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輪番值守,傅東城與你開始依據一日之內天帝寶庫的時辰流轉,重新推演適配的八卦方位。
這并非易事。
祁靈等人起初還試圖協助,卻發現你們所用的推演之法玄奧難解,初時勉強能跟上思路,到后來已全然無法參透。
三日過去,連一直在旁協助推算時辰更迭的袁書劍,也漸覺吃力。他推演之速已跟不上變化,最終只得退居一旁,靜靜旁觀。
自八卦反推,八八六十四種變象迭生;再依二十四星宿續演,衍化之數浩如煙海,早已超出心算之極限。
傅東城也漸感難以支撐,直至從孫邈手中接過命星司南。這件法器在手,他才勉強穩住陣腳,跟上你推演的步調。
而你卻愈發心神清明。昔日于藏書閣中,曾偶然翻到《梅花易數》的一頁殘篇。此篇流傳甚廣,算不得什么秘傳,幾乎各派皆有收錄,雖只是最基礎的易算玄功,其淵源卻可追溯至中古時代。
相傳,西昆侖深處藏有《梅花易數》后續的三頁殘章,只是從未有人得見。
若論此界最為知名的推演玄功,當屬命星宗的《天心算術》與《紫薇天書》。
二者皆源自上古秘術“連山易”,乃后人從中衍化而成的宗門絕學。
方寸山并無這等高深的推演傳承,你只能憑一己之力,從各家流散在外的易學殘篇中摸索拼湊。
未曾想,昔日零散所學,竟在今日派上用場。
正因不成體系,這些駁雜的易算之術往往與當世星象天時難以對應,始終晦澀難通。然而就在這連綿不絕的推演之中,你忽然心念一閃,如見天光破云,終于觸到了一絲明晰的軌跡。
或許,上古易數與今世推演之法本就截然不同。
即便有命星司南相助,傅東城也逐漸難以跟上你推演速度。
你心神漸沉,愈發專注,一時竟忘了身外尚有余人在側。
半日倏忽而過。
待你驀然回神,只見傅東城手中的命星司南正流轉著明滅不定的光華。
你伸出手指,于虛空中輕輕一點,那瓷制的勺柄竟自行轉動,最終穩穩指向某一個方位。
傅東城當即依此重新推演,片刻之后,他眼中光芒一閃:
“明日光影過二刻之時,生門將現于此。”
眾人心神漸寧,靜待翌日。
天帝寶庫內亦有晝夜輪轉,雖無星月交輝,夜幕依舊如期籠罩四野。
你獨望蒼穹,但見草原寂寂,不聞蟲聲鳥語,萬籟俱寂中別有一番祥和。
這般心境實屬罕見,你亦未運功修行,只覺此處恍若與四大部洲隔世相望。
一團篝火旁,以靈草為薪,焰光搖曳映照眾人面龐。
一夜無話,天地靜默。
次日時辰既至,你與傅東城同時運轉法力,擊向虛空某一方位。
不過片刻,朦朧光暈自虛空泛起,一道門戶豁然洞開。
其中浮出一枚巨大蚌殼,足有一艘小船大小,周身靈氣繚繞,瑩然生輝。
孫邈目光一凝,眼中閃過驚異——此門并非你二人以力破開,竟是響應召喚而來。
原來只需在特定時辰、特定方位運轉法力,便可喚出此面前的門戶。
眾人并未急于上前,目光卻齊齊投向你和傅邈城。
傅邈城一見那蚌殼浮現,眼中頓時掠過一抹喜色。
“此乃上古靈物,名曰‘周靈蚌’,天生可穿梭虛空。只需寄身其中,便可橫渡虛無。”
眾人再無遲疑,紛紛走向蚌殼。那巨蚌如有靈性,緩緩張開兩殼,其中靈氣氤氳如霧,彌漫而出。
更令人稱奇的是,蚌內不見絲毫血肉,反而整齊陳列著桌椅幾榻,儼然是一處為賓客備好的雅室。
眾人眼神驚訝,卻也走了上去。
袁書劍忽開口道:“看來在這天帝寶庫之中,只需有人精通易算推演之術,便可喚出此物。”
“若上古之時,真有種族長居于此,不知該是何等光景。”
傅東城思忖片刻,接話道:“或許在那個時代,萬物生靈皆通天文、悉地歷,天地時序本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談話間,巨蚌緩緩閉合。眾人只覺身外虛空穿梭,疾行如電,蚌身微晃,似在無盡湍流中前行。
