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山,二郎廟。
莊衍接住二郎神遞過來的桃酥,聞著上面新春靈桃的清香,不由贊嘆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
“是山下村子里敬獻的,叫我游山打獵,烤肉釀酒可以,叫我做糕點?只怕你不敢吃。”二郎神說道。
莊衍笑道:“山下那二郎村都快變成一座城鎮了,看來你治理得不錯啊。”
“那都是姬燝干的,這些年他除了跟我學藝,余下的時間我便讓他去山下安置難民,這個年輕人做事還是可以的。”二郎神說道。
莊衍微微頷首,接著又朝二郎神問道:“我記得你有個職位是‘神雷玉府執律天君’,是嗎?”
二郎神點點頭,說道:“沒錯,怎么?想給我起高臺?”
莊衍哈哈一笑,道:“你舅舅都沒開口,我可不敢越界。”
二郎神吃了一口桃酥,又問道:“那你問這個是要做什么?”
莊衍說道:“你那幾個兄弟這二十年做了多少功績了?”
二郎神道:“不少了,升個六品仙官沒問題,到時候你的塵寰玉府可別卡我報功的奏疏。”
“放心。”莊衍笑道:“梅山六圣那都是實打實的功績,沒人敢在里面動手腳。”
二郎神笑道:“你這么說我可就放心了,來,讓我這個小將敬神霄陛下一杯。”說著端起了酒杯。
莊衍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與二郎神對飲了一盞。
放下酒杯之后,莊衍對二郎神道:“把你那六個兄弟叫回來吧,我這里有個大功,你帶你那六個兄弟去混個功勞,加上之前的功績,升個五品仙官沒問題。”
“哦?”一聽能給兄弟們混大功,二郎神眼睛一亮,趕緊給莊衍倒了一杯酒,“是哪個山頭又造反了?”
莊衍搖頭笑道:“與造反無關,倒是跟你那個徒弟有關。”
“哦?我那徒弟怎么了?他才離開不到兩日,能闖出什么大禍?”二郎神皺眉問道。
莊衍說道:“是他妹妹華岳三娘,三圣母姬女華,她入了人間私配凡人,且已誕下子嗣。”
二郎神面容一肅,道:“有這等事?這可是觸犯天條的大罪。”
莊衍道:“不錯,你這個雷部的‘執律天君’理當過問。”
二郎神站起身來,正要用天玄玉符將梅山六圣叫回來,但轉瞬間卻又坐了下來。
“不行不行,這件事我不好插手。”二郎神擺手。
莊衍問道:“為何?”
二郎神道:“我想起了我來時之路。”
“哦。”莊衍恍然大悟,當年二郎神母親瑤姬也是思凡下界,與凡人婚配,最后被鎮壓在桃山之下,親人都被屠戮。
后來他辛苦學藝,力劈桃山救母,才在三界中有了一絲威名。
現在同樣的事發生在他面前,他卻成了自己當年最痛恨的那些角色,這讓他心中十分別扭。
莊衍看到他如此糾結,便問道:“三圣母私配凡人,犯了天條,理當嚴懲。你身為雷部執律天君,當秉公執法。”
二郎神道:“話是這么說,但我過不去心里那個坎。”
莊衍笑道:“你若不去,只讓我塵寰玉府的人過去抓捕,那后果就不好說了,你可能不知道,三圣母和我那些手下于公于私都有仇隙。”
二郎神抬起頭來,一臉詫異地道:“怎講?”
于是莊衍便將當年三圣母阻礙塵寰玉府的時間告知了二郎神,說完后莊衍笑道:“若只讓火靈她們去,那劉府能有一個活人嗎?”
二郎神頓時就想起了當年自己家中的慘狀,當年他父親及家人就是被天兵天將盡數誅殺。
聽到這里,二郎神頓時明白了過來,莊衍讓他帶梅山六圣去,不僅僅只是為了混功勞。
想通之后,二郎神當即取出天玄玉符,聯絡了梅山六圣,讓他們立刻趕回二郎廟。
接著二郎神收起天玄玉符,又朝莊衍問道:“那你做什么去?”
