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邪惡的力量即將順著神識軌跡襲來之際。
編年者做出了最果斷的決定,徹底切斷并舍棄了這一縷跨越空間的神識。
神識在黑暗籠罩下瞬間熄滅,如同壁虎斷尾求生。
頓時,源自靈魂本源的撕裂感傳來。
但它成功掙脫了魂獸順著神識連接侵蝕而來的力量,意識狼狽不堪地縮回了空間裂隙的另一端。
最終回到了文明之海。
驚魂未定之余,它忽然意識到剛才對它發起攻擊的是怎樣的存在。
這是一種由規則直接孕育生成的特殊生命。
其在生命層級,比它們銘史族的生命架構更完美。
正常生靈,吞噬了大量其他生靈的記憶,必然陷入無法識別自我的錯亂之中。
吞噬越多,記憶越亂。
銘史族也擁有吞噬能力,但這種吞噬會剔除掉許多成分。
例如,生靈的情緒、記憶。
但規則生命,有獨特的生命架構加持。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那只邪惡生物,吞噬了億萬生靈,融合了無數混亂記憶與極端情緒,非但沒有因為龐雜的信息洪流而陷入瘋狂或自我崩潰。
反而將所有資源統合、煉化,成為一種可控的戰爭力量。
基于規則本源的生命架構,使得吞噬融合對它們而言,就如同普通生靈的進食一般自然。
無論吞噬多少,它們的核心意識始終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而外來的一切,最終都只會變成壯大本源的養料,無法動搖其存在根基。
僥幸逃生,但編年者的意識卻因后怕而微微顫抖。
突然襲來的半神境怪物,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恐懼概念,更沒有權衡利弊的思維。
它的行動邏輯,似乎只有最原始的吞噬本能與對更高能量源的極致渴望,以及對幕后戰爭指令的絕對遵從。
這意味著,如果剛才不是果斷舍棄神識逃離,選擇與之對抗。
哪怕只是顯露出一絲一毫的力量進行威懾或反擊,都會立刻激起對方不計代價地死戰。
僅僅是因為它可以被吞噬,這般簡單。
至于代價,或許對方,乃至背后的勢力根本不在乎。
如此珍貴的高端規則生命,竟然被當作戰爭中消耗性的兵卒使用。
它無法想象,這背后的勢力,究竟瘋狂到了何種地步。
將這種潛力無窮,本質上近乎不朽的規則生命體投入絞肉機般的戰場,如同將神兵利器當作一次性的箭矢射出,這簡直是對力量的褻瀆。
也是一種令它感到頭皮發麻,無法估量的資源浪費。
但想到三方勢力中的黑潮,它忽然明白了。
能夠和黑潮軍團抗衡,就證明這支勢力也有著恐怖的資源吞噬效率。
可以像黑潮那般無懼死亡。
甚至說,這三方勢力都是如此。
通過狂暴的戰爭,互相傾軋、吞噬,以及從某種未知規則的邏輯中汲取力量。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三方勢力根本不在乎犧牲。
哪怕每分每秒都有數量龐大的己方精銳戰死,也不會停止戰爭。
因為三方勢力,都不在乎。
就連半神境,在這個戰場上也只是消耗品。
由此可以得出,這三方勢力的背后,必然存在神境戰力,甚至不止一個。
黑潮軍團背后,大概率是一個神境的君王坐鎮。
想到這里,它徹底放棄了將傳送陣源頭的勢力,制作成文明空間的想法。
這個想法此時看來,何其愚蠢。
銘史族雖強,卻還沒有成長至這種高度。
真要出手,怕是會被卷入三方勢力碰撞的戰爭磨盤中,被無盡的戰爭浪潮絞殺吞噬。
這次探索發現的特殊情況,已經遠遠超出“異常入侵”的范疇。
涉及了更高層次,足以威脅到銘史族根基的可怕勢力。
這三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是現階段的銘史族可以抗衡。
但它不理解的是,這三方勢力和入侵血色之心文明空間的那些蛀蟲,又有什么關系。
可以肯定的是,這些蛀蟲肯定和這三方勢力有關聯。
但又不是同一類存在。
無論是力量層級,還是生命強度,乃至生命形態,蛀蟲和三方勢力都沒有相似點。
甚至于,這些蛀蟲連進入三方戰場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它們到底是什么?
