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樹已經隱約理解了游戲的本質。
第一輪第二輪第三輪……說到底，都是在讓“我”更加了解其他“我”。
這些“我”并非怪物，不能單純看做敵人。
他們之間彼此有感應，在了解的過程里，哪怕再怎么強大，也不禁會陷入思考和困惑——
該不該舍我，來成全“我”？
所以游戲里，經常會出現我前往另一個我所在的世界，接觸到另一個我所在之地的人。
聞夕樹這一刻，也極度懷疑，這個天蝎，不是自己認識的天蝎。
“哥哥，你真是敏銳，我要是能前往你的世界就好了。對了，在你的世界，我們關系一定很好吧？”
“你看起來，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游戲搭子。”
天蝎看著聞夕樹，笑著說道。
聞夕樹皺起眉頭：
“原來你是我所在的宇宙的天蝎……不對，你是001宇宙的天蝎。”
聞夕樹反應迅速，天蝎回答，似乎表明他是001宇宙的天蝎，但聞夕樹第一反應就是，這孩子是不是在試探自己什么。
在你的世界，我們關系一定很好，總感覺是想讓自己回答某個問題。
于是聞夕樹立刻反應過來，這可能是自己世界的天蝎。
可偏偏，下一秒，天蝎嘴角笑容壓制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我很久沒有見到，如此友善的你了，哥哥。”
天蝎終于緩緩搖頭：
“好吧，我來自001宇宙，我說的是事實，哥哥，因為我的算計，導致你殺死了不該……哦，不對，應該是他殺死了不該殺死的人，于是，我們成了死敵，他每次見到我，都會摧毀我的游戲位面，試圖直接殺死我。”
“嗯……我算是為數不多還活著的星座，算上……雙子座。一共還有四個星座活著。”
“需要我告訴你死亡順序么？”
聞夕樹現在相信，這應該是001宇宙的天蝎了。
“我其實預感到了，會有一個另世我，世界很特殊，特殊到仿佛那個世界和我的世界一樣……”
“但真正見到了你后，我才相信了這一點。”
“001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到底多像？”
聞夕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遍。
天蝎蹲坐在篝火旁，用手指在地上隨意比劃著。
“幾乎，完全一樣。區別在于，很多事件走向不同。”
“余下的星座，都渴望殺死對方。因為已經開殺了，正確答案已經錯過了，所以只能盡可能的，選擇那個看起來第二正確的答案。”
“正確答案是什么？”
天蝎居然搖頭，聳肩撇嘴。
“誰知道呢？”
“你能告訴我什么？001聞夕樹和你是敵人吧？如果是你的敵人，你是不是應該幫我？”
天蝎說道：
“哥哥，我叫你哥哥，但你不能真把我當弟弟，如果他死了，我豈不是也會跟著死？”
聞夕樹沒說話，還真是這樣的。
天蝎很快又掛起了狡黠的笑容：
“安啦安啦，既然我是你修復bug的獎勵，我自然會幫你。”
“哥哥，考慮到你可能會活下來，我就告訴你一些，你該注意的事情好了。”
“第一，能讓許多事情游戲化的我，是非常厲害且值得拉攏的角色。”
“因為只有我能改變戰斗的形式，使其游戲化。如果沒有我，戰斗就變得直觀純粹。”
“但我和他關系太惡劣了，我們已經沒有了合作的可能，我也渴望殺了他。”
聞夕樹其實走到現在，覺得天蝎小刀幫助自己達成了很多事情。
如果可以，他當然也希望天蝎座和自己是朋友。
不過確實，他一直有一種被天蝎算計的感覺。
“第二呢？”
天蝎說道：
“別急嘛。第二，要努力爬塔。盡可能多的爬塔，且達成最好的結局。”
“但一定得活下來。”
聞夕樹笑了，氣笑的：
“你在表演十級廢話？”
天蝎頗有些委屈：
“哥哥，詭塔渴望殺死你。”
“詭塔也渴望成全你。”
“你在詭塔里的表現，就是神與外神之間的博弈。”
“大多數人……都只是外神的養分。可如果不爬塔，很多糟糕的事情無法改變，很多隱秘無法獲取……”
