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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上層敘事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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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升海域。

  飛升族戰敗的余波尚未散盡,更為兇悍的戰爭推進已如潮水般席卷。

  溟霧族并未停歇,霧海如同復蘇的巨獸,裹挾著亡語煞氣,向書言所在的領域步步緊逼。

  霧潮所過之處,海面跟著掀起巨浪,戰爭的下一個篇章已然開啟。

  此時,書言領域的深層空間里。

  書言跟前懸浮著一枚迸發璀璨光芒的規則烙印:靈根。

  對于這個規則,書言并不陌生。

  事實上它對飛升族的了解,遠比飛升族對它的了解更多。

  最初得知飛升族的存在,是因為修仙小世界里那些能夠產出豐富閱力的讀者神秘消失,徹底切斷了對它的規則衍生能量供應。

  它由此展開調查,知曉了飛升族在許多小世界里的布局。

  包括修仙小世界生靈體內,潛藏的靈根種子。

  詳細了解飛升族的戰爭模式,以及生命結構后,它最終將飛升族定為下一個挑戰勢力。

  在與飛升族的戰爭中,它從單方面被碾壓,到后續逐漸占據優勢。

  如果沒有溟霧族的降臨,本該是由它吞噬飛升族。

  在此期間,它提前構建了一支專門用于嵌合“靈根規則”的敘事軍團框架。

  此刻獲得靈根規則,無需試驗,無需解析,便可以直接使用。

  書言的意志在此刻席卷深層空間,操控執、筆、書運轉。

  規則書無聲翻頁,每一頁都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體系。

  機械戰爭、咒術紀元、神國幻影……這些故事,構成了書言麾下可隨意切換的戰爭體系。

  當書頁定格,展現的是一張徹底綻放出煌煌金輝的頁面。

  上面的文字,組合出流動的仙篆與經絡般的靈脈圖譜。

  天道(書言)敕令,宏大的敘事隨之展開。

  一行文字浮現:萬靈筑基·道種登神。

  書之力啟動,懸浮于書言跟前的“靈根規則”驟然爆開。

  化為無數細微如塵,卻蘊含著完整靈根規則之力的彩色光點,如同播撒向沃土的種子,飛向書頁,與預設的故事框架相結合。

  與此同時,外層領域空間里。

  嚴陣以待,準備迎戰溟霧大軍的英靈軍團與尖嘯軍團,在書言的意志影響下,轟然崩解。

  化作濃郁散逸的墨力,如同潑天墨汁,猛地潑灑向整個書言領域。

  開始根據書頁里記載的內容,重新架構領域內的一切。

  大地轟鳴間隆起,化作連綿起伏的仙山,靈脈自地底孕育。

  干涸的河床在顯現后,瞬間被憑空涌現的靈泉水填滿,蜿蜒流淌,滋養大地。

  參天古木破土而出,枝葉繚繞靈氣……一個完整的修仙世界背景,被快速重塑成形。

  而這方新生世界的中央,無盡彩色光點匯聚成一根通天巨柱:靈根神柱。

  它也是這個故事的核心。

  誕生后,靈根神柱向這方世界揮灑蘊含規則元素的七彩輝光。

  磅礴的墨色敘事能量如天河傾瀉,與七彩輝光碰撞、交織、融合。

  書頁之上的故事洪流開始加速演進:

  太初有道,混元初開。

  書頁上浮現箴言,靈根元素在與墨力的交織中沉淀,清濁分流,孕育出靈性物質,荒蕪的世界開始有了發展潛力。

  靈機乍現,萬物萌蘗。

  靈根神柱微微震顫,播撒出的彩光融入大地,最原始的單細胞藻類在靈泉中誕生,隨后是更復雜的植物、昆蟲、獸類……實則并非自然進化,它們是在規則的書寫下,被設計出來的生靈。

