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第418章 凡門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兩天后。

  洪州市向南八十里,赤霞山。

  深山遠聞鐘聲近,裊裊清香一線天。

  走在山道上,張凡抬頭便可見那旺盛香火沸騰,深山之中,藏著一座道觀。

  “前面就是赤霞觀了。”

  張無名輕裝簡從,只背著一青藍色的背包,一身運動裝扮,不似修行中人,像極了登山的驢友。

  “我們今天要拜訪的是赤霞觀主向南天。”張無名輕語道。

  張家扶持安插在西江省內高手,實力最拔尖的便是七位齋首強者。

  赤霞觀主向南天,在這七人之中,實力最高,資歷也最老。

  “西江境內,除了那些名山大派,算上所有松散道觀,赤霞觀的香火能夠躋身前三。”

  張無名看向張凡,低聲道。

  “收復了西江省內大大小小的道觀,那攢聚起來的香火可是相當可觀。”

  “你應該知道,這天下,除了張家的封神之法,能夠以凡俗之身饗食香火的便只有神魔圣胎了。”

  封神之法與神魔圣胎,有很大的區別。

  前者,唯有施展此法,凡身封神,才能饗食香火,以外道祭此身。

  后者,祭煉先天元神,凡身霸道,直接采補香火,以己身煉長生。

  “我如今確實很需要這種東西。”張凡輕語道。

  凡人所見的香火,便是那升騰繚繞的煙云。

  可是在修行者眼中,香火靈力可以見知,里面藏著最純粹的念頭。

  一般修行者無法享用,即便如此,香火可以興一門之氣運,冥冥之中,提升本宗本門出人才的概率。

  當然,因為香火之中,藏著最純粹的念頭,那也是修行之大劫。

  所以,哪怕是龍虎山張家,香火鼎盛,堪稱天下第一,也不免大運忽跌,遭逢劫數。

  天下的道理,便是如此玄妙,大運之中,必藏大劫。

  任你有蓋世的神通,任你有齊天的手段,也不免遭天一戮,跌落凡塵。

  除此之外,香火還能祭煉提升法寶。

  所以,各門各派的法寶,都需要以香火供奉。

  當日,黑金古印重練時,便是汲取了其他法寶碎片之中殘余的香火靈力。

  正因如此,歷代以來,道統之爭,爭的便是香火,便是氣運,便是生死前途,便是長生之機。

  當然,對于張凡而言,香火有更大的妙用。

  饗食香火,便是采補念頭。

  那是神魔圣胎修行的關鍵。

  如今,他已經修煉到了大士九重境界,當然想要更進一步,踏入齋首之境。

  道門修行,關鍵便是性命雙修。

  性功之秘,在于元神。

  命功之本,在于內丹。

  采藥于體內行周天,煉化精氣為真陽,反哺元神,便是性命雙修的開始。

  真陽凝結成丹,乃是命功大成,也就是所謂齋首境界。

  內丹九轉,養成金丹一枚,反哺元神,終成法相,便是觀主境界。

  法相九變,天人合一,便是天師境界。

  再進一步,元神陰滓剝離,進入金丹,孕育升華,陰盡陽純,那便是真正的純陽無極之境。

  如今,張凡積蓄底蘊已經足夠,只差一個契機,一個緣分,便能夠參悟齋首境界的奧秘,臨門一腳,命功大成。

  “快了,我感覺已經快了。”張凡心中默默道。

  “我給你的名單,你看了嗎?”

