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境內,夜色如墨。
離皇城六百余里的高空之上,一艘狹小的飛梭穿行于云海之間。
皎潔的明月時隱時現,被流動的烏云遮蔽。
“再有兩個時辰就能離開趙國地界了。”
小青峰的張桐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這艘勉強容納五人的飛梭已經連續飛行了兩個時辰,始終保持著最快的速度。
飛梭上,被林霜施法昏睡的薛如意姐妹已然轉醒,只是法力仍被禁錮著。
薛如意俏臉含霜,質問道:“林霜姐,你們為何要這樣做?若是周師兄知曉.”
她的話沒能說完,聲音已然哽咽。
薛如玉同樣眼眶泛紅,咬著嘴唇道:“周師兄定會當我們是臨陣脫逃。”
“還會連累師兄,被小青峰責罰。”
想到周師兄可能因此與她們形同陌路,姐妹倆不由得鼻尖發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好了。”林霜無奈地笑了笑,“我們已向周師兄說明原委。”
她原以為這對姐妹會擔憂方寸山的責罰,或是小青峰的懲戒,卻不想她們最在意的竟是周師兄的誤解。
這個周景究竟有何等魅力?莫不是給薛家姐妹下了什么“定魂咒”?
林霜不禁又輕嘆一聲:“此番不僅是周師兄,恐怕整個恐怕.兇多吉少。”
“兇多吉少”
薛家姐妹臉色一愣。
林霜沉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待脫險后再與你們細說。
薛如意和薛如玉對視一眼,從林霜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心中不由一緊。
“師兄,不會出事吧。”
呼嘯的夜風中,飛梭繼續向著遠方疾馳,將皇城的烽火遠遠拋在身后。
魏芷回頭望去,身后只有茫茫夜色,哪里還看得見皇都的影子。
五人沉默無言,各懷心事。
薛家姐妹幾次嘗試沖破禁制,卻都被林霜三人攔下。
“兩位妹妹,得罪了。”
林霜面露歉意,“等離開趙國境內,我自會向你們賠罪。”
飛梭疾馳,又過了一刻鐘。
突然,前方的黑云突然翻卷。
魏芷早就察覺到異樣!
前方那片濃重的黑云始終籠罩在飛梭前方,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不對勁!”張桐咬牙操控飛梭,幾次嘗試變換方向突圍,卻始終無法沖破那片詭異的黑霧。
飛梭如同陷入泥沼,速度越來越慢。
林霜神色驟變,指尖靈光一閃,迅速解開了薛如意姐妹的禁制。
“看來,今日要拼命了。”她聲音低沉,卻帶著決絕。
這句話讓張桐和魏芷瞬間繃緊了神經。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暗中運轉法力。
就在這時,黑云深處突然亮起數道幽光。
竟是十數面血色陣旗在虛空中獵獵作響!
三道黑袍身影踏云而出,周身散發著道胎境界的修為,而且其法力帶著兇煞之氣。
“魔門!”
“方寸山境內怎么會出現魔門!”
五人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都是驚駭之色。
魔門在南疆,其中還隔著正道里面兩個門派,怎么會出現在數十萬里的方寸山。
“寒霜魄!”
林霜早有準備,雙手結印間,一道晶瑩的冰藍色光幕瞬間展開,將魔門三人罩在其中。
刺骨的寒氣在空中凝結成無數冰晶軋出。
薛如意姐妹重獲自由,立即背靠背擺出戰斗姿態,手中祭出一串串火符。
戰斗一觸即發!
三名道胎境界的魔修越戰越是心驚。
他們萬萬沒想到,區區五個固神后期的小輩竟如此難纏。
這與他們以往屠戮的那些正道弟子截然不同。
五人配合默契,原先他們五人就聯手擊殺過道胎境界妖魔。
加上周景這半月指點,早就今非昔比,戰力提升數倍。
“冰魄·綻!”
林霜抓住瞬息戰機,寒冰術法驟然逆轉。
原本護持眾人的冰晶屏障突然炸裂,化作萬千銳利冰錐迸射而出。
兩名魔修猝不及防,五人再度合力一人當場斃命,兩人重傷。
“撤!”
