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年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并不如何在意。
先是有條不紊的處理了柳玉成,然后安排人手來處理柳玉成帶來的分家弟子,將事情安排好了之后,他這才站起身來:
“二府既至,諸位隨本座前往一會。”
眾人起身稱諾。
柳昭年大踏步往前,其他人隨行在后。
楚青等人自然也在當中。
柳昭華則低聲對舞千歡和溫柔說道:
“今日必有一場惡戰,你們無需擔心,若有危險,自有我保護你們。”
舞千歡笑著點頭,溫柔也把腦袋點的好似小雞啄米。
走出了五音殿之后,楚青則見到了感覺好像已經很久不曾見過的蘇寧真。
一行人先是浩浩蕩蕩的走出了天音府。
其后則走向了天籟城的城門。
二府中人固然是得了柳昭年的允諾,可以率領眾多弟子大搖大擺的走在天音府地界之中。
但這么多人想要入城顯然是不可能的。
傳話之人深入城內,在天音府外運功喊話,而二府大部人馬,則身在天籟城外。
一路走來,天籟城內空空如也,今晨便已經得了禁令。
今日有大事發生,城內百姓無性命攸關的要緊事,不得出門。
故此大街上也是空空蕩蕩。
眾人來到城墻之上,往下方看,就見天籟城前,大批人馬盤踞。
正是燎原,裂星二府之人。
只不過在這當中,最顯眼的莫過于一頂黃金軟轎。
說是轎子,其實沒頂。
兩根黃金長竿,架著一張純金的椅子,椅子上嵌滿了各種寶石玉器,奢華至極。
黃金椅上此時正坐著一個人。
模樣看上去很年輕,看樣子也就三十來歲左右,但雙眸之中的深邃和滄桑之色,卻遠不是這個年紀該有。
他手里把玩的是兩枚金膽,納于掌中反復旋轉。
楚青見過了歐陽天許,而能夠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方式于眾人面前現身的……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韓秋君!
相比之下,歐陽天許就質樸不少,他身形魁梧,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眸光低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柳昭年現身于城樓之上,抱拳一笑:
“二位聯袂而至,我天音府蓬蓽生輝。
“怎的還在城外停留?不如入城一敘?”
此言一出,韓秋君當即看了歐陽天許一眼,歐陽天許打了個哈欠,不作回答。
便聽那韓秋君冷笑一聲:
“入城姑且不必……今日此來,只問你柳昭年一句話!”
柳昭年微微一笑:
“韓兄,有什么話,但問無妨。”
韓秋君眸光凌厲,厲聲喝道:
“你可知罪!?”
這一聲好似悶雷滾滾,不僅僅是在這城墻上下,聲音擴散,整個天籟城都聽的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天籟城內百姓禁不住瑟瑟發抖。
二府前來天音府,問責柳昭年……這一點不在預料之外,可韓秋君直接一句‘你可知罪’,顯然是已經拿到了鐵證!
接下來難道就是兩府出手,全力剿滅天籟城?
那他們這些城中百姓,又該何去何從?
城內人心惶惶,城墻上的柳昭年卻笑了:
“韓兄這話,屬實是無稽之談……你們也知道,近日來本座被人污蔑,說我天音府勾結天邪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韓兄有此一問,莫不是也被小人蒙蔽?”
“小人蒙蔽?”
韓秋君看著柳昭年,忽的長長嘆了口氣:
“韓某多希望,我真的是被小人蒙蔽……奈何,今日之事,乃是韓某和歐陽兄親眼所見。
“小寒谷韓異人率領一群江湖豪俠,因段氏一族段青河血書前來你天音府問責。
“可如今,這幫人全都被你天音府勾結天邪教,戕害于清泉峽內!
“此事乃是當中幸存之人,親口所說……他們身上更有你天音府獨門暗器天音梭,鐵證如山,容不得你于此狡辯!!
