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三日前。
聞夕樹的名字從天梯榜消失，導致許多人都陷入了恐慌。
這件事也很快讓元老們知曉。
羅封也在考慮一件事，如果聞夕樹死了……阿爾伯特會怎么樣？
他倒是不覺得阿爾伯會因此消沉，雖說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路人。
但阿爾伯特只會因為失去了這種伙伴，變得更加瘋狂。
更加積極的去爬塔。
這樣一來，阿爾伯特很可能會將地堡的監管權，還給五元老。
羅封在意的，當然是權力。也不僅僅是羅封，威廉戈登，馬修瓊斯，這三人都熱衷于掌控地堡。
不過想到這里，羅封還是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的。
和過去不同，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認可了——
聞夕樹是和阿爾伯特一樣值得重視的存在。
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死了，確實是地堡的損失。
元老們到底是沉得住氣的，雖然已經開始想象某些事情，但比起底層的情緒巨大起伏的百姓……
元老們還是先選擇了靜觀其變，沒有因此表露出任何的……傾向。
倒是元老下面的各大家族，反應各有不同。
宮本家全家都在祈禱，宮本義樹更是在三塔學院里，大肆聲張：你們的聞院長，死了，不過也就是一個五十多層就撐不下去的貨色。
威廉霍克納可以說急得頭都白了。畢竟……他的一切生意全部仰仗著聞夕樹。
沒有聞夕樹，他的所有努力都會打水漂。
當然，夕樹神教可以說是力挽狂瀾，在聞夕樹的名字抹去后，聞弦歌靠著自身的能力，愣是讓所有人相信，聞夕樹必將王者歸來。
永遠不要質疑教主，哪怕三塔天梯榜出故障了，教主也不會有事。
聞弦歌表現的倒是非常自信，但他在獨自一人時，也不免陷入擔心。
兩天前。
地堡眾生早已經習慣了聞夕樹可以在當天登塔，當天返回。
這等神跡幾天前還有展現。
可現在，聞夕樹已經兩天未歸，他的名字也在天梯榜消失了兩天。
想到聞夕樹已經在詭塔犧牲的人，就更多了。
哪怕聞弦歌出面，也不好使。
“教主肯定是死了對吧？別騙我了，尊者！教主是不是死了！”
“天塌了！地堡沒有未來了！”
“兩天沒有回來了！兩天沒有回來了！”
夕樹神教教眾，面臨心態崩潰。
三塔學院里，詭塔學院的學生們，也遭到了欲塔學院的學生們的嘲諷。
“沒有了聞院長，這群爬詭塔的，應該就不會跟我們平起平坐了吧？”
眾所周知，在威廉霍克納的影響下，詭塔學院的學生們，享受的是超越欲塔學院的貴族待遇。
而威廉霍克納看得清楚局勢，聞夕樹和老校長雙雄協力，將來詭塔戮塔的地位，就是要比欲塔高。
可現在……
他也有些迷茫，如果沒有聞夕樹，大眾爬詭塔的熱情，還會這么高么？
一天前。
聞弦歌一夜未睡。
“我是尊者，是夕樹神教的尊者，如果我都不相信教主，教眾如何相信？”
他把這句話念了上百遍，終于，他的雙目有了光，他用冷水洗臉，將疲憊給壓下。
換上了往日那始終狂熱的神情。
聞弦歌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
“教主不能死，教主也沒有死亡一說，教主只有飛升，只有成圣！”
“聞弦歌，你的一生總得有個能讓你豁出一切的存在吧！”
“就是現在！就是現在！”
有句話，叫人生的幾個大選擇，都帶著些許賭博性質。
夕樹神教最狂熱的教徒，這位尊者，此刻決定將一切賭上。
他說得無比堅定，隨后，他換上了平日里甚少穿上的神袍，戴上了高冠。
面對群眾情緒的崩塌，聞弦歌走到了地堡第二層，聞夕樹帶來的六級醫院的頂樓。
他拿著喇叭高喊：
“教主沒有死！教主必將回歸！我已經得到了啟示！”
“教主即將為我們帶來又一輪的，全民的提升！”
“各位，歡呼吧！振奮吧！收起你們的哭喪臉，你們以為你們在懷疑的是什么？”
