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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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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這般,又是六月。

  長安激戰,關中易主,已過去一年有余。

  這一年間,懾于“武天王”之威,十方烽火漸消,各路群雄漸靜。

  畢竟,誰也不想成為李唐之后,第二個遭武衛軍千里奔襲,飛馬踏關的倒霉蛋。

  自是盡量低調,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亂世之中,難得有了幾分平靜。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長江,赤壁,一曲懷古,憶往昔當年。

  如此再看今朝,更有不同滋味。

  江淮兩岸,并無鐵索連環,更不見兩軍對壘,羽扇綸巾指點江山。

  只有一艘寶船,佇立于綿綿細雨之中,江水濤瀾之上。

  除去這艘寶船巨艦,江河之上還有諸多船只游弋,有的豎立旗幟彰顯身份,有的默默無聞毫不起眼。

  如此,一船之中。

  “砰!”

  一支酒樽重重砸下,醇香的美酒濺滿桌面,一名兩眼通紅,胡子拉碴的青年,死死盯著艙外那艘寶船,將銅制的酒樽捏得都變形了還渾然不知。

  “二哥!”

  同樣面色憔悴的李秀寧走來,看著與酒鬼無異的李世民,恨恨的將他手中的酒壺奪走:“你看看你自己,都變成什么樣子了,父皇泉下有知,會是什么感受?”

  “父皇?”

  李世民撐起身軀,神情痛楚:“是我害了父皇,倘若當日我……”

  “夠了!”

  李秀寧打斷他的話語:“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父皇與大哥他們已經去了,李家只剩下你一個男兒,你若再這樣一蹶不振,那我李家就真正完了。”

  “我振作又能如何?”

  李世民驟然暴怒,起身說道:“此人得關中,收洛陽,據徐州,三地連成一片,已成王道基業,麾下武衛,無敵之師,自身武功,威鎮天下,誰人勝得了他?”

  望著有些崩潰的李世民,李秀寧亦是沉默不語,許久方才說道:“此戰若勝,便有希望。”

  “若勝?”

  李世民一笑,神情不屑:“若是有必勝的把握,那凈念禪宗何必離開中原,遠走海外,道門,佛門,儒門何不將所有宗師請出,都上帝踏峰去,而是兩端分流,兩頭下注,一批死戰,一批出走?”

  “顯然,他們也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這一戰勝算渺茫,那人得邪帝舍利,又收魔門秘典,補全天魔十策,必有方法吸收舍利精元,那九位宗師縱是豁出性命,至多也只能將他擊敗,絕無可能將他留下!”

  “如此,有何意義,垂死掙扎而已!”

  一番話語過后,李世民頹唐坐下,再向李秀寧問道:“那些世家呢,是不是也一個打算?”

  “不錯!”

  李秀寧嘆息說道:“一部分人已經建好船隊,準備遠走海外,還有一部分人,則留守于中原,似有投靠之意。”

  “投靠?”

  李世民不屑一笑:“他容得下他們嗎?”

  李秀寧嘆息一聲:“若是壯士斷腕,敢于割肉,之后再循規蹈矩,受其約束,也是勉強能容的。”

  “如此,世家還是世家?”

  李世民一笑,不屑說道:“他們能忍得一世,難道還能忍得生生世世,遲早會原形畢露的,屆時,一樣要身死族滅,還不如早早抽身。”

  李秀寧苦笑說道:“他們或許是想,等那許青陽百年之后,再做圖謀!”

  “百年?”

  “幾個百年?”

  李世民反笑出聲:“那許青陽一身武功,不知到了什么境界,又得長生訣,天魔策,邪帝舍利,和氏玉璧等奇書至寶,他能活多少個百年,怕是那些蠢貨的十八代兒孫都上了墳,他許青陽還好好的呢!”

  “熬死他,虧他們想得出來?”

  “就是退一萬步說,真給他們熬死了又怎么樣,以此人手段,幾百年光景,這天下在他手中,會變成什么模樣?”

  “幾百年鐵律,足以構成制度,就算哪一天他真的去了,那些人想要興風作浪,也得承擔莫大風險,莫大壓力。”

  “不值得,不值得啊!”

  李世民搖了搖頭,通紅的雙眼終是恢復了理智與清醒,站起身來,幽幽說道:“我們也走吧!”

  “走?”

  雖然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但聽李世民親口說出,李秀寧還是有些迷茫無措:“走去哪里?”