  也可以視為,故事開篇的鋪墊。

  靈氣潮汐,席卷八荒。

  當生靈基數達到臨界,靈根神柱的光芒達到鼎盛,第一輪世界級“靈氣復蘇”轟然爆發。

  磅礴的靈壓席卷天地,沖刷著每一個新生生命,激活它們體內早已被書寫好的靈根潛質。

  吐納煉氣,道途初顯。

  部分被靈潮洗禮的生靈(猿、鶴、古樹、甚至石頭)本能地開始模仿靈根神柱的能量韻律,嘗試吐納靈氣,粗糙的煉氣法門自行萌發。

  百年、千年的悟道過程被壓縮成瞬息,第一批“修行者”懵懂地踏上了道途。

  宗門立幟,道統傳承。

  靈智者開始聚集,圍繞靈根神柱,或是依傍靈脈,建立最初的庇護所與講道之地。

  符文被刻畫,簡易陣法被布置,煉器、煉丹的雛形開始顯現。

  散亂的修行力量開始匯聚成一個個小團體,宗門與家族的雛形初現。

  天驕爭鋒,大世之爭。

  世界背景已然完善,磅礴的靈氣滋養下,這方世界天才輩出,奇遇不斷。

  他們背負法器,手掐法訣,周身穴竅自行開辟。

  探索修煉中,他們體內植入的靈根,瘋狂汲取著天地間的規則靈氣,完成筑基、結丹、化嬰……。

  一個個潛力角色開始閃耀,爭斗、合作、探索遺跡……輝煌殘酷的修仙大世如同快進的史詩畫卷,在書頁上轟然鋪開。

  魔淵裂變,霧魔滋生。

  當修仙文明于輝煌中高歌猛進之際,書頁的敘事陡然一轉。

  彌漫于天地間的磅礴墨力能量,沉入世界框架的大地深處。

  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隙豁然開裂,噴涌出漆黑霧瘴。

  它們正是書言基于對溟霧族的理解,在構建世界時設定出來的是預演對手,也可以視為概念造物。

  霧瘴之中,無數形似溟霧戰士的身影顯現。

  它們貪婪地吞噬靈氣,污染靈脈,所過之處,草木枯萎。

  浩劫降臨,正邪鏖戰。

  輝煌的修仙大世迎來了它的“劫難”。

  修士們被迫放下爭執,聯合抗衡霧墨。

  劍光與魔爪碰撞,符箓與亡語交織,煉丹爐旁燃起了驅邪的烈焰,護山大陣在溟霧潮的沖擊下明滅不定。

  當世天驕們在與這些霧魔的生死搏殺中,快速適應著霧魔的戰斗方式。

  他們的道法也在實戰中得到磨礪,針對霧魔特性的神通術法被不斷開創出來。

  這場持續了“數千年”的正邪大戰,是書言在敘事中埋設的戰前預演。

  也可以視為戰爭軍團正式上線前的壓力測試。

  讓這支新生的修仙軍團,還未正式參戰,便已在漫長的故事時間里,提前熟悉了未來對手的戰斗風格。

  當故事的篇章推進至決勝時刻。

  書言的意志降臨。

  所有故事中誕生的英杰、老祖、圣子、圣女……這些在抗魔戰爭中證明了自身價值的強大個體,自書頁的史詩篇章中一步踏出,由虛化實。

  他們眼中還殘留著與霧魔廝殺時的冰冷戰意。

  一支歷經了內部“霧劫”淬煉,完全為對抗溟霧而生的修仙軍團,于此刻徹底成型。

  書頁合攏。

  修仙大軍的目光,齊齊投向領域之外洶涌而來的溟霧狂潮。

  預演結束。

  真正的戰爭,正式開啟。

  由無數修仙者組成的煌煌軍團,挾數漫長歲月淬煉出的凜然道威,毅然迎向鋪天蓋地涌來的溟霧大軍。

  在他們被書言寫入的認知與記憶里,眼前這片吞噬光線的漆黑霧海,正是他們奮戰了漫長歲月的霧魔。

  “結陣,護佑蒼生,與我出戰!”

  一位鶴發童顏,手持拂塵的“仙道老祖”聲如洪鐘,悲憤怒吼。

  頓時,巨大八卦圖、周天星斗陣、萬劍誅魔大陣……一座座在抗魔戰爭中被證明行之有效的強大陣法瞬間亮起。

  璀璨的仙光連接成一片,如同堅固壁壘,悍然撞上洶涌的溟霧狂潮。

  諸天道法與溟霧能量猛烈對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仙光不斷消融著霧靄,而霧海中凝聚出的巨爪也在狠狠撕扯著陣法光幕,激起劇烈的漣漪。

  戰斗瞬間白熱化,體內擁有規則靈根的“時代主角”紛紛出手。

  劍仙御劍而起,萬丈劍光斬裂霧獸。

  符師揮灑靈符,召來天雷地火凈化污穢。

  丹修祭起寶爐,烈焰灼燒著侵蝕而來的溟霧煞氣……每一種術法都針對“霧魔”的特性。

  這場戰爭,他們已經進行了上千年。

  但真實的溟霧大軍,遠比敘事中預設的“霧魔”更為強大。

  面對愈發猛烈的攻勢,書言果斷修改了敘事,讓領域后撤,拉長溟霧族推進的戰線。

  溟霧族的主力軍團果斷跟進,留下分線戰士負責善后。

  不多時,激烈碰撞的兩支軍團便消失在這片海域。

  此時,飛升族盤踞的海域之上。

  曾經仙光繚繞,島嶼林立的飛升文明盛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漂浮著無垠殘骸的海面。