莊衍笑道:“這么大的事,我總得去華山居中坐鎮吧?”
二郎神點了點頭,接著莊衍站起身來,對二郎神道:“等梅山六圣回來后,你帶他們先來華山。”
二郎神拱手應道:“好。”
其后莊衍起身走出二郎廟,此時陽光明媚,哮天犬正趴在廟外的草叢里曬太陽,自從吃了莊衍給的人參果后,它現在對莊衍極其熱絡。
看到莊衍走出廟門,本來還懶洋洋的哮天犬立刻從地上站起身來,搖著尾巴吐著舌頭,仰起頭來一臉諂媚地看著莊衍。
莊衍笑著上前拍了拍哮天犬的腦袋,隨后朝著二郎廟后方的山林拍了拍手。
清脆的拍手聲瞬間響徹山林,其后一聲響亮清徹的鶴唳沖天而起,隨后一只羽呈黑白二色,頭生七彩羽冠的仙鶴撲扇翅膀,揮動祥云落了下來。
這仙鶴別有不同,乃是極為少見的異種‘七彩天冠’。
是六年前南極仙翁敬獻給莊衍的仙禽,先是送到了不周山,后來火靈真仙親自送到了二郎廟。
莊衍平時游走人間也很少帶它,所以就一直養在這棲鳳山中。
只見這仙鶴落到莊衍面前,先是用丹喙梳理了一下羽毛,接著朝莊衍低下頭去。
莊衍笑著飛上鶴背盤坐下來,然后拍了拍它那明凈清柔的羽毛,說道:“去西岳華山。”
一聲鶴唳沖天而起,隨后仙鶴展翅,祥云鋪空,直往西岳華山而去。
不周山,游奕靈官看著高坐殿上,一臉嚴肅的火靈真仙,心中已無多少波瀾,只有純粹的敬慕之情。
當初他對火靈真仙生出過愛慕之情,但火靈真仙這樣的人,是不會被情愛所網縛的。
后來他自己也就想通了,有些人,有些事,從來都是強求不得的。
“靈官此事通報的甚為及時,有勞靈官了。”火靈真仙起身走下殿階,朝游奕靈官說道。
游奕靈官拱手笑道:“乃我職分而已。”
火靈真仙將手中的回執公文交給了游奕靈官,游奕靈官接過后便起身道:“我還要巡察各洲,就先告辭了。”
火靈真仙點頭道:“我送靈官。”隨后便將游奕靈官送出了三才殿。
回來之后,火靈真仙一邊用公文將此事通報了雷部,一邊對殿內童子道:“去叫折沖校尉、考功司主事及天律院主事來見我。”
“領法旨。”童子躬身領命,隨后轉身出了三才殿。
不久后折沖太尉赤綾、考功司主事虎先鋒和天律院主事劉堰都來到了三才殿。
“府君。”三人進殿后便朝火靈真仙見禮,隨后赤綾問道:“府君叫我們過來,有什么大事嗎?”
火靈真仙將游奕靈官奏報的公文遞給赤綾,說道:“你自己看吧。”
赤綾滿臉疑惑地接過文報看了起來,虎先鋒和劉堰也湊了過去。
片刻后,赤綾瞬間興奮地抬起頭來,滿臉驚喜地道:“三圣母犯天條了?”
“什么?”虎先鋒和劉堰也吃了一驚,趕緊從赤綾手中接過文報細看。
而赤綾則上前向火靈真仙請命:“府君,讓我去吧,正好算算當年那筆賬!”
