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
黃昏的微光灑在院門前,于厚重的門上刻下一道淺淺的陰影,太陽自山巔緩緩落下,影子也隨之被拉的很長很長。
小院外能看到一顆高于磚瓦堆砌的古樹,斑駁盤虬的樹干,黃綠交接的樹葉,分不清度過了多少的歲月,垂下的枝條落在牌匾之上,與下方虛掩著的門板只隔著少許的距離。
門板的中間被燒出一個大洞,早已凝固的銅水與枯焦的油漆黏在邊緣處,實在無法將其與曾經煥然一新的模樣聯想在一起。
人不在了。
家當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還真是鬧劇啊.”
再度站立在院落之前,魂若若的手撫在門板上,遲遲的沒有選擇將其推開。
少女的眼眶上帶著些許未曾消退的紅腫,頭一次肆意的宣泄心中的苦悶,敏感的情緒似乎像是擰開了閥門一般決堤而出,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壓制分毫。
或許是因為背負了太多東西吧,魂若若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會這么脆弱,這么多愁善感,以至于這么一點無足輕重的小事也會來回思考如此之久。
一次,兩次 手心逐漸出現了細密的汗珠,明明院門早已沒了任何的束縛,甚至不需要動用太多的力量就能輕易推開,可魂若若卻覺得它是如此的沉重,仿佛門后的并不是曾經熟悉的房屋。
這算是.近鄉情怯嗎?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真要說的話,或許便和蕭炎曾經所說的一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吧。
又激動又躊躇,明明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而已,卻能讓人產生這么多復雜的念頭,真的是很矛盾的情感。
不得不說,昔日對方的所見所聞,能夠讓如今的魂若若在這種時候感同身受,的確是一種堪稱荒謬的巧合了.
暗自輕嘆了一聲,少女在門前來回踱步,口中嘟囔道:
“都說泥人尚有三分土性,那家伙現在滿腦子都惦記著我,指不定怎么生氣呢.這,這可怎么辦哪?”
自打動用升靈術以來,少女那本就歡脫的思維更是隨之變得愈發活躍了,早在趕回院子的路上,她便已經將各種情況在腦海中預想了無數次。
是氣急敗壞,還是惱羞成怒?
是針鋒相對,亦或是冷漠相待?
可以說,不論蕭炎表現出什么反應,她都實在是有些難以招架。
畢竟,私自離開終究是自己的過錯,不管有什么緣由,總是將對方蒙在鼓里只怕任誰都不會好受吧?
更何況是他那要強的性子 越想越是煩躁,魂若若最終惡狠狠的跺了跺腳,眼神也隨之化為了銳利。
不,不對!
她可是妖女,是能將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的存在!
即便做錯了事,那也絕對不應該就這么低三下四的任人擺布,臉皮厚才是她為人處事時肆無忌憚的最大倚仗!
思緒至此,魂若若不再猶豫,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小手微動,硬著頭皮的將院門一把推開。
“吱呀——”
伴隨著一陣摩擦的聲響,少女輕輕邁步,踏著落日最后的余暉,終于是回到了這片熟悉的環境。
“那個.師兄!”
魂若若閉著眼睛,用盡力氣的大聲呼喊道。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小院之中,出乎意料的并未引得一絲一毫的回應,清風悠悠劃過,包裹著余音逐漸飄向遠處,只留下樹梢沙沙作響。
“師兄?”
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魂若若疑惑的看向了院中,四處環顧,卻并未如愿以償的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貨,不會賭氣的跑走了吧?
心中一緊,魂若若不敢停留,趕忙快步小跑進了小屋。
與曾經溫馨的環境不同,小屋顯得極為空蕩,除開固定擺放的床榻與木桌外,竟是再沒了半點的裝飾和點綴,顯得極為冷清。
“這”
在見得那因自己決意離開而變得空無一屋的房間后,少女頓時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把房間里的東西都拿走了,那家伙要是在內院發起瘋來,隕落心炎可就沒著落了!”
魂若若發誓,她這一輩子的心情都沒有這么大起大落過!
先是得知娘親的消息,再是決意離開迦南學院,最后再是經過藥老的勸誡,重歸故地.
眼下好不容易能有個放松的時間了,她竟然還要去找到蕭炎來主動要求對方懲罰自己,這叫什么事啊?
臉色一陣變化,魂若若再顧不得許多,再度從房間里跑了出來,風風火火的朝外面趕去。
“哼,師尊向著他,隕落心炎的收取也要靠他,這種時候還想著惹事,還真是個麻煩的家伙!”
