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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無門當無戶對,外道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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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康城,府衙處。

  一輛黃木雕紋馬車悄然停在府衙前,馬夫輕輕一扯韁繩。

  口中低喝:

  “吁—”

  馬夫是個高大的中年的漢子,穿著細絲麻衣,腰間圍著一根皮腰帶,四方臉,滿臉的絡腮胡子,神情有些憨厚。

  “客官們,佳康府衙到了!”

  三人下了馬車,其中的小姐引得馬夫多看了幾眼。

  他拉車多年,鮮少見到如此氣質容貌脫俗的女子,也沒有多瞧便收回了目光。

  宇文璃淺攙扶著杜誨走下。

  當年宇文璃淺在白鹿書院求學之時,不曾表露身份。

  這位杜誨老師教學容不得半點馬虎,可是沒少打她的手板心。

  就算是他后面恢復了公主身份,杜誨一樣如此。

  他還說過,“在學堂我是先生,就算是皇子來了一視同仁。”

  杜誨這位大楚的老者風塵仆仆,臉上卻是一片喜色。

  “璃淺記得先生,早就想來燕地,只是一直被俗事所累。”

  杜誨點頭!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杜誨看著這雇來的四匹馬車,蒼老的臉上有著不一樣的神色。

  在大楚本就是提倡禮與德。

  禮乃是禮法。

  天子駕六,諸侯才能駕四,這是自古的規矩。

  太子也不敢逾越!

  街道之上,車馬如流,各式華車爭奇斗艷,六馬、七馬之車更是屢見不鮮。

  宇文璃淺望著杜誨老師沉思的模樣,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意,輕聲問道:

  “先生,莫非也被這路上的馬車景象所惑?”

  “璃淺初來乍到時,也是驚嘆不已。”

  “這是不是與先生教的禮,反其道而行。”

  杜誨搖了搖頭!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真正的大道施行的時候,天下是人們所有的。”

  “真正的賢君,豈會以區區車駕之奢華,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宇文璃淺卻沒想到先生會如此回答。

  一旁侍立的馬夫,聞言之下,神色間不由多了幾分敬意,這天下終歸是敬才學之士。

  他由衷贊道:

  “老先生,說的好!”

  杜誨撫著胡子,笑呵呵道:“小兄弟過獎,你亦是慧眼識珠。”

  宇文璃淺到是淡淡一笑,先生還是老樣子。

  三人看向在這座低矮的府衙。

  上面有一條藍色的門匾。

  “佳康府署!”

  這如同尋常的門戶,竟然就是如此大城的府衙。

  在五國內,知府乃是天子所親派的大大官,替天子牧民,總管司法,教育,賦稅,公安,水利等,權利之大一城之首府。

可在似乎在燕地似有不同  在大楚這等繁華鼎盛之城,知府衙門往往構筑得宏偉壯觀,占地廣闊,其內偏殿林立,多達四五十座,住房亦是鱗次櫛比,足有一百六十余間,盡顯官府之威嚴與權勢。

  推門便是照壁、大門、儀門、大堂寅恭門、二堂、內宅門、三堂等主體。

  左文右武!

  左邊分別是更房,戶房和禮房。

  右邊分別有刑房,工房和兵房。

  每一道門扉都似在訴說著權力的層層遞進。

  大堂的門楣之上。

  掛著“正大光明”四字,昭示著公正無私。

  而捕快審堂前的“回避”、“安靜”牌匾,更是讓人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然而!

  眼前這座府衙卻一反常態,屋舍低矮,不顯山露水,不熟的行人路過,若非細看,恐難察覺此乃官府重地。

  宇文璃淺見狀,不禁心生疑惑,輕聲向杜誨先生問道:

  “先生,此等建造,莫非有何深意,或是有所不妥?”

  她心中暗自思量,以為府衙之雄偉,乃是為了彰顯官威,震懾百姓,減少刁民滋事。

  侍女在旁,聞言亦附和道:“是啊,小姐,尋常官府都是越大越好。”

  “昨日在江邊所見公苑亦是如此,氣派非凡。這府衙如此簡陋,莫不是官吏們中飽私囊,只顧自家腰包,不顧官府顏面?”

  馬夫神色間流露出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杜誨見此溫和道:

  “小兄弟,你似乎有未盡之言,不妨說來聽聽。”

  那憨厚的中年漢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

  “幾位貴客,遠道而來,對這府衙的自然可能不懂!”