原本打算順著空間通道,將盡頭的族群一網打盡。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并不可行。
親身感受了三方戰爭的恐怖,它害怕再次前往,會引發三方勢力的關注。
要是順著通道前來的是這三方勢力,銘史族的文明之海將被徹底撕碎。
這會嚴重削弱銘史族的成長速度,讓它們元氣大傷。
但不處理也不行。
各種想法在編年者的意識中激烈碰撞、交織。
憤怒、忌憚、毀滅的沖動與存續的謹慎,復雜情緒在心底翻騰。
直接溯源征討,無異是自尋死路,甚至可能給銘史族引來滅頂之災。
那三方戰爭的恐怖景象,如同夢魘般縈繞腦海中,揮之不去。
空間通道又沒法從血色之心文明空間里關閉,只能從源頭關閉。
所以想要從文明空間入手,顯然不可行。
雖然可以加固空間架構,但這個傳送通道十分詭異,空間通道里似乎蘊藏著一縷縷規則級空間之力。
這根本不是加固空間通道可以防守的問題。
至于徹底關閉并凈化“血色之心”空間,這固然能根除當前的蛀蟲問題,卻損失了一個成熟的“編年篇章”。
同樣代價不小,意味著一個穩定的規則衍生能量來源被切斷。
而放任不管,絕無可能。
任由這些蛀蟲啃噬,能量流失和歷史污染只會越來越嚴重。
最終同樣會導致該空間價值暴跌。
權衡利弊,計算風險……無數種處理方案在瞬息間被推演又否決。
最終,一種相對保守但安全的策略占據了上風。
既然無法輕易鏟除源頭,那便守住門戶,來多少,殺多少。
只要殺的夠多,想必這幫蛀蟲會迎難而退。
如同定期修剪瘋長的雜草,雖然麻煩,但至少能保住“歷史篇章”本身。
也能避免了與深不可測的源頭勢力發生直接沖突。
同時,它認為必須加強對其他文明空間的監控力度。
一旦發現類似“蛀蟲”的蹤跡,就得以最快速度撲滅,絕不給予其扎根蔓延的機會。
這或許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會消耗它不少精力,但卻是目前最穩妥的選擇。
在摸清那些“蛀蟲”的確切來歷,以及與那三方恐怖勢力的關系前,銘史族需要的是蟄伏和謹慎。
怪物世界,強族林立,攀登巔峰的過程“存續”永遠高于一切。
活下來,才有未來。
它的神念再次掃過已經變得安靜的血色之心空間。
意識如同無形的律令,刻入該空間的底層邏輯,打下一道感知烙印作為深層監控。
隨后編年者的主體意識緩緩從這片區域收回。
重新歸于浩瀚的文明之海之上,繼續它的觀測守望。
只是,平靜之下,多了一份警惕。
三方混戰的恐怖景象,還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揮之不去。
撕裂維度的慘烈碰撞,給它內心蒙上了一層陰霾。
在這等浩瀚的戰場上,普通層次的力量早已失去了意義,投入戰場便會在瞬間化作齏粉與養分。
帶給它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乃至渺小感。
這便是怪物世界。
攀登的道路并非崎嶇,而是根本望不見盡頭。
自以為征服了一座山巔,可抬頭望去,卻發現自己不過剛站上了一塊大石。
前方還有更宏偉的大山,以及更多恐怖的身影在云層中翻滾、搏殺。
祂們每一次碰撞溢散的余波,都足以將它們辛苦營造的一切震為齏粉。
今日的獵食者,咆哮嘶吼,統治一方大陸,自以為踏上了力量巔峰。
或許明日便無聲無息地成為被它族抽干一切養分后,隨意丟棄的殘渣。
強與弱的界限,得看你與誰對比。
文明之海里的每一個文明勢力,它們眼里的末日便是難以抵御的災厄。
但在它們銘史族眼里,所謂災厄,不過是隨手生成的劇情。
而銘史族眼里的災厄,或許也可能是某個超級勢力隨手生成的毀滅序曲。
這種對比,跨度太大。
在螻蟻眼中,鬣狗便是滅世天災。
在鬣狗群中,雄獅才是無可爭議的君王。