口中清啐了一聲,魂若若不顯理直氣壯,反而是有些心虛的垂下了小腦袋,悶頭飛快跑出了院門。
穿越了不算寬闊的小道,身下的草坪隨著那急掠而出的步伐而卷的倒扣在了土壤之上。
然而,還未等她跑出去幾步,那自拐角處迎面走來的身影,卻是突兀間與急匆匆的少女撞了個滿懷。
“嘭!”
“哎喲!”
猛的撞進男子堅硬的胸懷,還未等魂若若感知到疼痛,身體上的警覺,便已是下意識的讓她呼吸一滯。
男人?!
打記事起就未曾讓任何人觸碰過自己身體的她,幾乎是瞬間便殺意暴漲,猛地扭動起腰肢,便要從對方身上掙脫而開。
“放開我!”
聽得那充滿殺機的話語,原本滿臉灰敗的男子這才逐漸回過了神。
他同樣面色一變,扶著少女的身軀,便要將其推離開自己的懷中,
“抱歉,姑娘,先前是我沒注意呃?”
待得心事重重的蕭炎低下了頭,那是愕然間發現,原本苦苦尋找無果的倩影,此刻竟已是赫然間出現在了他的懷中!
“若若若?!”
“蕭炎?!”
一時間,倆人大眼瞪小眼,竟是連同動作都一并僵在了原地。
出門就能遇上,還偏偏倆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這到底是有多低的幾率才會發生的事情啊?
胸膛相貼,即便隔著厚厚的阻礙,二人那紊亂的心跳,在此刻也宛如重錘般不斷砸擊在了意識的最深處,難以抑制。
“那個.師兄,我我其實沒想瞞著你的。”
半晌后,魂若若率先打破了沉寂。
清澈無辜的星眸一眨一眨,她心神稍定,繼而按照最初腦海中預想的情景,嬌聲說道:
“你聽若若解釋.”
話音未落,蕭炎卻是沒有給她任何機會,雙臂環握,將那嬌小柔軟的身軀死死摟進了懷里。
“嗚!”
頗有些粗暴的舉動襲來,魂若若身軀一軟,幾乎是沒有任何抵御能力般的化在了少年的身上,連同抓在對方雙肩上的雙手都再提不起半點力氣。
這哈巴狗,當真是要造反了吧?!
每次都一言不發就抱上來,他是真覺得我沒脾氣,還是單純的抱順手了?
魂若若吐氣如蘭,精致的俏臉上已然滿是紅霞,羞憤欲死的扭動著身軀,盡可能的不去看胸前那已是被擠成雪餅狀的傲人弧度。
“別,別再抱了.”
宛如蜜糖般甜膩綿軟的威脅話語傳出,魂若若無力的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習慣這家伙的觸碰了。
莫說是厭惡和抵觸,若非她意志力頑強,只怕是連反抗的念頭都快難以生起 這該死的身體,為什么,為什么就這般敏感啊!
“若若.”
就在少女心中小鹿亂撞之時,蕭炎那干澀沙啞的聲音,終于在此刻緩緩響起,
“不要再不辭而別了,好不好。”
還未等魂若若說話,他攤開了一直緊握的手掌,露出了那張閃爍著‘十八’的青色晶卡,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幼稚的話語。
“我許愿過的,你不能討厭我。”
“不能討厭我”
呆呆的望著對方手中的卡片,魂若若瞳孔一陣緊縮,竟是連掙扎都忘記了。
沉默了許久,她才終于輕嘆一聲,繼而微微前傾,用頭抵住了少年的下巴,
“嗯。”
聽得此話,蕭炎那緊繃無比的神經,才驟然間變得舒緩了下來,靈魂力透支的空虛后知后覺的襲來,讓得他連站立都變得有些不穩。
正當松了口氣的蕭炎想要追問對方的去向之時,懷中的方向,卻是突然傳來了少女悶悶的聲音,
“師兄。”
“怎么了?”
聞言,蕭炎頓時低下頭去,在見得少女那幽怨的眼神,以及那和自己胸膛貼合在一起,幾乎要從領口呼之欲出的小半只白兔后,頓時雙目圓瞪,連身軀都瞬間化為了僵硬。
“你——”
“師尊有言,若若此行犯了門規,要師兄代而刑罰。”
魂若若如水的眸光中蕩漾起朦朧的霧氣,彰顯著少女此刻的不平靜。
她面生紅霞,楚楚可憐的望著眼前的少年,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繼而細弱蚊蠅的小聲道:
“請,請懲罰我。”
話音才落,蕭炎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響,連同喘息都變得粗重了起來。
這妖女,當真是在逼他犯罪啊!——
ps:缺的會補齊,今天應該還是6k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