“地堡永存！教主永存！若教主死去，我愿意追隨教主而去！但教主不會死！也許就在今日，也許就在明日，教主必將回歸！”
“否則，我會從這里跳下去！”
“所有夕樹神教的教眾們，看向我！相信我！教主很快就會帶著豐厚的獎勵，帶著顛覆我們認知的獎勵，再次回到地堡！”
傳銷天賦拉滿的聞弦歌，這一刻可謂用一種燃盡的手段來讓所有人相信，聞夕樹還活著。
他的確做到了，因為全民的情緒居然因為他的賭命，從低落變成了高漲！
如果教主沒有死，教主還能隱匿于天梯榜……
那豈不是說，教主已經超脫于天梯榜？
尊者或許前面是騙我們的，但現在，尊者把自己的命都賭上了，這能有假？
群眾們總是會相信，那些掌握了優渥生活的人，不會和他們一樣，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
聞弦歌可以說，一人鎮住了大半地堡的居民。
但得知這個消息的元老們，卻犯難了。
夕樹神教的尊者聞弦歌，還是太過于邪性了。
這種邪教做法，確實可以穩住情緒，但這也會導致謊言破滅的一刻，出現更大程度更為極端的崩潰。
元老們其實不希望聞夕樹死，但他們已經做好了……聞夕樹會死的可能性。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隱匿天梯榜只有兩個原因。
而聞夕樹，不可能是和他們一樣的原因。
聞夕樹回歸當日。
聞弦歌在地堡二層的醫院頂端，坐了一天一夜。
夕樹神教的教徒們，也跟著在醫院外圍了一天一夜。
任何情緒都會冷卻，任何狂熱都會覆滅。
當期待著神降臨，卻終未降臨時……人們內心的失望，只會成倍的返還。
已經有人開始叫罵了，這些人里有不少，來自一些六大家族的人。
也有不少來自昔日的欲塔“貴族”們。
他們隱藏在群眾里，聞弦歌安撫情緒，他們就瓦解情緒。
這仿佛一場戰爭。
一方篤定，教主就是奇跡的代名詞，他不可用常理揣測。
一方則堅信，天底下沒有稀罕事，規則就是規則。
聞夕樹的死亡，必然會導致詭塔革命的中斷。
強如聞夕樹都會死，爬詭塔真的還有前途？
這種言論已經開始滋生。
少部分渴望享樂的人，只想欲塔能夠回到之前的位置。
只希望詭塔，依舊是犯人和窮人們的選擇。
這些東西，在聞夕樹強大的時候，他們不敢冒頭，但聞夕樹死后，他們立刻就開始發動“復辟”。
地堡人心惶惶。
三塔學院里，好不容易籌辦起的拍賣會，似乎也不得不因為聞院長的死亡而中斷。
學院很多學生，都覺得聞院長很可惜。
戮塔學院和詭塔學院的學生很清楚，如今戮塔和詭塔的爬塔者地位上升，和聞夕樹有很大的關系。
但現在……他們也害怕，一切回到原點。
此時此刻，宮本家也終于開始忍不住了。
在宮本家的閣樓內，宮本家的家主正在宴賓客。
“讓民眾們早些接受現實，才能讓地堡早日恢復，此為仁！”
“聞夕樹乃是虛幻，他做的一切，本就不可能復刻，打破民眾的幻想，讓民眾們意識到錯誤，此為義！”
“底層的窮人們，已經有不少人通過爬詭塔，跨越了階層。他們本就是底下的骯臟之人，他們的存在，本就導致了禮崩樂壞。讓他們滾回底層，此為禮。”
“過往的秩序已經運行了數十年，因為聞夕樹的存在，而有所變更，導致了如今的畸形，糾正錯誤，改正錯誤，這是智！”
“我們承蒙柳織災大人的恩澤，得有今日，但因為那場對決，淪為笑柄，現在，聞夕樹死亡，我們應該想辦法回到原本的地位，這是我們對柳織災大人的承諾！此為信！”
“諸君！開始吧，我相信不少地堡貴族，是愿意站在我們這邊的，從現在起，我們應該大肆宣傳，讓所有人先對聞夕樹的幻想打破！”
仁義禮智信讓宮本義樹挺起了腰桿。
他有一種終于要揚眉吐氣的感覺。
此時的宮本家，也有不少“客人”，這些客人也渴望，一切回到之前的樣子。
“讓我們為仁義禮智信碰杯！”
宮本家家主舉起了酒杯。
所有人也都舉起了酒杯，面帶歡笑。
但就在這一瞬……
在宮本家的一眾人舉起酒杯時，在底層的民眾們終于快要熬不住，想要發瘋時……
他們所有人，收到了一條消息。
由于聞夕樹達成七級完成度，地堡所有人將獲得‘詭欲雙聲’的獎勵。
接下來便是詭欲雙聲的解釋。