而獅群守護的領地,或許只是巨龍沉睡時無意間壓塌的一片叢林,它甚至未曾察覺腳下細微的騷動。
一個種族所依仗的規則,耗盡底蘊所淬煉的力量,乃至所書寫的輝煌史詩,在更高維度的眼中,毫無意義。
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
它們不會分析“糧食”的文化、歷史,只在乎這一頓是否美味。
這一刻,編年者忽然對文明空間里的族群有了一絲感同身受。
換位思考,銘史族在怪物世界的定位,何嘗不是類似這些文明空間里被圈養的弱族。
或許更高維的存在,也正以某種它無法理解的方式,觀測著銘史族的行為模式。
品嘗著它們產出的“規則能量”。
它們將被圈養族群的曲折成長作為歷史點綴,或許更高維的存在,也將銘史族的成長、努力、掙扎,視為有趣的觀察樣本。
這個問題,越是思考,便愈發覺得彷徨。
怪物世界太殘酷,不容許一絲天真與僥幸的存在。
而弱小本身,便是原罪。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成長,都像是在刀鋒之上跳舞,腳下是無盡深淵。
族群消亡的方式,更是無法預知。
隨時可能迎來超出認知范疇的毀滅。
文明空間里的族群,迎來毀滅的方式或許是它們銘史族的一個念頭。
那么是否怪物世界也存在這種超出想象的力量,可以輕易為銘史族創造一場無法抵御的末日天災。
由此可見,怪物世界的生存就像是一場賭注。
賭你崛起的速度足夠快,在更強大的掠食者注意到你之前,擁有反抗或逃跑的資本。
或是賭你積累的底蘊足夠強大,足以讓你成為走上餐桌的超級勢力。
類似的特殊案例,銘史族的編年史中就有一例記載。
那個族群,在怪物世界的殘酷生存法則下,書寫出近乎傳奇的崛起史詩。
它們的名字早已湮滅在更迭的時光中,在銘史族的檔案里,它們只有一個代號:蛻蛇族。
這個族群的起點,卑微得如同塵埃。
它們降臨之初,資源匱乏,強敵環伺,自身天賦也并無特殊之處。
在怪物世界的尺度下,幾乎注定了被淘汰或淪為它族養分的命運。
但蛻蛇族卻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它們將生存,錘煉成了最強大的種族天賦。
早期面對無法力敵的掠食者,它們從不固執死戰,而是以驚人的效率學習、模仿、甚至竊取。
對方的力量體系、戰斗方式、社會結構……一切都被它們貪婪地解析、拆解、吸收,然后融入自身。
每一次失敗,甚至每一次逃亡,都成了它們蛻變的養分。
它們的戰爭架構也在成長過程中快速變化,以殘酷的實用主義為核心,瘋狂迭代。
今天有效的戰術,明天若被克制,便會毫不猶豫地徹底拋棄,轉而研發更高效的殺戮手段。
這個族群沒有傳統的桎梏,也沒有道德的束縛,只有對“生存與勝利”最極致的追求。
族群的權力架構更是直白,強者晉升,弱者淘汰。
血脈與親情,無法為下一代帶去任何優勢。
但這個族群能崛起,最重要的還是運氣的眷顧。
無數次遷徙式的流亡中,它們多次在瀕臨滅絕的邊緣,發現遺跡、至寶,獲得大量技術或知識。
而蛻蛇族的選擇是,繼續將命運的恩賜,作為下一個戰場上的籌碼,賭上全部。
以這種滾雪球般的方式,最終燃燒成了燎原之火。
它們的崛起速度無比迅猛。
如同一條真正的蛻皮之蛇,每一次掙脫舊殼都伴隨著劇烈痛苦。
但每一次完成進化,都會變得更加猙獰強大。
從弱小卑微,再到主動出擊,它們開始狩獵曾經需要仰望的存在。
這個階段的蛻蛇族,對比微末起源,已是云泥之別,躍升到了另一種生命層級。
最終,這個弱小勢力成為了擁有規則的龐然大物。
這段記錄,被它們視為極端罕見的特例,一個概率渺茫的崛起奇跡。
但好運終有盡頭。
或者說,在怪物世界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森林里。
當你燃燒得足夠耀眼時,也必然會引來遠超你想象的高維注視。
