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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請寄一片銀杏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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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總要經歷好幾個階段。

  特別是某個愛看書的少女。

  寫信之流,大抵對她來說,是會覺得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即使收不到回音。

  陳安繼續向下看去。

  她的字跡并不娟秀,是很隨意且瀟灑的。

  鋼筆著墨,帶出一道道墨痕和牽絲。

  “見字如晤。

  “這封信,本是照例往平陽寄的,只是那天跟小姨通了電話,才知道你已經舉家搬去了市里。

  “突然離開生活那么久的地方,會不會有些不習慣,妹妹剛來到這時,也總是念叨著要回家呢。

  “現在是念的少了,也發現國外并不像雜志里說的那樣,連空氣都是鮮甜的,而且還抱怨上吃的,說甚至不如一小食堂,這我倒是認同。

  “說到吃,有次你來家里玩,小冬非要纏著你給她做飯,你又寵她,便搬了個小板凳,站在凳子上給她下了碗面,一碗很簡單的素面,只放了點蔥花……我本說不要的,可沒想你還是堅持煮了,還端來讓我嘗嘗,說是不能厚此薄彼,可那有什么關系,姐姐肯定是要讓著妹妹的吧?”

  陳安看到這,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當初他就看出來,這小妮子雖然表面什么都不說,但心里其實可在意了,如今在信里,總算是吐露了一點心聲。

  瞧瞧這最后一句話,酸溜溜的……

  陳安甚至覺得,若不是因為寫信,恐怕她連這么委婉的字句,都不會表達出來。

  第一頁很短,到此結束。

  他拿出下一頁,信紙卻是換了一番,之前是屎黃屎黃的,這張有點類似明信片,淡青色。

  “給你寫的信,一直以來都是這般,斷斷續續,沒頭沒腦,可能有些你收到了,可能有些已經丟在路上……

  “其實倒也沒什么特別想說的,只是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關于小冬的,想著應該說給你聽聽。

  “以前同你講,剛來到這里時,她融入的比我好,很快就認識了許多新的朋友……她在這方面真的很優秀,那些人愿意聽她的,走哪都是好一群人跟著,每天讓姑姑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是個精致的小公主。

  “這不是我夸她,之前姑姑帶我們一起去吃飯,有個白胡子老爺爺,就是這么說的。

  “那地方站滿了人,我和小冬一起被帶上高臺,講了點話,我記不太清說了些什么,只記得妹妹應是很開心的,還沖臺下的大人們揮手,提著裙子鞠躬,又被大家夸有禮貌,很優雅。

  “扯偏了,你看,我總是這樣,這邊寫點那邊寫點,最后常常連自己也不知道在寫什么。

  “總之,想說的是,那會兒我因為她表現的那么無所謂,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氣,覺得對你來說好不公平。

  “但有時又會覺得,這樣是不是更好呢?畢竟念著一個人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這么跟我說的。

  “特別是有天下午,她跑來跟我炫耀,說她找到新的騎士了,還是好多好多,也見到了真正的騎士先生,就在上次吃飯的地方。

  “我很生氣,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跟她講寫信的事,索性也就瞞著她,一直拖到了現在。

  “你會怪我嗎?”

  第二張信紙很長,折了兩轉,前后都寫滿了字。

  陳安耐心的一字一句看完,心里沒什么波動,唯獨在看見‘我有一個朋友’的時候嘴角扯了扯。

  重新將信折好,看向第三頁。

  “昨天寫累了。

  “在去寫生之前,我一直以為妹妹已經徹底淡忘了伱,就像你常說的那樣,也許當時會覺得這段感情很珍貴,很珍惜,可隨著時間流轉,總會有新的人出現,代替。

  “但其實不是的。

  “她明明向我炫耀交了好多新朋友,可那些朋友來院子外喊她下樓時,她卻又一次沒去過。

  “小姨肯定跟你說過,說我性子傲,不屑和同齡孩子一起玩,但我覺得,妹妹才是最驕傲的那個,我更多時候,只是喜歡一個人待著而已。”

  陳安看到這,神色一怔。

  這次來信,關于‘妹妹’的事,她講了好多,幾乎比以往所有信里的字樣,加起來還要多。

  “那天去寫生,我聽見他們說她不敢坐滑梯……不是的,她一定是還記著呢。”

  語氣忽然變得確信。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跟妹妹說,說我早就給你寫過信的事?

  “我心有些亂,不知該怎么面對,便由你自己做主吧。

  “倘若你想,就請寄一片銀杏葉來,不許問小姨要地址,而且要脈絡工整,不能損壞,要尾部四分之一黃,連枝帶葉,最好有丹桂的香……”

  最后一段話到這,忽然被整個劃掉。

  只留下單起的另一行,筆跡匆匆,似乎還能感受到主人寫下時的羞惱。

  “你不許來信。”

  已是深夜,窗外一片靜謐。

  暖黃色調的臺燈下,映照出少年的清逸容顏。

  他的嘴角,無聲翹起。

  心想這扭扭捏捏的少女心事,還真是好玩。

  翌日,一大早。

  奎星學府的樓下花園里,那個愛穿一身白色練功服的少年準時出現。

  照例是站樁,蹲馬步,再打一套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拳法。

  按那位便宜師傅所說,時代變了,不太需要去精通什么殺人技,老老實實打好基礎,比什么都強。

  一副健康的身體,是一切事物的前提。

  陳安覺得很有道理。

  主要是之前仗著自己力氣大,想對師傅動手動腳,試試水準,結果被無情收拾兩次后,他眼神立馬就清澈了。

  師傅的道理,那就是世上最硬的道理!

  想到這,少年拿起毛巾擦擦汗,頗為惆悵的嘆口氣。

  “也不知您老人家啥時候回來……不會真讓我先站三年吧?”

  陳安的喃喃自語,被一個中氣十足的吼聲打斷。

  “嘿!陳家那小伙子,過來陪你牛爺爺下會兒棋!”

  少年慢悠悠的腳步忽的加快,一邊擺手,一邊擠出和善的笑容。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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