  “哪里都好,天下之大,總有我們存身之所,我打不過他許青陽,難道還打不過那些外邦蠻夷嗎?”

  李世民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望著艙外的寶船巨艦,喃喃說道:“退一步,天地寬,父皇,請恕孩兒不孝,為保全我李唐血脈,延續家族傳承,孩兒不能為你報仇了!”

  各方心思,暫且不提。

  煙雨蒙蒙之中,一葉孤舟飄蕩而出。

  孤舟之上,但見一人,猶若姑射,遺世獨立,白衣勝雪,飄然欲仙!

  孤舟雖輕,卻不懼江上濤瀾,猶若蝴蝶穿花而過,來到寶船巨艦之下。

  隨即,女子步踏凌波,青云直上,飄然落至寶船。

  寶船之上,已有數人恭候,為首者正是蘇北玄。

  蘇北玄領一干人等上前,看著氣質清冷,神色漠然的師妃暄,竟是躬身行禮:“見過師仙子。”

  身后眾人亦是齊齊行禮:“見過師仙子!”

  看著躬身行禮的眾人,師妃暄一陣沉默,竟不知如何是好。

  蘇北玄卻不在意,徑自說道:“師尊已經等候多時了。”

  話語之間,目光垂下,落在了她手中佩劍之上。

  師妃暄一瞥,輕聲問道:“可要解劍?”

  “無須。”

  蘇北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只是有一件事情,我等想與師仙子說明。”

  “嗯?”

  師妃暄雙眉一蹙,望著蘇北玄與他身后眾人:“何事?”

  蘇北玄一笑,輕聲問道:“師仙子可知我是誰?”

  師妃暄雙眉緊蹙,驚疑不解,但還是回應道:“武天王首徒,保安堂大弟子,北玄公子之名,天下誰人不知?”

  “當不得什么公子!”

  蘇北玄搖了搖頭,平靜說道:“師仙子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并不叫蘇北玄,而是叫小狗子,原是徐州城內一個孤寡乞兒,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師妃暄陷入了沉默,似知曉了他要說什么。

  蘇北玄卻不理會,繼續說道:“那年我才八歲,被幾個老乞丐打斷了手腳,丟在街上乞食討錢,若不是遇到師尊,我活不過那個冬天!”

  “師尊殺了那些乞丐,將我帶回保安堂,為我接續手腳,又收我為徒,教我識字,學武練功,諄諄教導,如此才有今日的蘇北玄!”

  蘇北玄望著師妃暄,神色平靜的敘述著。

  對此,師妃暄只能沉默。

  蘇北玄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千千萬萬!”

  師妃暄眼神一凝,注視著他,依舊沒有言語。

  “師仙子!”

  蘇北玄也望著她,平靜說道:“師尊為人,極重情義,你當年對他有一飯救命之恩,今日他心中對你必有一席之位,所以,你是世上唯一有可能傷及師尊心境之人,是師尊唯一的破綻,唯一的弱點。”

  師妃暄眼神一凝,不自主的握緊了手中寶劍。

  蘇北玄將她動作盡收眼底,搖了搖頭,平靜說道:“不必緊張,沒有師尊命令,我等不會貿然行事,此番,只是想要告訴師仙子一件事情。”

  師妃暄沉默,驚疑不定的望著他與身后眾人,許久方才問道:“何事?”

  “今日之戰,倘若有失……”

  蘇北玄望著她,平靜說道:“我們這些人,一定會為師尊報仇!”

  蘇北玄上前一步,身后眾人也齊齊上前一步,迎著師妃暄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不惜代價,不論得失,無所不用其極的——報仇!”

  面對這般平靜的目光,平靜的話語,師妃暄的心卻是一顫,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還望仙子知曉,謹記,銘刻于心!”

  說罷,蘇北玄也不再多言,側過身子,抬手一邀:“請吧!”

  師妃暄一陣沉默,許久才邁開腳步。

  片刻之后,寶船之頂。

  許陽一人,負手而立,遠望江瀾。

  蘇北玄將師妃暄領至此地,隨后便轉身而去,留下二人獨處。

  許陽沒有言語,師妃暄亦是沉默。

  這般靜寂,不知多久,才見一陣輕風細雨而來,吹散了師妃暄面上輕紗。

  許陽回過身來,望著有些無措的她,輕笑說道:“許久不見了。”

  師妃暄沒有言語,默默按住了佩劍。

  許陽眼光一瞥,神色不變:“他們讓你來殺我?”