蛻蛇在意氣風發,以為真正踏上巔峰之路時,它們遇到了銘史族。
這場邂逅,帶來的是殘酷收割。
彼時的銘史族,對蛻蛇族而言,是一場毫無征兆的災難,
它們那引以為傲,歷經無數血火淬煉的戰爭架構,在銘史族面前只是一個笑話。
戰爭更是維度上的碾壓。
待戰爭落幕,蛻蛇族燃燒微光而成的燎原之火,最終只是照亮了自身淪為銘史族養分的終局。
在怪物世界的賭桌上,“蛻蛇”族曾贏下了驚人的籌碼。
得以從塵埃中崛起,甚至一度成為規則級勢力。
但它們最終遇到的,是根本無法戰勝的銘史族。
此刻,編年者也有了相似的擔憂,恐懼自己所在的族群是否也成為另一場棋局中的棋子。
所有的崛起,都可能只是更宏大敘事中的一段注腳。
正如蛇蛻族的漫長崛起歲月,最終凝縮為“編年史”中的一段注釋:蛇蛻之輝,終入我庫,悲愴之章,可為鑒戒。
怪物世界對外公開了一條血淋淋的晉升路徑。
有太多類似蛻蛇族的勢力,明知前路尸骸遍野,希望渺茫,仍如同撲火飛蛾般降臨。
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條通往怪物世界巔峰的荊棘之路。
這類勢力又分為兩種。
第一種,資源耗盡,無法承載族群的繼續發展,只能選擇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去承載文明。
第二種,它們稱之為:攀登者。
這些族群誕生的世界,已然成為束縛文明發展的繭房。
世界的土地早已被探索至盡頭,能量的上限清晰可見,文明的形態固化僵死。
在那里,它們或許已是至高無上的主宰,屹立于眾生之巔。
但抬頭望去,卻是一眼能看到盡頭的世界壁壘。
那種強大,是一種會逐漸窒息的圓滿,也是一種再無寸進的死寂。
銘史族也經歷過這種痛苦。
曾幾何時,它們也困守于一隅之地。
那個世界的一切都被探索到了極致,每一寸土地都烙印著歷史塵埃,每一種材料都被解析,利用到了理論極限。
它們登上了文明的頂峰,俯瞰著自己創造的一切,卻發現前方已無路可走。
情緒在死寂中,再也無法孕育出新的色彩。
藝術、哲學、技術……所有領域都達到了閉環,死氣沉沉,激不起半點波瀾。
整個世界就像一顆徹底凝固的水晶球。
它們被困在其中,成為了自身輝煌的囚徒。
這種“圓滿”本身就是最殘酷的刑罰,帶來的是日漸滋長,令人發狂的虛無。
這個狀態,曾是銘史族的夢想,無數族人拋灑熱血,為之激昂奮斗。
但現在卻成了墳墓。
無法攀登的背后,是無處可攀。
所有東西都有盡頭,連未來都成了過去式的延伸,不會有任何變化。
它們銘史族,并非生來就是冷漠的觀測者和收割者。
早已塵封的崢嶸歲月里,銘史族的先輩曾是滿腔熱血的探索者,是面對未知黑暗時會恐懼卻依然前行的勇者,是為了族群延續能毫不猶豫犧牲自我的殉道者。
它們團結一致,將整個文明的火光凝聚在一起,直至站在世界頂峰。
這段旅程,是銘史族最輝煌,也是最值得銘記的歷史。
但到了盡頭,卻發現巔峰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正是這份對盡頭的極致恐懼,以及對虛無的強烈抗拒。
最終逼迫著銘史族的先輩,懷揣著決絕,撕裂世界壁壘,一頭撞入了危機四伏,卻也充滿無限可能的怪物世界。
所以,它們能理解許多降臨怪物世界的族群,為何要作出這個抉擇。
因為它們寧愿在怪物世界的血火中燃燒殆盡,也不愿在故土的溫床上腐朽凋零。
于是,它們和銘史族一樣,將目光投向怪物世界。
帶著耗盡一個世界資源積累的“船票”,帶著無數同胞犧牲換來的微薄底蘊,如同賭徒押上全部身家,一頭撞入這深不見底的獵場。
這些降臨族群很清楚,自己大概率會淪為其他族群的食糧。
或是成為更強大的文明,宏大歷史敘事中的一段“文字”。
但這本身,在許多走向虛無的種族看來,也是一種存在過的證明。