剩余兩名魔修肝膽俱裂,再顧不得顏面,倉皇遁入黑云深處。
林霜五人卻無暇追擊。
他們清楚,真正的危機是眼前這座困陣。
五人合力轟擊陣眼,然而這座大陣紋絲不動,顯然布陣之人修為遠超想象。
“破不開”張桐額頭沁出冷汗,飛梭在黑云中劇烈震顫。
死亡的陰影,正隨著翻涌的黑霧緩緩逼近。
林霜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黑云深處。
一道人影正緩步踏出。
她只覺渾身血液都要凝固,這股威壓是天門境。
固神、道胎、天門,整整兩個大境界的差距,如同天塹般橫亙在眾人面前。
魏芷臉色慘白,聲音發顫:“魔門的天門大修怎會出現在此?”
“方寸山都在做什么!“
張桐眼中閃過決絕之色,指節捏得發白:“待會我自爆元神開路,你們抓住機會”
林霜冰晶般的眸子里也黯淡了幾分,最后長嘆一聲,嘴角泛起苦澀:“原來從一開始,無論怎么騰轉挪移,都是個必死之局。”
“或許,從下山便是十死無生!”
黑云翻涌,一位冷枯瘦的老者現出身形,整片空間都為之一顫!
魏芷臉色發白,若是道胎境界,甚至是后期,她都有殊死一搏之心。
可是,面前之人乃是天門境界,小青峰也是長老才有的境界。
與之相觸,無異于以卵擊石。
林霜認出其來人服飾,“這應該是太上魔宗之人。”
“這群瘋子修煉太上忘情道,修煉太上忘情魔功,以殺證道,最是殘忍無情。”
“今日怕是難以走脫!”
四人聞言,眼中最后一絲希望也熄滅了。
薛如意悄悄握緊袖中那枚火符,這是周師兄臨行前塞給她們的保命之物。
符紙卻仍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熾熱靈力。
“希望周師兄,這次平安無恙。”
“只是以后……以后他會不會偶爾想起,曾經有過兩個煩人的師妹?”
“姐姐,你別哭。”
“妹妹,你也別哭。”
“我只是想到,以后再見不到爹爹和阿娘……還有周師兄,有點傷心。”
“那你不許在想了!”
張桐的目光在四女身上流轉,最后停留在林霜的側臉,眼神變得溫柔。
“師妹們,師兄先走一步了。”
他沒有施展任何術法,在天門大修面前,那些不過是徒勞。
只見他周身靈力突然暴動,竟是直接點燃了神魂本源!
然而——
“哼!”
枯瘦老者冷哼一聲,五指虛空一握。
眾人只覺心臟驟然停滯,眼前浮現一尊身披道袍的猙獰魔影,那魔影冰冷的視線掃來,五人還未及反應,便齊齊昏厥倒地。
“左使有令,不得傷方寸山弟子性命。”老者淡漠道,“帶走。”
黑云中立即掠出數名魔修,將昏迷的四人架起。
老者的目光在薛家姐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方才那一瞬間,他分明從這對雙胞胎身上感知到一絲奇異危險的氣息,不過也沒有在意了,只是區區固神境界。
方圓千里早已被太上魔宗的大陣籠罩。
為此次行動,宗門半數傾巢而出。
老者望向皇城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狂熱,據說今日,那位傳說中的蒼生圣主也將親臨!
“蒼生圣主.”
老者低聲呢喃著這個尊號,手指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眼中泛起異樣的神采,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狂熱。
在太上魔宗,不,在整個魔門修士心中,這位圣主堪稱千年不出的雄主。
自四千年前,魔道式微,被正門和外道聯手鎮壓在蠻荒絕域數千年。
而如今這位圣主橫空出世,短短百年間便統合七十二魔宗,更是在無上大宗師的修為更進一步。
是這是數千年來,魔門最有希望重返中土禹洲的時刻!
老者忽然整了整衣冠,對著遠處皇城方向,深深一揖。
臉上竟浮現出朝圣般的虔誠。
“圣主臨塵日,魔道中興時”
你運轉“小長生功”,掌心泛起瑩潤青光 五人睫毛輕顫,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血色。
林霜修為最深,先恢復知覺。她感覺自己像是從萬丈冰窟里被撈起,此刻正被暖流包裹,凍僵的經脈里,一股溫和的靈力正在化開淤塞,連受損的元神都像浸泡在溫泉中,舒服得令人戰栗。
實在舒服,這讓她差點忍不住輕哼起來。
“不對!”