“當然要你去。”火靈真仙道:“你去點齊所有折沖府神將,隨我先往西岳一行。”
赤綾振聲唱道:“屬下領命!”然后風風火火轉身離去。
接著火靈真仙又看向了虎先鋒和劉堰,說道:“你們一個掌考功,一個掌天律,都隨行同去。”
二人倒沒有赤綾那么激動,只是笑著拱手應道:“屬下領命。”
其后火靈真仙又將虹山君、蚊道人、陸菡芝等人都叫了過來,將三圣母之事告訴幾人后,便說道:“我將率折沖府、考功司、天律司諸人前往西牛賀洲,爾等留守不周山各司其職,若遇到難解之事,可去玉寰樓找望舒真人。”
三人躬身拜道:“遵命。”
此時赤綾走了進來,朝火靈真仙道:“府君,人已點齊了。”
火靈真仙走出三才殿,只見殿外的丹墀中已站滿了人,全都是折沖府的神將,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巨靈神。
火靈真仙目若天星掃過眾人,隨后微微頷首道:“出發。”
卻說西岳神府之中,西岳大帝與肅明皇后聽完赤腳大仙稟報,也是震怒不已。
但憤怒過后,便是滿臉的擔憂,那畢竟是親女兒。
“陛下。”肅明皇后再也沒有往日的端莊從容,只見她焦急地朝西岳大帝:“速速派發神將,將女華并其子抓回西岳來。”
聽到這話,華岳二郎也立馬反應過來,說道:“父皇,母后說的及時,那游奕靈官此刻恐怕已經將此事報知了塵寰玉府,一旦火靈大司命出手,那后果不堪設想。”
西岳尚書郅都也諫言道:“陛下,臣也以為趁著塵寰玉府的符命還沒到,趕緊先把三圣母帶回西岳神府。”
西岳大帝滿臉的恨其不爭,但此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華岳二郎道:“二郎,命你速點兵將,即刻前往鳳仙郡將那逆女和孽子抓回神府論罪。”
華岳二郎立刻唱喏領命,轉身便走出大殿點將去了。
此時西岳大帝看向一旁的赤腳大仙,問道:“大仙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赤腳大仙道:“初時并不知曉,后來演算天機之時,才偶然窺見了三圣母之事。”
說到這里,赤腳大仙立馬朝西岳大帝說道:“陛下,既然貧道都已知曉,想必此事瞞不過天上眾神。”
西岳大帝頓時扶額嘆息,隨后又怒道:“這個混賬東西,天下這么多仙家人士,她隨便找一個朕都不說什么,可她偏偏要違逆天條找個凡人!真是丟人現眼!”
肅明皇后沒有理會西岳大帝的怨怒,而是朝赤腳大仙拱手問道:“大仙,若女華之事坐實天法,將會被如何處置?”
這個問題都不用赤腳大仙回答,西岳大帝直接便說道:“違反天條,私配凡人,破壞仙凡界限,論罪當死。”
“啊?!”肅明皇后聽完臉色大變,立刻抓著西岳大帝的衣袍怒問道:“你要殺了你的親女兒嗎?”
西岳大帝被氣笑了,朝肅明皇后道:“你以為這事是我能決定的嗎?”
肅明皇后頓時愣住,隨后忽然想了起來,說道:“對,還有塵寰玉府的神霄大帝。”
說到這里,肅明皇后突然說道:“神霄大帝是個好人,他還賜給女華一件法寶呢,若是找他說說情,也許能免女華的罪過。”
聽到這話西岳大帝立刻朝郅都看了一眼,郅都也是立刻垂下腦袋,沉沉地嘆了口氣。
隨后他又抬起頭來,朝肅明皇后道:“娘娘,二十多年前,我西岳神府曾因為‘甲戌令’一事得罪過塵寰玉府,當時三圣母還出傷了神霄大帝的部將赤綾太尉,以及一眾折沖府的神將。”
肅明皇后聞言霎時僵在那里,片刻后突然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指著西岳大帝道:“都怪你,當初要不是你為了那點權力得罪塵寰玉府,局面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你害了女華。”
“夠了!”西岳大帝拍案而起,“你一個婦人懂什么?”
說完,西岳大帝立刻走到赤腳大仙面前,放下帝君姿態,拱手一禮道:“還請請大仙為朕指點迷津。”
赤腳大仙急忙起身還禮,隨后沉吟片刻,說道:“我與神霄大帝并不熟識,不過我聽說南海觀世音菩薩與西方準提菩薩,都與神霄大帝交好,陛下不如去請這二位菩薩出面求情?”
聽到這話,西岳大帝眼睛一亮,立刻吩咐郅都尚書道:“郅都尚書,你立刻持我手書,攜帶重禮前去搬請二位菩薩。”
郅都尚書聞言,立時躬身拜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