不過半刻,動蕩漸止,外間聲息全無。
巨蚌再度開啟,眾人舉目望去,眼前已非先前那片茫茫草原——
四周是一片蕭瑟的黃葉森林,氣候似也與先前迥異,入了深秋,林間彌漫著肅殺清冷之意。
眾人尚未步出巨蚌,那蚌殼卻已悄然化作飛灰,隨風消散,再無蹤跡。
對此異狀,眾人并未驚訝,只是再度環顧周遭。
只見,枯葉滿枝,秋意深濃,眼前赫然矗立著一座三丈高的玄鐵祭壇,壇身黝黑凝重,一道石階蜿蜒向上。
謝默笙微微蹙眉,沉聲道:“此地……似乎并未記載于九陽真人等的堪輿圖之中。”
鳳清歌望向眼前矗立的石碑,其上銘刻著古樸撰文,字跡蒼勁卻陌生難辨。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她輕聲問道。
孫邈幾人也紛紛搖頭,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傅東城與你。
直至此刻,眾人才愈發意識到:自踏入天帝寶庫以來,你與傅東城二人的重要已經比之入寶庫之時,重要的多,越發對宗主高瞻遠矚的佩服。
傅東城端詳片刻,沉聲道:“碑文寫的是——虎靈谷。”
“虎靈谷?”祁靈重復道,這個名字倒是奇怪。
她隨即問出眾人最關心的問題:“此地可有傳送陣法?”
傅東城將碑文通讀完畢,頷首確認:“此處正是通往天帝花園的傳送古陣。”
謝默笙笑道,“天帝花園,至少比這里好。”
“若抵達天帝花園,我們或可尋得通往登天山的傳送古陣。”他目光落向祭臺,略帶猶疑,“莫非……這便是那陣法?”
你卻徑自走向階旁另一處石碑——其上銘文更為古拙殘損,幾乎難以辨識。
祁靈問道:“這碑上所言為何?”
傅東城近前細看,搖頭道:“蝕損太甚,難以通讀。”
你卻不答,手中法力微凝,一道清光覆上碑面。剎那間,字符如鱗浮顯,自石中透出微光,流轉欲活。
眾人凝神看向碑文,卻無一人能解其意。
姬橫率先開口:“傅師弟,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傅東城再度細看,也只辨得零星字句,略帶歉意道:“師兄,恐怕……得請教周景師弟了。”
姬橫語氣轉冷,“周景,上面究竟寫的什么?你該不會想隱瞞大家吧?”
你從容將碑文閱盡,卻暫未言語。
姬橫面色難看,氣氛一時凝滯。
孫邈適時含笑緩和:“既然如此,便請周師弟為大家解讀一番吧。”
你也并無遮掩之意,平靜開口:“此地名為‘天帝牧場’,乃上古時期為天帝養馬之所。”
“當然……也蒙養異獸,其中還有真靈。”
真靈!
眾人聞言,眼中皆閃過驚詫之色,隨即又覺理應如此。
天帝乃是上古傳說中至高無上的存在,飼養真靈異獸自然不足為奇。
你繼續解釋道:“這座祭臺便是傳送陣所在,但若要啟動陣法,須先擊敗鎮守此地的一頭異獸——血虎鎮守。”
“原本這天帝寶庫中的原住修士皆受禁制所限,無法擅自離開所屬地域。唯有擊敗傳送陣守護異獸,方能獲得通行的資格。”
鳳清歌蹙眉問道:“這血虎鎮守……莫非是一頭真靈?”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要是真如此,那就不用擊敗,他們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卻又覺得不可能。
九陽真人進入天地寶庫之中,傳遞的消息,其中的生靈已經全部死去,只留下一座空的“寶山”。
你搖頭解釋道:“血虎鎮守乃是器靈,其修為會隨挑戰者的境界自行調整,始終與來人相當。”
謝默笙接口道:“那眼下豈不便是天門境界?”