  張無名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知道你心心念念想要斬殺魚璇璣,可這件事急切不得,這里畢竟是西江省。”

  “丹元法會才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關乎你我未來的大事,你好歹當個事業來干啊。”張無名語重心長道。

  “我就出了個神而已……”張凡白了一眼。

  “你給我的名單,我當然看了。”

  所謂名單,也不過是那七位齋首境界高手的相關信息。

  除了今天需要拜訪的赤霞觀主向南天之外,凈土觀主許長壽常年多病,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幾乎很少露面,也不需要考慮。

  眼下,張凡和張無名需要對付的便只剩下五大齋首強者:

  金光觀主,凌度。

  飛云觀主,肖消樂。

  自在觀主,常盡之。

  忘憂觀主,裴不起。

  喜樂觀主,花無歡。

  “這五人野心很大,在西江經營多年,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張無名來西江之前,便將這里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加上龐青云那里獲得的情報,便已是了然于胸。

  “你說的那個法子很冒險,以我現在的修為,最多是個平局。”張凡凝聲道。

  大士和齋首之間的差距,乃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更不用說同時對付五大齋首強者。

  哪怕以張凡之能,也是有點心虛。

  “你說的不錯,最多是個平,進退兩難而已,所以今天才要來拜訪一下這赤霞觀主。”

  “如果到時候,他能夠在我們身后推一把,平局便是勝局。”

  張無名似乎已經籌劃好了一切。

  “這西江省便是我們兄弟倆的大運大興之地。”張無名的眼中泛起了別樣的光彩。

  他的才情在北張,根本無用武之地,反而要處處收斂,低調做人,鋒芒不顯于人前。

  離開北張之地,重返西江故土,對他而言,便似龍歸大海,虎入深山。

  “打起精神來,兄弟。”

  說著話,兩人便來到了赤霞觀。

  果然是深山藏道觀,云深有人知,門口香客絡繹不絕,裊裊香火如華蓋,靈幡搖擺,如風成相。

  “這里比青云觀熱鬧多了。”張凡忍不住道。

  這兩天,他便住在青云觀,那里的交通可比這里方便太多了,然而熱鬧鼎盛卻遠遠不及。

  “聽說這赤霞觀靈驗的很,尤其是求姻緣,若是孽緣,來此敬香,半年之內,必定分手。”張無名輕笑道。

  “好多女生怕自己被小三了,就帶著男朋友請來敬香,無有不中。”

  “時間久了,在小黃書上的名聲便傳開了。”

  “有點意思。”張凡凝聲道。

  說起來,自從千年老妖注銷賬號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逛過小黃書了,最近最常逛的是小道app。

  “兩位如果要請香的話,在那邊。”

  就在此時,一名小道童走了上來,指引道。

  “我們不是來上香敬神的。”張無名輕笑道。

  “若要敬神,我這朋友便是大神仙。”

  說著話,張無名指向了張凡。

  此言一出,張凡都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

  那道童更是張了張嘴,神色怪異地打量起張無名來,道觀莊嚴之地,神仙共敬之所,還沒有哪個凡夫俗子,膽敢如此不敬。

  這般口氣,比天還大。

  “莫要胡說。”小道童瞠目道。

  “我是來見赤霞觀主。”張無名凝聲道。

  “我家師祖不見客。”小道童愣了一下,旋即搖頭道。

  齋首境界,內丹已結,命功大成,在古代都算得上丹道大家,足以開辟宗門,廣收門徒。

  “約好了,你去通傳,就說北邊來人了。”張無名淡淡道。

  這兩天,他早就讓龐青云送上了拜貼,得了允許,才登門拜訪。

  小道童略一遲疑,還是轉身去了后山內院。

  片刻后,一位年歲稍長,大約四十多歲的道士走了出來,剛才的小道童則是跟在后面。

  張凡掃了一眼,那道士不到五十歲,高功境界,這般年歲能夠達到此境,也算得上是前途遠大了。

  “貧道浩然,見過兩位貴客。”那道士走到跟前,稽首行了一禮。

  張凡和張無名相視一眼,紛紛還禮。

  臨來時,龐青云倒是提過,這位浩然道長乃是向南天唯一的弟子,這些年,向南天深居簡出,赤霞觀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這位浩然道長在料理。

  “兩位跟我來。”

  浩然道長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領著張凡和張無名,前往后山內院。

  來到了一處靜室,便有道童奉茶。

  “兩位在這里稍坐用茶,家師馬上就來。”