“這場戰爭就更加無法獲勝。”
“三塔是矛盾的，它給了你們地堡人力量，但同時又渴望殺死你們。”
“它同時也會誤導你們，埋下一些陰謀，就比如，有些道具明明至關重要，你似乎在獲取的過程里，也經歷了不少磨難……”
“但如果你仔細思考，你就會發現，它的逆天程度，相較于你的獲取難度而言，似乎完全不匹配，還是獲取的太容易了。”
“有些東西，很可能是外神拉攏你的手段。”
“以及，爬塔的過程里，很多人其實也在幫助外神，只有少數人在讓世界變得更好。”
“所以，我只能給你建議——多爬塔，但別死，以及盡可能達成高完成度。”
“這沒有錯呀，親愛的哥哥。”
天蝎顯得頗為無辜。
“你在暗指什么。”
天蝎搖頭，似乎在自顧自的延續上一個話題：
“就好比，這次試煉。”
“你可以理解為，是對你的磨練，讓你變得更強，你如果真的做到了……”
“恭喜你，你在這次試煉里，幫助了真正的神。”
“但如果你失敗了，那就等于，你所在的宇宙，被替換為了外神們樂于見到的宇宙。”
“這就是爬塔的矛盾性”
“你的表現，關卡的設計，都是神與神的博弈。”
看樣子，天蝎座是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了，聞夕樹對天蝎方才的話耿耿于懷。
很逆天的道具，但獲取的過程太容易了……
是說癲倒之骰？
可癲倒之骰是自己一來就有的，壓根談不上獲取的過程一說。
聞朝花，整個聞家，乃至雙子座參與其中，想必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至少在龍夏人看來，國破家亡，是最可怕的代價了。
聞家倒是沒有承受國破，但絕對算是承受了家亡的處罰。
如果不是癲倒之骰，那還能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三塔存在矛盾對立，爬塔如果爬不好，就會導致外神變強。你不需要強調。”聞夕樹說道。
天蝎搖頭：
“必須要強調啊，因為你們不能不爬塔。”
“不爬塔，就會有大吞噬。還會導致未來你們自身能力過于弱小。以及，三塔戰爭的戰場上，可用的角色太少。”
“所以，其實你現在什么也無法改變，也不存在更合理的應對方案，只能明白一點——盡可能認真的爬塔，達成最好結局的爬塔。”
聞夕樹沉默了幾秒后，認可了這個說法。
“所以，我們的敵人，是外神？”
天蝎說道：
“是的，但我們自身的命運，也造就了我們的矛盾。”
“就好像此刻，所有聞夕樹都知道，合作才能贏，可又都有著獵殺彼此的小心思，或者說，不可逃避的，互相獵殺的命運。”
“殺死自己的滋味不好受吧？尤其是那個弱小美好的自己……可一旦殺戮了，就會立刻不再迷茫。”
“哥哥，其實我們也在苦苦掙扎的哦。”
“在你的世界里，一切還沒有發生。但在我的世界里，我們都為不再迷茫，付出了不可挽回的代價。”
“你的世界里，沒有核心星座死亡。這是好事情。”
“大家彼此制衡，心里頭，也有些不舍得。但不多”
“可一旦開殺，一旦有第一個星座死亡，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但我們逃避不了，我也逃避不了，比起被他們殺死，我當然選擇先殺死他們。”
“呵，這種命運，或許也是因為外神？”
地堡人有地堡人的塔要爬。
星座們也有他們自己的命運要應對。
看著聞夕樹的臉，天蝎座知道，自己要講述的已經講述完。
他不能講述的太細，因為有些事情，說不出口。一旦試圖去說，博弈的力量，就會直接將他驅逐出去。
但他相信，聞夕樹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場神與外神的對決。
聞夕樹的確聽明白了。
“我知道了，感謝你的解惑。”
有了天蝎的解惑，聞夕樹似乎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三塔戰爭的起源，在一點點揭開。
