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文件,其實剛送來不久。
白從秋已經看過一遍,不過剛剛通過望遠鏡,似乎恰好望見了這個叫‘李清月’的女生,于是便又拿了出來。
第一頁的信息比較簡單,就是填寫入團申請時會有的那些選項。
少女微微蹙眉,將其往后翻。
纖白手指捻起紙頁。
這份文件很厚,足以說明里面內容之詳盡。
不僅包涵了李清月本人,還有她父親任職的片區,資料,母親經商,所處是何行業。
當然,除卻李清月本人,其余東西都放在了最后的附件當中,真正大頭仍舊是李清月的生平。
從她出生時的哪間醫院,到上過的小學,初中,細致到每一個年級。
白從秋的目光一一掃過,最后在初中的那一欄停下。
她細細看了會兒,放回去。
轉而拿起一張空白紙頁,憑著極其優秀的記憶力,揮動鋼筆,一個躍然紙上。
‘周雨彤’
寫到這時,那只握著鋼筆的手微微一頓,然后又寫下‘舒可卿’這個名字。
這兩個人名其實不難想出,畢竟李清月就在一中待過一個學期。
她接觸的人并不多,再加之本身性格偏內向,真想了解點什么,也許從當時的一班班長和班主任口中,能知道更多實情。
再聯想到少年剛轉學來的那天,他人口述的李清月的表現,那幾乎可以斷定,在那短短的一個學期內,一定發生過足以讓對方銘記好幾年的事。
白從秋放下紙筆,重新走到窗邊。
推開紗窗,目光投向操場。
些許微風拂面,輕輕吹動著她身上白裙。
時間的確可以消磨許多。
但總有些事有些人,是不一樣的。
少女心想。
操場。
在陳安帶著二班眾人打了兩遍后,黃宏發跑了過來,宣布解散。
體育課的后半節,一般都是自由活動。
人群兩兩散開,有聚在一起去打球的,也有選擇坐到樹蔭底下,互相說著話。
臨近傍晚,這樣的秋日不管做些啥,想來都別樣舒適。
籃球場一角,陳安被李揚拉著,硬要讓他幫忙‘補課’。
“媽的,等我學會了,我也要去教女生。”
李揚說著,幻想出寧雪婷用嗲嗲的聲音要他手把手教導的場面。
嘴角上揚,已經要忍不住輕哼起來了。
先前陳安周璇于一眾女生之間,可是把他嫉妒的牙癢癢。
然而很快,就有人非常無情的給他潑了盆冷水。
“你不會真以為那些女生圖的,是陳安太極拳打的好吧?”
江源雙手插兜,背靠在墻上,很不屑的看著他。
丟人!
“靠,你什么意思!”
李揚覺得自己的顏值受到了侮辱,他正要開口反駁,忽然余光瞥見兩三個男生抱著球走過來,頓時眉開眼笑,拉著陳安就湊上去。
“拳不練了?”
“練個雞兒,走去打球。”
陳安覺得好笑,看來江源還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反正閑來無事,這種好天氣,他也就沒有拒絕,幾人通過翻手掌的方式,很快分好隊伍。
年少時的精力總是充沛,籃球場上也從不缺像他們一樣揮灑汗水的人。
女生們就顯得要悠閑許多,三三兩兩聚在樹蔭下,嬉戲打鬧。
“你要到秋秋了嘛?”
有女生在問寧雪婷。
后者挑挑眉,略顯得意。
她揚揚手中剛買回來的可樂,笑道:“當然啊……”
寧雪婷指指在球場上打球的那個身影,嘿嘿一笑。
“等下我還要去送水。”
她大膽的話語,立馬驚起先前那女生的驚呼。
“真的假的,你喜歡人家啊?”
“你管我喜不喜歡……”
寧雪婷說著,隱晦的用余光瞥了眼身后。
那邊,葉淺淺正拉著李清月,給班長大人灌輸‘要主動出擊’,‘別讓等待成為遺憾’的等等經典語錄。
“班長大人,你就能讓她如此囂張?!”
寧雪婷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葉淺淺明顯是聽見了,微微瞪大著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之前她還以為寧雪婷只是和她一樣的八卦中人,誰知道寧雪婷是想親身上戰場啊!
于是葉淺淺立馬拋棄要和她做同道中人的想法,回歸到了班長大人的懷抱。
“不就是送個水嗎?我們也去買!”
葉淺淺氣呼呼的說完,拉著少女的手就想起身。
但是……沒有拉動。
她一愣,回頭去看,才發現少女不知何時垂下腦袋,默默在那一言不發。
情緒似乎肉眼可見的低沉。
“怎,怎么了?”
葉淺淺怔住,語氣下意識柔和許多。
“……不,沒事。”
少女輕輕搖頭,起身了,卻不是往食堂的方向。
她要回教室。
葉淺淺連忙追上去,感覺她應該是有什么心事,也就不好像平時那樣不著調了,只是陪她慢慢走路。
兩人的背影,漸漸走遠。
她們身后,寧雪婷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淺淺,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回到安靜的教室,在座位上坐好,少女終于開口。
“為什么?”
葉淺淺不太理解,她問道:“就因為不去送水嗎?”
“不是啦……”
李清月搖搖頭,嘆了口氣。
在操場時,寧雪婷口中‘送水’兩個字,勾起了她內心一些極不愿去想的回憶。
少女猶豫良久,見教室無人,小聲解釋。
一段塵封的,早應被遺忘的過往,隨著她的講述一點一點在葉淺淺面前鋪開。
時間,回到初一。
那正是對兩性懵懵懂懂的年歲,有好奇,有試探,但其實更多的心路歷程,或許就連當事人也無法表述清楚。
而最難面對的,便是那些流言蜚語,他們大肆宣揚,津津樂道。
傍晚瑰麗的晚霞下。
同樣是體育課,看著少年施施然遞在身前的水,聽著耳邊起哄的笑聲。
女孩本就臉皮薄,終是受不住,不敢去接,只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身后人群笑聲依舊,落在耳中,卻又像是憑空多了些嘲笑的意味。
當然不是笑她。
是笑那位自作多情的少年。
故事不長,也很簡單。
李清月很快講完。
但它就像一根小刺,隱隱扎在心頭。
時至今日,女孩早已長大。
見識過許多新的風景,新的人。
然而始終無法忘懷的,一直是那張微微愣住的少年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