  說著話,浩然道長便退了出去。

  “這里倒是簡樸的很。”

  張凡打量了一眼,靜室內,桌椅之外,便只有一張蒲團,一尊香爐,連空調都沒有。

  陳設可以說簡單到了極致。

  “大修行者,棄絕一切物欲,摒棄諸念,這是得了真功夫。”張無名凝聲道。

  凡人與道尚遠,所以受到外部環境,內部欲望的影響最大。

  修行者,境界越高,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越小,以至于冬寒夏暑,冷暖交替,都不能侵其分毫。

  向南天這樣的高手,內丹已成,自然可以做到寒暑不侵。

  大夏天,哪怕頂著烈日奔跑,也能保持體溫恒常,呼吸平穩,不會有一絲汗液流淌,更不會感到一絲酷熱,觸摸其身體表面,甚至還能感到一絲絲涼意。

  “嗯!?”

  就在此時,張凡注意到房間陳設雖然撿漏,不過南面的墻壁上卻是掛著一幅畫。

  這也是房間內唯一的一幅掛畫,那上面畫著一位道人,虬髯粗獷,手持木劍,騎著一頭斑斕猛虎,劍下鬼影晃動,虎口妖邪悚然。

  泛黃的畫卷像是有些年頭了,角落處還有兩行題詩:

  “五月五日午,天師騎艾虎。蒲劍斬百邪,虎口吞鬼蠱。”張凡輕聲,念了出來。

  這一刻,他有些恍惚。

  小時候,張靈宗曾經教他念過這首端午民謠。

  故老相傳,五月端午這天,天下妖魔齊聚龍虎山,太上老君便派遣張天師坐鎮龍虎山,騎著用艾葉扎成的神虎,收納菖蒲煉成寶劍,降妖伏魔。

  “五月五日午,天師騎艾虎……”

  張凡喃喃輕語,待看到落款處,不由眉心一顫。

  “天生!?”

  張凡眸光凝起,不由看向張無名。

  “張家安插在西江的高手,并非全都是北張的人。”張無名走到畫前,悠悠輕語。

  “三十多年前,南張未滅之時,向南天便是南張扶持看重的苗子,只不過當時,他初入門庭,境界未成,不過是個小角色,所以才沒有遭到株連。”

  “誰能想到,三十年彈指一揮間,他也成了氣候,成了西江之地散修魁首。”張無名感嘆道。

  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張凡轉身望去,便見一位老者走了進來,龜背鶴形,步履生風,凝起的雙目不怒自威,映射出與年齡不符的光彩,最關鍵的是,此人露出的手臂上,皮膚光潔白皙,竟然連一絲汗毛都沒有。

  “降白虎!?”張凡目光微凝。

  他知道,男子修行,一旦結成內丹,命功大成,便能達到“降白虎”的境界,全身體毛脫落,鎖住一身血氣,馬陰藏相,精不外泄,化氣還腦,近乎無漏。

  這樣的境界,若是在女子身上便是“斬赤龍”,月經斷絕,壬水上行,逆返先天,如嬰兒赤子。

  “果然是高手!”張凡心中一凜。

  同樣是齋首境界,彼此也有差距,眼前這位的氣象,比起當日死在黑色鐵片之下的張惡煞更加深不可測。

  “晚輩張無名,見過前輩。”

  張無名趕忙上前,行了一禮。

  “無名……”

  向南天眸光掃過,淡漠的眸子卻是不顯喜怒。

  “未曾封神立像,也不過是個無名無姓的可憐人罷了。”

  向南天的話可以說是不留情面,卻又極為現實。

  “坐吧。”

  不等張無名回應,向南天便隨口道。

  “你的來意,龐青云那小子已經說過了。”向南天開門見山道。

  “張家離開這邊土地太久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今非昔比了。”

  向南天倒也直言不諱:“北張讓你這樣的小角色回來重整局面,怕是也沒有想過成功。”