地堡人與三塔的矛盾性，也有了解答。
時間所剩無幾，聞夕樹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將他拉回去。
天蝎座擺擺手：
“再見，哥哥。對了，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的世界里，我們關系是不是還不錯？”
聞夕樹的身影，開始上浮，他眼里的篝火越來越小。
最后天蝎的問題，聞夕樹沒有用言語回應，但總歸是點了點頭。
直到聞夕樹消失后，天蝎座的身體也開始一點點化作塵埃。
“騙你的哦哥哥，我可不是什么其他宇宙的產物，下次詭塔旅途見。”
天蝎座的笑臉有些燦爛，顯然因為最后聞夕樹的那個點頭回應，讓他心情大好。
意識有輕微的暈眩后，聞夕樹成功回到了棋盤上。
001聞夕樹也早已經回到了他的吉路。
001有些詫異，沒想到046居然真就成功回來了。
異界空洞，按理說是遭遇自己世界的某些場景。
可實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況下，046還能安全返回，這倒是讓001高看一眼。
“還不錯。”他默默贊許。
第三回合很快結束。
這場游戲，就像是三塔戰爭的一場縮影。
“我”們之間的對決，有內部必須廝殺的命運，也有外部的壓力。
運氣最好，走在最前面的聞夕樹，很快被走在第二靠前的聞夕樹進攻。
很簡單，為了不讓第一脫離第二名的進攻范圍，防止對方以后直接靠運氣獲勝，就得在能進攻的時候，使絆子。
一開始，聞夕樹和001就像星座里的獅子座一樣。
屬于眾人圍攻。
但當局勢變得復雜以后，這種聯盟又很快瓦解，各自都有了心里的小算盤。
第二為了防止第一一騎絕塵，開始放棄攻擊001和046。
而除卻內部相互競爭的惡意命運，還有惡意的外在強敵。
這一輪，淘汰了五個人。
有五只隊伍的兇路成員……因為遭遇了類似異界空洞，異界旋渦，記憶背刺等特殊格子，直接死在了那一格。
兇路總是會比吉路先陣亡。
這也導致一些聞夕樹的“另世我”們，開始變得異常的——脆弱。
有一個兇路聞夕樹，是負責進攻的。隨著他的死亡，于是幸存的吉路只有防守的能力，就等于失去了攻擊他人的權力。
他想要贏，除非一路連續扔出六點，且中途不被進攻。
這樣一來，在聞夕樹眼里，這些隊伍就不成氣候了。
第三輪開始，游戲開始陸陸續續減員。
大家都意識到了，除了相互攻擊淘汰對手外，其實還得小心游戲本身。
這些格子里的兇事件，很可能是致命的。
很快，游戲到了第四回合。
這一回合，001扔出了五點。
連續前進五步，讓001和聞夕樹都很快趕上了中游位置。
001聞夕樹，吉路進攻者這一次停在一格印有金色手臂的格子上。
001的運氣一如既往。
這一格看起來很強，是“外神·破壞神之手”。
如果接下來，能夠分別走到“外神·破壞神之頭”“破壞神之足”“破壞神之身”則直接觸發外神降臨，消滅全場所有敵人。
但玩過卡牌游戲的都知道……這種bd是最吃運氣的，成型后看起來很強是不假，缺點則是未成型之前，約等于沒有效果污染卡池的廢牌。
聞夕樹看著001聞夕樹共享的消息，一整個無語。
有時候他覺得001真的適合走兇路，說不定運氣還能觸底反彈。
當然，001自身的強大毋庸置疑，沒有破壞神無所謂，他自己就是破壞神。
由于點數是五點，導致聞夕樹的隊伍，已經進入了中間部隊。
這個時候，001便對其中一只隊伍發起了進攻。
雖然大家血條都是一樣的，但攻擊力不一樣。
不需要任何東西的助力，001的進攻，直接將藝術家聞夕樹給淘汰。
哪怕藝術家聞夕樹上一回合抽到的防守道具是極致護盾，能抵擋一次強力進攻。
但001的進攻，哪怕普通平A，顯然超過了強力進攻的范疇。
藝術家聞夕樹，連同他所在的宇宙，直接毀滅。
這一幕，幾乎震懾住了所有聞夕樹們。
這么夸張的數值，聞夕樹也很驚訝，這001居然不依賴序列，體術都能這么變態？
又一個聞夕樹被淘汰，想來第四回合，還會有許多的聞夕樹被淘汰。
聞夕樹自己，也在這個時候打起了精神。