欲塔和詭塔，可以實現聯絡了。
這巨大的獎勵，沒有讓人們歡呼。
倒是讓所有人，幾乎是整個地堡，安靜下來了。
只有活著的人，才能有“完成度”一說。
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帶來獎勵。
當腦海里的提示陡然出現的那一刻……
宮本家的宴席，所有人舉起酒杯的手，僵住了……
這不再是一群“仁義禮智信”者的宴會，隨著消息的到來……
這里仿佛小丑聚餐。
地堡第二層。聞夕樹終于歸來。
當全民信息出現在全民的腦海里時，所有人陷入了靜止的狀態。
第一個打破沉默的，還是聞弦歌。
聞弦歌將頭上的高冠直接拋向高空：
“讓我們一起為教主帶來的奇跡歡呼吧！”
他的聲音響徹地堡第二層。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傳來！地堡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哭泣和歡笑。
聞弦歌也哭了。
“媽的，教主你真是奇跡啊！我真的以為我要跳樓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賭對了！教主天下第一！”
“我他媽賭對了！”
毫無疑問，聞弦歌迎來了一次人生的高光。
他賭對了，聞夕樹帶著奇跡回歸。
從今日起，詭塔和欲塔，甚至有了跨塔組隊的可能性。
這一刻，聞弦歌知道，哪怕教主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地堡也不會輕易的陷入前幾天的境地。
聞弦歌還知道……這一次，自己可謂力挽狂瀾。
不過他不是很在意這個，比起自身的地位，他更在意的，是教主的形象。
他看著所有教眾那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盛百倍的狂熱……
他覺得值了。
也許三塔戰場有神明，但不管那些神明多么強大，現在，地堡唯一的真神，就是教主了。
聞弦歌不禁有些感慨，幾個月前，為了自我振作搗鼓出的夕樹神教……
真的封神了。
地堡在狂歡，三塔學院也在狂歡。
聞夕樹能夠聽到外面的動靜。
院靈給他遞來熱毛巾：
“我真好奇您是如何做到的？這是某種……能力么？”
“您居然從天梯榜隱去了一陣子。您要知道，這些天，大家可都以為……”
聞夕樹笑了笑：
“以為我死了？”
院靈點點頭，又搖頭：
“總之，現在您這么一出，地位可是高得不行。就是大家伙的心臟不太好受。”
“您是不清楚，你消失這幾天，各路牛鬼蛇神，可都等著冒頭呢。”
聞夕樹說道：
“我的確經歷了死亡，不過沒死掉。虛驚一場罷了。倒是沒想到，一場死而復生，會有額外的收獲。”
院靈似懂非懂：
“恐怕您得在地堡待兩天了，這陣子可是會有不少人想見您。”
聞夕樹說道：
“我也有些人想要去見，老校長呢？我不在這幾天，他就沒有回來？”
院靈搖頭：
“根據賈巴爾說，校長不認為您會死，覺得不算什么大事情。”
“校長說，老鼠只有等貓走了才會冒頭，地堡有兩只貓，所以他前往戮塔了。”
聞夕樹聽懂了。
自己“死亡”的期間，地堡里肯定亂象橫生。
不管是某些名門望族，還是一些地堡老牌貴族……
總之，大吞噬后的變革太快，肯定還有不少人心存怨恨。
老校長刻意前往戮塔，讓一些東西發酵，浮出水面。
他笑道：
“他就對我這么有信心？”
院靈說道：
“老校長認為您死亡的層級，可以是九十層，但絕對不可能是五十多層。”
聞夕樹佩服不已。
院靈說道：
“我已經收到了詭欲雙聲的消息，已經第一時間聯系了聞人鏡先生。您肯定希望與他展開合作。”
聞夕樹越來越覺得，院靈有賈巴爾那個味道了。做事太貼心了。
“同時，這些天夕樹神教的聞弦歌，表現非常不錯，我想您可以嘗試提拔他。”
“可以說，他一個人穩住了半個地堡的情緒。”
“如果沒有他，您或許已經可以看到巨大的靈堂上，掛著您的黑白肖像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