不甘于平庸,傾盡所有,向至高發起沖鋒無疑是一段精彩的旅程。
哪怕失敗,毀滅時所綻放的光焰,也比永恒孤寂來得璀璨。
這與悲壯無關。
看似莽撞的孤注一擲,實則是這些族群多次權衡利弊后,最理智的選擇。
以整個族群的底蘊為賭注,去博取一個近乎于零,超脫一切的機會。
成功了,從此海闊天空,踏入真正的強者之林。
站在高處見證廣闊的風景,與頂尖強族,一同角逐真正的巔峰。
失敗了,也不過是回歸虛無。
但至少,它們見識了真正的浩瀚,而非死于故土溫柔的囚籠。
怪物世界,就是這樣一個殘酷而公平的文明角斗場。
向所有文明,赤裸地展露著自身魅力。
取之不盡的資源財富、包羅萬象的發展機遇、數之不盡的規則力量……以及無法預知的明天。
也正是這種未知,吸引著無數族群,前赴后繼。
除了那些意外降臨的小族,所有在怪物世界占據一隅之地的族群,大都如此。
知曉怪物世界的風險,卻甘愿用整個文明的存續,去賭一個證明自身價值的機會。
無論這價值是成為獵手,還是成為他人眼中一頓足夠分量的“美餐”。
怪物世界從未許諾公平,但它確實給了所有文明,一個繼續前行的嶄新道路。
此刻,內心滋生的恐懼情緒,激起了編年者沉寂不知多少歲月的磅礴野望。
三方戰場所展現的規則碰撞、焚星煮海、重塑秩序的恐怖威能……既是威脅,也是一幅在它眼前展開的壯麗恢弘畫卷。
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在其內心深處瘋狂滋生、燃燒。
既有對族群毀滅的恐懼,還有對參與其中的極致向往。
銘史族選擇來到怪物世界,豈是為了偏安一隅,只做方寸之地的霸主。
它們撕裂故土囚籠,闖入怪物世界,正是為了見識這無垠浩瀚,去攀登需要仰望的巔峰。
“這個世界…太精彩了!”
編年者的意志中回蕩著無聲吶喊。
它可以想象,還有無數從未見過的精彩,會在攀登過程中陸續呈現。
未來的道路必然荊棘密布,尸骸累累,卻也注定……精彩絕倫。
以麾下萬千文明的興衰為燃料,助推銘史族向更高層次攀登。
編年者的意識再次掃過身邊的文明之海,心中燃起強烈的成長野望。
怪物世界的終極魅力,正在于此。
它永遠能讓你看到更高的山,并給你留下攀登的機會。
而銘史族,欣然接受這份挑戰。
就在這時,它忽然注意到,血色之心空間里,又出現了蛀蟲身影。
心中沸騰的熱血,再度化作冰冷殺意。
源初祭壇。
祁勝的腦海中,翻涌著論壇最新產出的信息。
文明空間副本的討論,成為了這些天最熱門的主流話題。
“爽”字,成為了出現頻率最高的副本描述。
無拘無束、資源遍地、經驗飛漲的“爽刷”體驗,徹底征服了廣大玩家。
尤其是那些剛從“阿樂訓練營”里畢業,正愁找不到穩定高效新獵場的玩家而言。
文明空間的出現,簡直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里面怪物殺之不盡,強度適中,更重要的是收益非常高。
無論是直接掉落的光球,還是擊殺入侵怪物后收獲的祭力,都讓玩家大呼過癮。
因此,文明空間副本迅速被玩家公認為繼“阿樂訓練營”之后,又一個絕佳的成長跳板和核心狩獵場。
無數玩家小隊和戰團將這里定為日常活動的首選。
論壇上很快衍生出了針對不同文明空間的高效刷怪攻略。
但與極致爽感并存的,是一個無法逃避的風險:編年者的清理。
它不同于阿樂訓練營的門衛大爺,可以通過看廣告的方式給玩家繼續戰斗的機會。
只要被觀測到,就會迎來毀滅。
玩家普遍將這種突如其來的抹殺,理解為文明空間副本的一種特殊機制,系統不允許玩家在一個地方無限期地爽刷下去。
通過定期清理,平衡副本里的產出。
只是如此,玩家倒也覺得沒什么,身為玩家早已習慣了死亡。
但這種“特殊機制”最令玩家頭疼的地方在于,清理帶有記憶性。
一旦某個特定的文明空間,比如血色之心文明空間副本,被編年者標記并進行過一次大規模清理。
該空間便會被打上無形的“觀測”烙印。