眾人不再遲疑,齊齊步上那座玄鐵祭壇。
壇心矗立八根石柱中央一方血池殷紅如沸,池中血水翻涌,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
眾人剛一踏上祭臺,血池驟然波動,汩汩血水匯聚成型,化作一頭吊睛白額猛虎——
看似與凡虎無異,只是更加高大,卻人立而起,背負一柄古樸長刀,目光如電,森然望向眾人。
更令人驚異的是,那猛虎竟能口吐人言,只是語音古奧晦澀,迥異今聲。
眾人皆茫然不解,顯然乃是上古之言。
目光紛紛投向傅東城,卻見他亦搖頭不語,遂又轉向周景。
你也只能搖頭——古籍之中雖載有部分文字,卻無從記錄早已失傳的上古語言。
不待眾人反應,那猛虎氣息陡然攀升,果然如周景所言,修為赫然停留在天門境界。
虎嘯聲中,它已縱身撲來。十一人霎時散開,疾退應對。
你倒是沒有負擔被在眾人護在身后,畢竟你的修為最弱。
那猛虎身形如電,倏忽間已撲至最前方的紫薇面前。
這位出身五色峰的少女,平日不用劍時,只是個靦腆怯生的師妹。
可一旦執劍在手,便恍若脫胎換骨,眸光冷冽,劍氣凜然,儼然一位冷酷無情的劍者。
見猛虎襲來,紫薇眼神一寒,側步迎上,手中劍胎化作一道流光,直刺而出。
與此同時,祁靈掌中綻開朵朵火蓮,挾熾熱氣息紛紛落向猛虎——
袁書劍“陽龍指”已凝成一尊金色龍首,咆哮破空而至!
天帝寶庫內靈氣充沛濃郁,眾人術法之威也較外界更盛三分。
可惜,那猛虎身形快得只余殘影,倏然凌空躍起。
它人立揮刀,寒光乍現,一道凌厲無匹的風刃自高空斬落,挾裂空之勢直劈而下!
眾人紛紛閃避,紫薇卻不知何時已繞至猛虎身后,一劍凌厲刺出。
真武劍胎本是神兵,竟未能刺穿血虎那泛著金芒的皮毛,反被一股巨力震退,踉蹌跌向血池——
謝默笙手中雷鞭疾甩,如靈蛇般纏縛虎身,藍色電光奔涌而下!
孫邈同時出手,十七顆陰陽玉如星點般接連擊落在猛虎軀干之上。
祁靈掌中火鳳長鳴,展翅翱翔,攜熾焰撲向目標!
鳳清歌劍光出鞘,斬天拔劍術如扶搖而上。
幾人攻勢連綿,配合無間,然而那猛虎在狂風暴雨般的合擊之下,雖身形搖擺,卻竟不見半分損傷!
“吼——!”
一聲震天虎嘯,那猛虎猛然掙斷雷鞭束縛,縱身落入血池之中。
它靜立血水間,目光掃過眾人,竟似透出一絲人性化的嘲弄。
紫薇借機退回陣中,與眾人會合。
方才合擊雖凌厲無匹,卻竟未在那血虎身上留下半分傷痕。
你眼中玉澤微斂,悄然運轉望氣術,將這異獸細細端詳。
自始至終,這血虎竟只在試探眾人深淺;方才故作受制,也不過是為窺盡諸人實力。
方才眾人合擊已已令血虎負傷,只是未能一擊絕殺,它便始終維持著巔峰狀態,令人難以造成有效傷害。
幾人連連出手,術法劍光交織落向虎軀,卻始終無法真正突破它那堅不可摧的防御。
看來這血虎就算不是真靈,也是血脈極純的異獸,不然根骨和氣血怎么會在天門境界修到如此地步。
整座祭壇便是戰場,而血池幾乎覆蓋了絕大部分區域。
池中血水仿佛源源不絕,只要立于血池之中,血虎的傷勢便會迅速恢復如初。
眾人鏖戰至此,法力已消耗頗巨,卻始終未能對血虎造成實質性的創傷,它的兇性還越發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