  杜誨笑道:

  “愿聞其詳,還請小兄弟不吝賜教。”

  馬夫連忙擺了擺手道:“賜教說不上。”

  “在這座城里,府衙并非只有這一座,實則有四座之多,皆是這般規模。雖然名義上只有一位知府大老爺坐鎮,但實則下面有四位參議大人,分別掌管司法與賦稅,各自為政,分而治之。”

  “這座府衙,乃是總府所在,是開堂審案、宣讀詔書、接見官員以及舉行重大儀式的地方。”

  “姑娘,可別說是這知府貪贓枉法,這幾任知府都是好官。”

  杜誨先生聞言點頭,心中暗自思量,這樣的設置,無異于將權力分散,雖名義上知府仍為一城之主,實則已是將治理之責分擔給了更多人。

  馬夫接著說道:

  “原本啊,這府衙是打算建得更為宏偉壯觀的,但燕王殿下有旨,府衙不應以大小論威嚴,更不應讓百姓心生畏懼。因此,便建成了眼前這般規模。”

  “我是覺得燕王的話,很有道理。”

  馬夫的話語中充滿了對燕王的敬仰之情。

  侍女臉上還是有著不服氣。

  她也是在皇宮之中長大,從小跟著公主識字讀書,見識怎么會弱于一個車夫。

  杜誨點頭道:

  “府衙之名,不在其高,而在其治,官員之賢,不在其位,而在其心。”

  官府之威嚴,非在于屋舍之大小,而在于民心之向背。

  車夫在原地等待。

  三人緩緩走向府衙。

  門口沒有兩尊石獅子,只有兩盆蘭花。

  這個石獅子也叫門當,只有皇族和官府才有資格擺放。

  門楣上或門楣雙側的磚雕、木雕叫做“戶對”。

  “戶對”的多少與官品職位的高低成正比。

  這堂堂府衙之地。

  既無門當,也無戶對!

  只有在左側立著一塊石碑。

  三人駐足在石碑面前。

  大門敞開著,兩旁并未設立護衛,只有偶爾進出的人群,面帶平和之色,沒有絲毫的拘謹與畏懼。

  這樣的場景,與宇文璃淺心中所見的威嚴府衙不同!

  她腦海之中突然崩出那一句。

  “府衙不必造的高大,免得百姓害怕!”

  杜誨看去石碑上的文字。

  前文只有短短幾個字!

  “重在民生!”

  “茍利于百姓,不必法古,茍周于事,不必循俗。”

  “天命不足畏,祖宗之法,不足法!”

  宇文璃淺她們二人之前來看過,知道上面所寫文字。

  “先生,這石碑上所刻文字,正是出自燕王所著的《治北政要》開篇。”

  此書在燕地廣為流傳,雖然后半部分被燕王府視為最高機密。

  可是這短短幾個字,她第一次讀來便覺得震顫人心。

  難怪韓國和楚國會把此書定為禁書。

  不畏天命,不畏祖法。

  只求民生!

  杜誨用手摸了摸上面的文字,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燕王真乃明君!”

  “有開天辟地之氣象。”

  宇文璃淺早先便知道,先生對陸沉的推崇。

  一旁的侍女輕聲嘀咕道:

  “是啊,一位潛心修道十載,卻對國事置若罔聞的明君。”

天下有這樣的明君嗎  陸沉的十年修道,始終為儒家學派非議。

  石碑之下,尚有幾行字跡!

  “唯才是舉,不問出身!”

  “亂世之中,不辨高門蓬戶之別,不分貴胄草芥之異,更不視殘軀完璧之差,唯才是舉。”

  杜誨閱后,目光愈發炯炯有神,隨即轉身,似是不愿再踏入府衙半步。

  “先生,何不深入一探究竟?”

  他們都走了如此之遠,已經到了門口,何不進去看看。

  杜誨輕輕搖頭,笑道:

  “一國風貌,觀其民,再視其官,便可知其國運之興衰!”

  “何須再看!”

  宇文璃淺沉聲地詢問道:

  “先生以為,這位燕王究竟是圣明之君,還是昏庸之主?”

  杜誨答曰:“此問非我能獨斷,公主何不問詢于全城百姓,乃至整個燕地的子民,以窺全豹?”

  宇文璃淺聞言,陷入沉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街巷間穿梭的行人。

  杜誨問道:

  “公主,你認為這陸沉是怎么樣的人”

  宇文璃淺搖了搖頭,心中倒是想到,前半生耗盡英雄氣,后半生求仙問道!

  杜誨緩緩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水滋養萬物,而籍籍無名。

  “儒家講究外王內圣,外表有著王者一般的氣質,施展王者一樣的治國才干,內心有著圣人的德行和修養,內有圣人之法,這是自古君王,最高的評價。”

  “歷史上的第一王朝,是那位力舉九鼎的霸王建立,雖強盛一時,卻因外霸中干,僅歷二世便走向衰敗。”

  言及此處,杜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位燕王治國,乃是外道內圣。”

  “是為無為,而無所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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