  師妃暄沉默,似在不言之中。

  許陽也不在意,平靜說道:“你殺不了我。”

  “我知道。”

  師妃暄按著寶劍,許久,終是打破沉默:“但我不得不來。”

  眼神之中,盡是掙扎。

  “是嗎?”

  許陽一笑,話語平靜:“那拔劍吧。”

  師妃暄沉默,握劍之手顫抖,僵持許久也未能拔出。

  “不必害怕。”

  許陽搖了搖頭,平靜說道:“你殺不了我,也傷不了我,只能殺死一個人。”

  “一個人?”

  師妃暄眼神一顫,驚疑不定的看著他:“誰?”

  “你!”

  一句話語,兩人沉默。

  許陽看她,輕聲一笑:“人生在世,問心無愧!”

  說罷,也不管她反應如何,便徑自邁開了腳步。

  師妃暄僵在原地,一手按劍,許久不動。

  直至兩人擦肩,交錯而過,才聽一聲……

  “哐當!”

  寶劍落地,失魂落魄。

  許陽卻不回首,步踏虛空,跨江而去。

  雨蒙山前,帝踏峰下。

  一人負手而立,似已等候多時。

  許陽踏空而來,飄然落地,止步于此人身后。

  那人也于此時回過身來,露出一張俊逸面容,雖已年過中旬,但卻風姿不減,更無絲毫老態,劍眉星目,神采飛揚,透出一派宗師氣度。

  正是——天刀宋缺!

  三大宗師,名揚天下。

  嶺南天刀,威震十方。

  無論威望,還是實力,他都不弱于三大宗師,甚至隱在三大宗師之上,天刀之名,當之無愧。

  許陽停住腳步,神色平靜的望著這位刀道宗師:“久聞天刀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宋缺一笑,回轉目光,望著后方的帝踏峰說道:“清惠請我來殺你!”

  “是嗎?”

  許陽一笑,神色不變:“那為何不在帝踏峰上?”

  “因為我不想殺你,也沒有本事殺你。”

  宋缺搖了搖頭,平靜說道:“我以嶺南,換你一物,如何?”

  許陽也不意外:“何物?”

  宋缺笑道:“寶船。”

  許陽點頭:“可以。”

  “那就如此定了。”

  宋缺一笑,又看手中寶刀:“天刀八式,我已悟出第九刀,卻一直無可試刀之人,許兄,能否與我一試?”

  許陽聽此,亦是一笑:“求之不得!”

  “好!”

  眼見許陽答應,宋缺也不多言,舉刀說道:“請了!”

  許陽邀手:“請!”

  宋缺一笑,天刀出鞘。

  只一刀,脫出鞘來,便令天地失色。

  刀光起,似有金戈鐵馬,萬軍殺伐,以至江山易改,紅顏枯骨。

  轉鋒間,竟又返璞歸真,無華一刀,納盡萬千變化,挑劈崩斬。

  盡勢時,浮現戰場死斗,血雨腥風,言說江湖武林,征戰不休。

  這一刀,是天刀的一生,是宋缺的一生,包含了他的所有,兵法刀法,殺伐死斗,一生錘煉而成。

  這一刀,是天刀,也是宋缺,因為天刀便是宋缺,宋缺便是天刀。

  舍刀之外,再無他物,得刀而忘刀,唯我而無我!

  天人合一,人刀合一!

  這就是天刀第九式——天刀無缺!

  這一刀劈出剎那,便奪去了所有光彩,令天地都為之一暗。

  就在一切將要被剖分之時……

  “砰!”

  一只拳頭打了出來,樸實無華卻又璀璨生輝,極致的力量化作極致的光芒,猶若一輪驕陽當空而起,霎時照亮天地,硬撼那無匹刀鋒。

  最終……

  “砰!!!”

  一生巨響,方才景象,盡數消弭。

  雨蒙山下,帝踏峰前,兩人相對。

  宋缺垂下目光,望著手中寶刀,點點裂痕浮現,最終碎裂紛紛。

  再看許陽,立身不動,如淵深沉。

  宋缺一笑:“許兄在世,道不孤也!”

  說罷,向許陽一拱手,殘刀收入鞘中,轉身而去。

  宋缺離去,許陽目光,也回轉到了帝踏峰上。

  雨朦朧,峰飄渺,好似人間仙境。

  許陽卻不多言,直接縱身而起。

  “昂!!!”

  一聲龍吟,驚嘯蒼穹,極盡自我之力,亢龍摧向帝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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