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浮大世界的寰宇被無邊無際的九彩霞光所充斥,天地之間到處充斥著祥云與瑞氣。
不久后,三道天音傳遍閻浮大世界:“我梵天(毗濕奴、濕婆)自今日起,以《吠陀經》及《大梵寶卷》為本旨,立梵教,度眾生。”
“毗濕奴為梵教始祖,尊號‘創始元祖’。”
“梵天為梵教教主,尊號‘大梵教主’。”
“濕婆為生滅之祖,尊號‘生滅元祖’。”
“梵教廣收眾類,凡世間智慧高等生靈,皆可信仰我梵教,皆可入我梵教之門。”
“今梵教初立,我毗濕奴(梵天、濕婆)當以自身功德回向天地,降下靈雨,賜福眾生。”
隨著這三道天音逐漸落下,那被祥云、瑞氣所充斥的寰宇頃刻間降下無數靈雨。
這些靈雨清靈明凈,落到眾生身上,使眾生疾病痊愈,福增壽長。
一時間天地眾生無不欣悅,信仰梵教的生靈又增加了許多。
但對于嚴妙真這樣的佛門弟子來說,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別看梵教三祖說的大氣,以自身功德賜福眾生,但對于佛門弟子來說,這些賜福是沾不得的。
這靈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等確定這靈雨結束后,嚴妙真才敢走出居舍來。
只是靈雨剛剛結束,便有不速之客來到了散花庵。
這人是一個年輕的和尚,他來到散花庵后,先高誦了一聲佛號,然后朝里面問道:“敢問妙真庵主在家嗎?”
很快庵門打開,一個小尼姑走了出來,先是朝年輕和尚回了一禮,然后問道:“敢問師兄從何處來?找我家庵主有什么事?”
那和尚連忙合十道:“我是大法嚴寺弟子,奉玄界主持法旨,前來見妙真庵主,還請師弟通報一聲。”
小尼姑聞言道:“請師兄在此稍候。”說完便轉身進入庵內通報去了。
不久后嚴妙真帶著那小尼姑來到了庵門前,見到那和尚便問道:“你說你是大法嚴寺的弟子?”
那和尚連忙朝嚴妙真見禮,隨后說道:“回妙真庵主,正是。”
嚴妙真又問道:“請問玄界主持有什么法旨?”
那和尚說道:“小僧此來,是奉玄界主持法旨,請妙真庵主前往大法嚴寺參加主持升座典禮。”
“什么?!”嚴妙真聞言一驚,道:“誰的升座典禮?”
和尚道:“玄界主持自感圓寂之日將近,要為金化長老主持升座典禮,故而特邀各寺院、僧庵之主前去觀禮。”
聽到這話,嚴妙真大為驚詫,說道:“玄界主持乃是地仙道果,怎么突然就要圓寂了?”
和尚說道:“諸位長老說,是主持劫數已至。”
嚴妙真大感震驚,玄界主持乃是空定州最為德高望重的高僧,其本身也是地仙道果,按理說壽數還未到,怎么會突然就要圓寂呢?
但空定州所有寺廟、僧庵,因為玄界主持的原因,都奉大法嚴寺為宗,所以大法嚴寺在一定程度上對空定州的佛門寺院都有管轄權。
現在聽說玄界主持即將圓寂,嚴妙真感到極為突然,但也只能立刻去做準備。
八天之后,嚴妙真趕到了大法嚴寺,而在她之前,空定州各大寺院、僧庵的主持、庵主都已經到了。
整個大法嚴寺氣氛極為肅穆,大雄寶殿中日日念經誦經之聲不絕于耳。
金化長老將各地主持、庵主迎到了大雄寶殿的偏殿之中奉茶,嚴妙真抬頭一看,殿上佛衣滿座,幾乎都是須面蒼冉,就連和她關系最好的小潭寺主持,都肉眼可見的老了許多。
小潭寺主持就坐在嚴妙真身邊,見嚴妙真在看著自己,便也朝她笑道:“妙真庵主,我記得你比我小十三歲吧?”
嚴妙真點頭道:“是的。”
小潭寺主持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今年五十有八,已經是老態龍鐘了,倒是你,青春依舊,看著卻像個十八歲的少女。”
嚴妙真笑道:“我也四十有五啦。”
旁邊的那些主持、庵主聽到二人談論年齡,也都加入了進來,在一番比對過后,整個大殿內最年輕的就是嚴妙真,最老的是大林寺主持,今年足足一百歲了。
就在眾人談笑之時,金化長老再次走進殿內,朝眾人合十說道:“諸位長老,主持有請。”
眾人聞言連忙站起身來,然后跟著金化長老前往了大法嚴寺后院玄界主持的居所。
這里有早已站滿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大法嚴寺僧人,他們每個人都神情肅穆,面有悲戚之色。
嚴妙真問道:“玄界主持今年有多少歲了?”