  張無名未曾封神立像,都不算是個正經的張家人,派這樣的人物回來,顯得太隨意,太草率了。

  “人心易散難聚,你的事,辦不成。”向南天直接道。

  “前輩,你這幅畫不錯。”

  忽然,張無名話鋒一轉,看向墻壁上那幅泛黃的畫卷。

  向南天愣了一下,卻是沒有料到張無名未談正事,竟是跟他聊起了墻壁上的那幅畫。

  “那年端午,我遠赴江南……那位送了我這幅畫。”向南天的眼中浮現出一抹追憶之色。

  在北張弟子的面前,他也只能將那人名諱深藏心中。

  即便如此,這位齋首境界的大高手,眼中卻是流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情緒。

  那年端午,他在江南渡過,吃了肉餡的咸粽子,泡了艾葉澡,還得了這幅畫。

  那位……那位對他的期望很高。

  “張天生!?”張無名忽然道。

  轟隆隆……

  此言一出,一股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整個房間都在顫抖。

  “小鬼,你敢提他的名諱?未曾封神立像,也敢在我面前翻舊賬?”

  向南天的聲音如驚雷滾滾,回蕩在耳畔。

  “前輩……”

  就在此時,張凡忽然開口叫道。

  向南天眸光橫掃,這才真正注意到了張凡。

  “前輩,我這朋友也姓張,不過卻另出一門。”張無名承受著巨大壓力,一字一句道。

  此言一出,向南天面色驟變,周圍的壓力頓時消散。

  他死死地盯著張凡,眼中難掩驚異之色。

  “晚輩張凡,見過前輩。”張凡正式拜見道。

  “張凡……凡……”

  向南天神情恍惚,他的思緒仿佛又飛到了多年前,那個端午節的夜晚。

  雄黃酒醉人,向南天抱著那幅古畫,隱隱見那道挺拔偉岸的身影還在揮毫潑墨,他所寫的便是一個“凡”字……

  “小向啊,這個字玄妙的很啊,天下最玄妙的字……”

  呢喃的醉語回蕩在耳畔,便見那人一抬手,便將身前的凡字化為灰燼。

  “老子以后若是有了孫子,便叫這個名字。”

  往日種種,于眼前化滅,與張凡的身形漸漸重合。

  “故人之后……故人之后……”向南天喃喃輕語。

  他看了看張凡,又看了看墻壁上的那幅畫,忽然沉默。

  “就算我愿意幫你,你們也出不了頭。”

  沉吟許久,向南天忽然道:“西江的水太深了,就連整合當地散修,你們兩個小家伙,便做不到。”

  “只要前輩愿意站在我們這邊,其他的便不容操心。”張無名松了口氣。

  他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

  “年輕人,心比天高。”向南天看著張無名,又看了看張凡,不由升起了一種恍惚的感覺。

  這一刻,他好似又回到了許多年前。

  “好,如果你們真能壓服其他人,我便全力相幫,一統西江散修,助你們登法樓,上高臺。”向南天承諾道。

  “有前輩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張無名輕笑道。

  “人心易散,這些人散了這么多年,你想要統一整合,總得有個名頭。”向南天忽然道。

  旗幟高舉,才能聚合人心。

  “難道你要舉北張的大旗!?”

  “那動靜就太大了,北張讓我來,便是不愿意節外生枝,惹人注意,至少明面上,他們不愿意讓世人覺得,張家要回來了。”張無名搖頭道。

  他當然不會高舉北張的大旗,否則以后,他羽翼豐滿,如果切割脫離!?

  “革故鼎新,或許可以另立一門,聚眾成山!”張凡提議道。

  “好主意!!”

  這些人是舊勢力培養出來的,卻是要在新的勢力中煥發光彩。

  新的時代中,他們應該有新的旗幟,新的名號。

  “那叫什么?”向南天問道。

  “就叫……”

  張無名心頭一動,忽然抬頭,看向張凡。

  “凡門!!”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