  破碎的仙宮樓閣、崩裂的山脈基石、飛升族戰死者的靈體碎片……如同垃圾碎片,沉浮于黯淡的海水與能量塵埃之中。

  溟霧大軍與書言的離去,讓這片區域的轟鳴止息,取而代之的是“巨獸”吞咽時發出的低鳴。

  負責善后的溟霧族戰士,快速穿梭在廣闊的海上墳場。

  溟霧鎖鏈從霧舟中不斷探出,纏繞打撈著一切有價值的建筑殘骸。

  這些都是可以被回收利用的靈性資源。

  在此期間,形似烏云,負責運輸的溟霧巨獸不斷吞噬著被打撈上來的戰利品。

  內部的資源轉化工坊現場進行初步分揀提煉,將建筑殘骸熔煉成基礎靈材,將靈體碎片提純為純凈能量結晶進行封存,無價值的殘渣則吐回海面。

  勝利者開始享用這場饕餮盛宴。

  將敗亡者的一切,盡數分解、吸收,轉化為自身族群繼續前進的養料。

  這也是溟霧族留下部分戰爭力量的原因。

  海上的資源必須盡快收獲,否則便會被沉入海底,或是被海獸等生物吞噬。

  這無疑是溟霧族的損失。

  就在溟霧族忙于“用餐”之際,無數探頭探腦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從飛升海域四面八方冒了出來,數量越來越多。

  打架不參與,但論吃飯,玩家顯然最是積極。

  一道道賊溜溜的身影駕駛著各式各樣的載具,悄咪咪地摸進了這片布滿殘骸的“自助餐廳”。

  地區頻道里,被各種淘寶、撿漏、扒拉點吃的,等各種興奮的呼喊聲刷屏。

  “發財了,發財了,給我狠狠撈,不要管有沒有用,是不是垃圾,咱消化不了,但帝兆老哥胃口好啊,什么都能吃,所以只要是看到的,全要!”

  “前面的兄弟讓讓,你這破載具擋我發財了,小心給你擊沉了。”

  “嘶,撈出來一條飛升族成員的胳膊,這東西交易行賣多少合適,應該不構成販賣人體器官吧?”

  “大腿拍斷,看法系用念動力撈殘骸,我特么只能下去游泳,這差距也太大了,給我留點啊。”

  偷吃,是玩家陣營的傳統藝能。

  不但偷,還來者不拒。

  只要是有一丁點靈性的資源,都能兌換成祭力。

  玩家的行為在此過程中逐漸放肆,從最初小心翼翼的撿垃圾,迅速演變成了近乎瘋狂的零元購。

  到場的玩家數量也在不斷增長,各種奇形怪狀的載具,載著玩家快速進場。

  從各個方向,加入溟霧族本該獨自享用的資源盛宴。

  這種明目張膽的虎口奪食,越過了溟霧族容忍底線。

  負責善后的溟霧族戰士分散開來,驅動霧獸,揮動凝聚的霧刃,開始驅趕它們眼里惱人的“蒼蠅”。

  但平時一言不合就口吐芬芳,甚至莽夫般死磕到底的玩家。

  卻展現出了驚人的素養,并沒有出現溟霧戰士預想中的激烈反抗。

  反倒是地區頻道里,充斥著各種遺言:

  “臥槽,別打,別打了,再讓我吃兩口,就兩口。”

  “難受呀,追著我打,想安安靜靜地吃口飯怎么那么難,撿點資源有必要對我這么兇殘嘛,說好見者有份的。”

  “沒吃飽就被打回小黑屋了,看到你們還在發財,我是真難受啊,都別撿了。”

  “大哥行行好,撿完這具殘骸就走,我發誓啊……你媽XXX,還打,真當我是病貓了?”