“柳昭年,你若是能夠迷途知返,自此解散天音府,退出江湖。
“再將天邪教的陰謀和盤托出,我等倒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
“否則的話……雖然百般不愿,可韓某身為裂星府府主,無論如何不能容你這般,殘害江湖同道!!”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
唯有冷風簌簌,吹的人遍體生寒。
歐陽天許也抬頭看向柳昭年……他自然知道今日這一切都是戲。
唯有韓秋君不明所以,還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上,不可自拔。
好似他當真是那個為了江湖,為了天下,而不得不為的江湖豪俠。
歐陽天許此時唯一好奇的是,柳昭年打算如何應對韓秋君的話?
是直接將韓家勾結天邪教的證據拿出來?
還是另有說法?
柳昭年的沉默并不太久,便發出了一聲嗤笑:
“韓秋君你我相識也快有二十年了……倒是從來不曾發現,你竟然還有這般顛倒黑白的能力。
“今日歐陽兄于此做個見證,柳某也正好有事,要跟韓兄好好論論!
“眾所周知,湘山海遭遇不幸,被一伙窮兇極惡之輩,一夜之間屠滅滿門。
“本座好友桑卿塵被人折磨致死……
“可時至今日,兇手仍舊逍遙法外!”
蘇寧真本是躲在眾人身后,死死的盯著韓秋君,韓秋雨等人……
聽著他們的話,本是咬牙切齒。
可如今柳昭年的一番話,卻讓她微微一愣。
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說起這件事情?
韓秋君的眼睛微微瞇起:
“柳昭年……我勸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非也!”
柳昭年擺了擺手:
“左右今日韓兄已經來了,咱們就一件一件的說……
“你們都知道,柳某和桑卿塵相交莫逆,他無緣無故身死,柳某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便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暗中調查湘山海血案。
“功夫不負有心人,今日犬子驚寒歸家,真就找到了一件不應該出現在湘山海之物。”
話落,他自腰間取出一物,一甩手扔向了歐陽天許。
歐陽天許探手一抓,拿在掌中看了一眼:
“扳指?”
韓家一眾人等之中的韓秋雨,忽然下意識的將手藏在了袖口之中。
“沒錯,正是扳指。”
柳昭年淡淡說道:
“扳指內側,還有一個‘雨’字,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韓家三爺韓秋雨之物。
“卻不知道韓三爺,今日可在此處?”
韓秋雨有心后退,然而柳昭年這話出口,歐陽家的人全都下意識的尋找,一下子就將他的身形鎖定。
深吸了口氣,韓秋雨走出人群,微微抱拳:
“柳府主,事到如今就莫要做困獸之斗了。
“一枚扳指,又能說明什么?
“我這扳指,確實是丟了……就算是被驚寒賢侄機緣巧合撿到了,誰又能說這就是從湘山海撿到的?
“柳府主借題發揮,是想要將這潭水攪渾嗎?”
不得不說,韓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一番話連消帶打,意思是柳驚寒不知道從何處撿到自己遺失的扳指,謊稱此物落到了湘山海,柳昭年為了脫身,便大放厥詞。
借機想要將這潭水給攪渾了……
若是歐陽天許不是早就見過楚青,不是親眼看到天邪教出手襲殺韓異人等人,天音府又現身相救……
這會只怕也會心中糾結不定。
不能確定,他們之間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若是劇本按照韓秋君他們設想的去演,一個勾結了天邪教的天音府,又有什么可信度存在?
多半還是會覺得,韓秋雨所言更在理一些。
然而柳驚寒卻冷笑一聲:
“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你的腦子是出門時,忘記帶了嗎?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韓三爺近來這一段時間,除了今天之外,其他的時候從未離開過裂星府吧?
“湘山海則處于太上劍門和虛華宗的分界處。
“距離你裂星府,不僅僅遠隔千山萬水,更有三府三門三宗的龐大實力,橫亙于二者之間。
“我問你,這遠隔千山的,你究竟是如何將從不離身的扳指,丟在了我去調查湘山海的路上?
“從而給了我們這么好的,可以轉移視線的借口?”