她記憶最后定格在那尊太上天魔法相上:披著道袍的魔影居高臨下望來,那雙蘊含天地至邪的眼睛,只看一眼就讓她元神幾乎凍結。
自身等人,落入了魔門手中。
她內心焦急,對方修為還在太高,實在沒有對抗的可能,還有魏芷、張桐幾人是生是死 她沒有立即睜開雙眼,而是暗中催動丹田,又驚訝發現法力再這一會治療之后,竟然可以運轉竟暢通無阻!
更詭異的是體內這股療傷靈力。
清妙綿長中帶著熟悉的韻律,像極了方寸山外門弟子學的“小長春功”。
可那種粗淺下等功法最多治療皮外傷,不可能修復丹田和元神。
林霜神識謹斂,蜷于靈臺深處,不敢妄發神識探察周遭。
只聽聞周圍有鳥雀的叫聲格外空靈,能感受到冰涼的霧氣,身下是濕潤的泥土。
林霜正在疑惑之時,突然聽見身邊有薛如意姐妹輕微的“嗯吟”聲。
“唔~”
她心下著急,再也不顧,猛然睜開雙眼,暗中法力匯聚,手中的冰魄決一時間催動到極致,就要從手指間迸射而出。
可是!
眼前一幕,卻讓她愣住,完全在她的想象之外——
晨光熹微,透林而入,萬丈金芒,徑穿古松枝椏,將浮霧染作金色紗幔,照開林間幽暗。
面前是一個人的遮住了天光。
林霜眼中逐漸看清。
少年青衣如染,黑發披肩,眉眼秀橫秋,玉碎山傾一般,嘴角含一抹淺笑,有些好笑看著她。
“周……周師兄!”
你收回手中的小春功看著林霜,早就知道她醒了,卻全身緊繃,暗自調動法力。
你笑道,“謀害師兄是吧!”
林霜仍是一副怔忡之態,似未回過神來,脫口問道:“師兄,你……你怎會在此?”
言罷,她環顧四周,見張桐、魏芷等四人皆在側,然皆沉睡未醒,呼吸綿長,且觀其體內,暗傷竟已悄然修復。
方才薛如意所發之聲,許是因“小長春功”療愈之時,暖流涌動,情難自禁之故。
林霜抬手輕觸自身,發覺毫發無損,仍一臉茫然地望著你,道:“師兄,我們不是被魔門之人捉去了……對,是魔門的人了?”
你神色淡淡,道:“我在林間時,見你們幾人昏迷不醒。”
“其余的,我便一概不知了!”
“至于那魔門之人,剛剛已全部撤走了。”
林霜眼神緊緊鎖住你,凝視片刻后,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我不信!”
你無奈地攤了攤手,道:“事實確實如此。”
“周師兄,你定是做了什么?”
你略一思索,道:“確實做了點事。”
林霜趕忙追問:“是什么 “師兄我方才與那蒼生魔主一見如故,還和另外一位無上大宗師相談甚歡呢。”
蒼生魔主?可是那位南疆魔門之主?還有一位無上大宗師?相談甚歡?”
林霜滿臉不信,無上大宗師那是離著整個方寸山都很遠的人物。
“算了,師兄不說,師妹也不強求。”
你也不在意,有時候真相確實比謊言更加離譜。
說罷,你已抬步準備轉身離去。
林霜連忙道,“師兄,你就這樣走了”
“不問問我,為什么要離開此地”
你搖了搖頭,笑著看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林霜緩緩愣住,神思飄遠。其實她心中斷定今日之吉兇,只因在一次試煉中,她偶然得獲一枚上古龜甲,此甲神異非常,能預知吉兇禍福,數次救了她性命。
而此地,按龜甲所示,乃是大兇之兆,乃是最險之境。
她看著你的背影離去,嘴中喃喃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那周師兄的秘密是什么了?
師兄,真是好神秘,又好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