,根須如龍,參體透青,蘊一縷先天之氣,不僅助人突破大境界,更能延壽十載……此地卻遍地都是!”
“三光神水蕈,蕈傘流轉三色光暈,聚日月星三光神水,能活死人、肉白骨,乃療治道傷之圣品,若煉制成丹,更是妙用無窮!”
“此處所植,竟全是上品靈藥……其中更有一些,連我也無法識其來歷!”
齊云峰姬橫等三人已迫不及待地打開儲物袋,開始采摘靈果靈藥。
所幸宗主農牧臨行前備下了三只上品儲物袋,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依宗門舊例,所得資源四六分成,宗門取四,弟子得六。
若能將這片藥園中的靈物盡數收取,此后修行之路,便再無需為資源所困。
眾人起初還小心翼翼生怕損害這上品靈藥,到后來幾乎采得麻木,紛紛運轉法力加快收取。
唯獨你并未急于動手,而是凝望著眼前這片浩瀚靈園。
想著若真將此間靈藥全部帶出,恐怕整個修真界的格局都將為之改變。
須知除這藥園之外,更有丹房、法寶閣、上古功法等諸多秘境尚未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