  “淦,這狗東西下手真狠,好在剛才那波我血賺,死了不虧。”

  飛升海域上的畫風在玩家進場后,變得抽象。

  面對溟霧族的追殺,玩家全程不接招,以逃跑和躲閃為主。

  同時手上動作絲毫不慢,能多撈一點是一點。

  哪怕被霧矛穿胸,被霧獸咬住腿,不少玩家的最后動作都不是反擊,而是拼命將剛剛扒拉到的最后一點材料收入空間行囊,死前臉上還帶著欣慰笑容,然后化作霧氣消散。

  對于玩家族的抽象,溟霧族早已有過見識。

  不同于金幣商會的“正規玩家族”。

  野外遇到的玩家,毫無行為邏輯。

  給溟霧族戰士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這是一群腦子發育不完全,純粹被本能驅使的奇異種。

  他們似乎完全沒有高等智慧種族應有的恐懼,乃至榮譽感和基本的自保邏輯。

  行為邏輯混亂不堪。

  時而貪婪到令人發指,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資源利益就敢撲上來胡亂啃咬。

  時而又慫得無法理解,稍有風吹草動就一哄而散。

  無法溝通,無法威懾,無法理解。

  它們的行為邏輯,似乎只遵循一套最原始的沖動,依次是:看到、想要、沖上去、拿到手、死了也行。

  也因為玩家的出現,場面變得混亂又滑稽。

  一邊是溟霧族高效的肅清,另一邊是玩家鬼哭狼嚎,罵罵咧咧進行著資源搜刮。

  期間,死亡不斷發生,但更多的玩家從四面八方涌來。

  對于玩家而言,這趟前來就不是為了戰斗。

  此時的飛升海域,就像是零元購商場。

  死之前能多扒拉幾口,那都是純利潤。

  惱火的溟霧族戰士,只能被迫和玩家,玩起貓捉老鼠的游戲。

  但打撈過程中,玩家也會忍不住感慨,一個“陪伴”玩家陣營兩年多的老牌勢力,就此落幕了。

  飛升族在怪物世界譜寫的崛起篇章。

  在主島粉碎,領袖赤炎殞命后,徹底畫上了句號。

  但上層敘事終結所造成的影響,并沒有停止。

  無形的漣漪層層傳導,最終必將撞擊在那些曾被飛升族掌控與滋養的修仙小世界上。

  昔日的飛升族,根系深扎于怪物世界的資源沃土。

  將汲取的養料,源源不斷地輸送至修仙小世界,支撐起一個個繁榮鼎盛的修煉時代。

  如今,根系已斷,供養驟停。

  對于依賴飛升族輸送養分而壯大的修仙小世界而言,意味著鼎盛時代結束。

  漫長衰退時代就此開啟。

  天地靈氣將逐漸稀薄,大道規則趨于隱晦,天材地寶愈發難尋……曾經暢通的上升路徑將逐漸堵塞,世界的能級不可逆轉地步入下行通道。

  要面對的將是一個資源逐漸枯竭,未來不斷黯淡的現實。

  通往末法時代的篇章,在飛升族落幕后開啟。

  往后的修士,終將一代不如一代。

  只能在日漸貧瘠的天地間掙扎求存。

  他們或許會從古老的記載中,讀到飛升族撒下的奇跡,例如靈氣潮汐、白日飛升的傳說。

  由此,窺見資源無窮無盡的黃金年代。

  但那些記載,于后世而言,更像是一個遙遠、縹緲,甚至令人難以置信的神話。

  他們無法理解先祖為何能如此“奢侈”地揮霍靈氣,無法想象遍地靈草、機緣遍地的世界是何等模樣。

  他們的修行之路,將從追尋大道,逐漸退化為爭奪日益稀少的殘羹冷炙。

  道法傳承也將因為靈氣不足衰退。

  從修仙時代滑向弱法時代,乃至武道時代……在漫長時光中緩慢走向末路。

  這便是上層敘事的重量。

  對于修仙小世界的億萬生靈而言,他們或許根本不知道“飛升族”的存在。

  更無從知曉怪物世界里發生的那場驚天大戰。

  他們眼中,天地一如既往,日月依舊輪轉。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做。

  但上層敘事崩斷的漣漪,卻已無聲無息地穿透世界壁壘,悄然改寫了世界發展的底層邏輯。

  靈氣衰退、大道隱沒,并非凡塵世界生靈所能阻擋或理解。

  這種變化,甚至可以理解為:天命。

  天地,在他們茫然無知中,改換了容顏。

  曾經的修仙盛世,終將褪色為古籍中無人再信的傳說。

  他們,以及他們的后代,將被永遠困在這條不斷滑向沉寂的時間線上,直至徹底遺忘天空曾經多么遼闊。

  這便是身處下層敘事的無奈。

  毀滅的鐘聲為他人而鳴,余震卻由他們承負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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