從此,這個文明空間副本的掃描便會常態化。
許多玩家小隊剛剛傳送落地,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景象,抹殺力量便會瞬間降臨,直接將他們送回小黑屋。
進去就死,毫無體驗可言。
這意味著,被重點標記的文明空間,實際上已經徹底向玩家關閉。
論壇玩家將這種現象稱之為副本冷卻,或是副本鎖。
唯一的應對辦法,就是放棄這個已經“報廢”的副本,像游牧民族一樣,集體遷移到下一個尚未被編年者重點關照的文明空間。
爭分奪秒地在下一輪清掃到來之前,盡可能多地榨取資源。
根據指引的描述,文明空間掌握有9283個副本。
而現在開放的五大副本,已經有兩個副本進入了“副本冷卻”,玩家根本進不去。
更準確的說是,進去就是死。
倒是另外三個副本,還未被編年者觀測。
大量玩家在這三個副本中肆虐,瘋狂薅羊毛。
針對這個問題,金幣商會已經明確表示。
接下來會陸續開放更多的文明空間副本,繼續給廣大玩家提供爽刷的機會。
可以預想到的是,接下來,玩家與編年者之間的“戰爭”即將展開。
玩家瘋狂地開拓新地圖,而編年者則一個個標記、清理、關閉。
對此,玩家能做的只有不斷遷徙,然后繼續掠奪。
直至將文明空間副本榨干。
玩家最害怕的是,某天編年者將所有的文明空間全部進行了標記,到時候只能小隊模式流竄。
認為只要規模夠小,想必編年者也難以應付。
但這個模式有一個問題。
金幣商會的財力,不足以支撐同時對接9000多個文明空間副本。
正因如此,論壇玩家都對金幣商會有著殷切期盼。
玩家都看得明白,文明空間副本的玩法,已經變成了金幣商會的財力與編年者清掃速度的賽跑。
商會開放新副本的速度,必須快于編年者標記關閉舊副本的速度。
這樣才能保證玩家有持續不斷的爽刷空間。
一旦商會資金鏈跟不上,導致新副本供應中斷,這條收益渠道將徹底中斷。
所以,論壇玩家空前一致地希望金幣商會能瘋狂賺錢,賺得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更是用實際行動,將副本產出賣給金幣商會。
甚至在論壇上自發為金幣商會出謀劃策,討論如何開拓新的財源。
訓練營畢業玩家群體的利益,在這一刻與金幣商會的商業擴張高度綁定。
玩家們渴望的,是一個財力雄厚,能無限為他們提供“新韭菜地”的超級商會。
否則,薅文明空間這輛狂飆的戰車,終將因失去燃料而緩緩停下。
收益上,金幣商會倒也沒什么虧損。
空間陣法的主體架構消耗了600萬祭力,每一個空間對接,額外消耗40萬祭力。
所以只要玩家在文明空間副本空間里,給金幣商會帶去的利潤有40萬祭力,對接這一處空間就不會讓金幣商會出現主體架構之外的虧損。
對參與其中的玩家而言,它們在文明空間的狩獵全是收益,不存在虧損的可能性。
但祁勝可以肯定的是,文明空間副本注定無法成為類似阿樂訓練營、村口大戰那般的穩定的收益產出地。
隨著玩家對文明空間的持續開發,銘史族必然會調整應對策略。
到時候,整個文明空間副本都將向玩家關閉。
目前的“貓鼠游戲”建立在銘史族尚未完全重視,且采取相對保守的“定點清除”策略的基礎上。
玩家持續性的掠奪觸及到某個臨界點,或是對銘史族的“編年規則”運轉造成了不可忽視的干擾。
必將引來更徹底的針對。
甚至銘史族可以在每個文明空間派遣一名強者看守,玩家進場便會被秒殺。
所以,這場由金幣商會開啟,無數玩家參與的狂歡盛宴,終有散場之日。
它更像是一筆有時限性的暴利買賣,能短期為安家陣營帶來暴漲的財富,卻非細水長流的穩定產業。
目光放長遠。
反倒是空間傳送陣扎根的逆潮七號戰場,蘊含的潛力才更值得深度挖掘,乃至長期經營。
且已經有頂尖玩家團隊,開始嘗試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