柳輕煙在一旁默默點頭,偶然看向柳驚寒的眼神還是頗為贊賞的。
只是當柳驚寒察覺到她的目光,轉身回望時,便立刻流露出鄙夷之色……引得柳驚寒大怒。
韓秋雨一時語塞,眉頭緊鎖:
“那扳指……誰知道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誰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了湘山海?”
“我的行蹤如何,一查便知!”
柳驚寒冷聲說道:
“而你……倘若無法解釋這扳指為何會出現在湘山海,那我來幫你解釋!
“湘山海滿門上下,便是被你裂星府所滅!
“你們潛行匿蹤,所有人都以為你們在裂星府,實際上卻偷偷現身于千里之外,屠滅湘山海滿門之后,悄然離去!
“韓秋君,我說的可對!?”
“放肆!!”
韓秋君猛然抬頭看向柳驚寒:
“本座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
他眸中若有星辰,僅僅只是目光便能傷人。
柳驚寒雖然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卻也擋不住一個將裂星九變修到八品的韓秋君。
危險的直覺驟然襲來,一時之間毛骨悚然。
正不知該如何應對,一只手已然來到了他的跟前,探手之間,移形換位。
再抬頭,站在跟前的正是楚青。
而那蘊含恐怖威能的一眼,卻早就無聲無息的沒了動靜。
“好一個名門正派,愿為江湖除害的大俠,僅僅只是因為人家叫了你一句名字,就要痛下殺手。
“著實是叫在下,大開眼界。
“韓秋君……這名字說就說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僅說韓秋君,我還能罵你韓狗才,韓奸賊,韓不要臉!
“你奈我何啊?”
楚青瞇著眼睛,一字一句,只將韓秋君說的雙眼滿是厲色。
身為裂星府府主,他什么時候受過這般奇恥大辱!?
一時之間,那黃金椅子都被他捏的變了形,金子好似泥水一般自指縫之間被擠了出來:
“你……又是何人?”
“在下韓三!”
楚青一抱拳,笑著說道: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跟諸位聊聊……
“此事淵源起處頗深,好在方才開了一個頭,裂星府對湘山海痛下殺手之事,你以為瞞的天衣無縫,實則早就被人發現。
“蘇寧真乃是湘山海唯一幸存弟子,她為了報仇歷經磨難,我了解真相之后于心不忍……
“恰好,當時小寒谷內,便有一位韓家之人。
“對于這等動輒滅人滿門,毫無人性之輩,自然沒什么可說的,在下便出手將其捉了。
“本是想要和蘇寧真對峙一番,看看究竟真假,卻沒想到……竟然讓我問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勾結天邪教殘害江湖同道的,根本就不是天音府,而是你裂星府韓秋君!
“以小寒谷為引,你利用韓異人召集一群江湖豪俠,派出天邪教之人,拿來一封不知道從何處得來的血書,對天音府栽贓嫁禍!
“好將天音府至于不仁之地,再聯合燎原府一舉覆滅,不得不說,你當真是好算計,好謀劃啊!!”
“胡言亂語……”
聽到楚青自報‘韓三’這個名字,韓秋君的眸子里原本就滿溢的殺機,一下子變得更加濃郁起來。
只是楚青所說的話,他自然是不能認的。
否則的話,今天韓家勢必要落入天音府和燎原府的圍攻之中。
“韓府主莫要著急否認。”
楚青輕笑一聲:
“畢竟茲事體大,雖然有韓秋元的供詞,我也不能盡信。
“正好,我既然答應了要幫蘇寧真報仇,自然不會言而無信,故此小寒谷之會結束之后,我便走了一趟裂星府。
“想來韓府主如今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你留在裂星府看家的韓秋澤,已然被我所殺。
“白虎七宿,更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不過從韓秋澤的口中,我得到了和韓秋元一樣的供詞。”
柳昭年聽到這里,直接從腰間取出了一件東西,高高舉起:
“韓秋澤臨死之前的畫押血書在此!”
話音至此微微一頓,繼而他看向了韓秋君:
“事到如今,本座也有一言問你……
“韓秋君,你可知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