他現在也不太好嘲笑001運氣不行，畢竟他的運氣也不怎么好。
或者說，走兇路運氣就沒有能好的。
聞夕樹這一格，是一頂黑色的魔術帽。
看到這頂帽子的時候，001還很納悶，按理說，046的宇宙就不該存在這頂帽子。
可很快他反應過來了，這不是之前和天蝎對位的，那位外神……戲神嗎？
這一格，觸發了一個對001聞夕樹來說，堪稱終極的誘惑。
他甚至開始緊張的吞咽起口水。
命運戲弄之神的魔術：這是你的機遇，你的饋贈，只有處于劣勢的人，才有可能得到該饋贈。
你是否羨慕強者的實力？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們將交換彼此的命運，你將與他實力互換。當然，這有代價。
實力互換……
這幾個字，真的非常誘惑聞夕樹。
這確實是一個機會，聞夕樹渴望活下來，但001太強了，強到他看不到希望。
聞夕樹很快做出了決定——拒絕交換。
他拒絕的極其果斷，幾乎就是停頓了兩三秒，做出了判斷。
這倒是讓001有些意外，立刻收起了僥幸心。
“看你剛才有些期待的樣子，想必你以為我會因為互換實力而忽略交換命運這幾個字吧？”
“兇格里的誘惑有多大，代價必然會更大。”
001聞夕樹這一刻的神情很復雜，好一會兒后，他才緩緩說道：
“這是外神里最詭詐的一個神，你記住你方才說的話，面對他誘惑有多大，代價就會更大。”
“只要能記住這一點，你便不會被他欺騙。”
游戲還在繼續，越往后的格子，似乎外神的戲份就越多。
有許多隊伍，雖然走的很靠前，但卻越發的艱難兇險。
這一回合，不少走兇路的聞夕樹陸陸續續死去。
許多另世我的宇宙，戰力體系過低，導致根本無法承受棋盤的變數。
那個聞夕樹始終以為會跟自己一較高低的007聞夕樹，看起來解密能力最強的另世我……
其結局居然是簡單粗暴的被來自棋盤地底的黑色詭手給拉入了地面。
那個掌握著巫術的，頗有些霍格沃茨版自己的另世我，被其他聞夕樹擊殺。
戰況焦灼，很快第五回合開始。
這一輪，聞夕樹遭受了其他聞夕樹的進攻，他依舊遇到了兇事件，導致自己防御力低下……
001也依舊對他撒手不管。
但聞夕樹也因為血條變低，觸發了被動能力，地利。
天狼星賦予的地澤困獸，以及不規則變異，讓聞夕樹看著像怪物。
他在棋盤里，簡直是個異類。像是一個boss進入了二階段。
這一幕導致許多聞夕樹開始掂量，要不要繼續攻擊聞夕樹，他們擔心會付出代價。
有了地利以后……
棋盤甚至都發生了變化。
001聞夕樹沒想到，046宇宙的自己，雖然弱小，但這種作弊手段倒是頗多。
他們的棋盤開始變得順利起來，因為地利優勢瞬間改變了處境。
很快，在第六第七回合，001聞夕樹得到了點數翻倍道具，以及隨心點數道具。
這簡直堪稱逆天的道具，讓他有信心很快追平最前方的隊伍。
第六回合，又有更多的聞夕樹被擊殺。
第七回合，在連續兩次六點、加上翻倍總計前進十八格后，聞夕樹和001聞夕樹，已經到了最前方。
001聞夕樹簡直像是開掛了一樣，又得到了點數翻倍道具。
他們一騎絕塵，成為了離中央王座最近的二人組。
不少聞夕樹紛紛搖頭。
在他們自己的宇宙里，他們是掛逼，是那個被質疑沒關就是開了的人。
但現在，這倆聞夕樹的聯手，讓他們終于體驗到了普通人視角里他們的樣子。
“這還怎么玩……一個能改變棋盤格子分布的怪物。一個能秒殺其他防御者的進攻手……”
“我服了，我在的宇宙，難道只是陪跑的？”
聞夕樹們內心紛紛有了爭議。
但到底還是聞夕樹，面對這種困難的事情，大家雖然抱怨，卻也還是在默默思考破局之道。
可對應的，對手也是聞夕樹，是不會任由優勢被追回的。
001和聞夕樹，已經和其他隊伍拉開了差距，徹底脫離其他聞夕樹攻擊范圍。
再過幾個回合，二人就能碰到中央王座。尤其是，001還真就搜集到了破壞神之手、足，頭。
就差前方的身了。
聞夕樹與001聞夕樹也都感覺到……接下來，是二人對決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