大林寺主持道:“一萬兩千三百四十四歲。”
嚴妙真聽到這話不禁動容,感慨道:“這是多么漫長的歲月。”
小潭寺主持自嘲一笑,說道:“我五十八就已經覺得老了,不敢想象一萬兩千歲的人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眾人等候在外面,直到玄界主持起坐之后,眾人才進入眼前古色古香的房屋中。
這里早已安排好了坐位,眾人按照年齡輩分依次落座,待眾人落座之后,便抬頭朝里面看去。
只見玄界主持那兩條白眉無力的垂落下來,長長的白須也變得干枯毫無色澤,他的臉就如同老樹根一樣布滿了褶皺。
但只有那一雙渾濁的眼睛依舊閃爍著智慧,他微微抬起眼瞼,看著屋中滿座的眾僧,嘴里發出一聲嘶啞的輕笑,“一點小事,還勞煩諸位前來,實在是過意不去。”
眾人連忙說道:“哪里哪里,主持言重了。”
玄界主持抬起頭來,目光看向了立在一旁的金化長老,說道:“金化,升座儀式準備好了嗎?”
金化長老連忙拜道:“回師父,已經準備好了。”
玄界主持點點頭,說道:“你再去檢查一番,再過一個時辰就舉行升座儀式。”
金化長老聞言有些吃驚,道:“師父,你身體如此,何不等明日再舉行升座儀式?再說各位主持、庵主剛剛到來,也請他們歇息一晚再行升座也不遲。”
玄界主持道:“沒有那么多時間了,去吧。”
聽到此言,金化長老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應了一聲,然后轉身離開了。
金化長老離去后,玄界主持朝左右另外兩個僧人說道:“風有些大,去把門關上,在外面守著。”
兩個僧人領了法旨,然后走出居舍,關上房門在外面守著。
此刻屋中就只剩下了玄界主持和嚴妙真等一眾僧人,玄界主持看向眾人,忽然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驚駭的話:“你們誰敢接下我的衣缽?”
聽到這話,在座的所有人都驚駭怔然,隨后大林寺主持連忙起身道:“主持,你的大弟子金化長老自當繼承衣缽。”
玄界主持看著大林寺主持道:“我并非神昏智泯,為何要讓你們前來觀禮?是因為金化他不能繼承我的衣缽,若我將衣缽傳給他,我空定州釋門便有滅頂之災。”
聽到這話,眾人再次一驚,大林寺主持先是一怔,隨后問道:“敢問主持,金化長老他有何不當之處?”
玄界主持道:“他要篡改佛經。”
一瞬間屋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眾人心情復雜,這幾百年來西牛賀洲修改佛經的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
一開始修改佛經的寺廟還會被所有僧人抵制,但幾百年過去,這種風氣已經蔓延到了整個西牛賀洲。
尤其是五大天竺的寺廟都開始修改佛經后,這件事便不再被所有僧人抵制,畢竟五大天竺乃是佛門的發源地,對佛經、佛法的造詣也是最具權威的。
而空定州這些年來一直不曾發生這種事,就是因為有玄界主持在這里鎮著,一來他德高望重,二來他佛法精妙,三來空定州的所有釋門弟子都服他,所以修改佛經的風氣一直沒有進入過空定州。
“我是個固執的人。”玄界主持道:“佛陀還在,菩薩還在,佛經沒必要改。”
“如果你們誰能在我面前發誓,永守正傳,不改一字,我就在升座儀式上將衣缽傳給他。”
玄界主持說完,在場還是沒有人說話,只有大林寺的主持說道:“主持不是還有別的弟子嗎?”
玄界主持搖頭道:“他們都沒那個能力接替金化。”
說到這里,玄界主持再次看向眾人道:“誰能接下我的衣缽,并發誓永守正傳,那他就能成為空定州佛門領袖,今后執掌大法嚴寺,將自己的法脈在大法嚴寺永遠傳承下去。”
這個條件十分誘人,但在場的都不是能被隨隨便便誘惑的人,他們深知這里面的利害。
先不說突然在升座儀式上接替金化會出多大亂子,能否順利接任,就算能順利接任,你一個人又能鎮得住整個大法嚴寺嗎?
要知道到時候對整個大法嚴寺來說,你就是一個外人。
“諸位?”玄界主持再次說道:“誰愿為了我空定州佛門,來擔下此責?”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嚴妙真看到這一幕心急如焚,她也是不贊同那些修改佛經的行為的。
但她在這里是小輩,怎么也輪不到她,見無人應承,她便推了推旁邊的小潭寺主持。
“師兄,你何不應下此事?”嚴妙真問道。
小潭寺主持連忙擺手,但一句話也沒,而上面的玄界主持見無人出來擔責,眼中也滿是失望。
此時看到小潭寺主持動了動,他便問道:“小潭主持,在這些老家伙里就你最為年輕,你可愿擔此大任?”
聽到這話,小潭寺主持連忙起身擺手道:“主持見諒,小僧年歲漸長,這些年來處理自己寺中的事都有些力不從心,又怎敢擔當此等重任?我看金化長老也未必就會修改佛經,我相信他一定會繼承主持衣缽,掌理好大法嚴寺的。”
玄界主持聞言頓時十分失望,就連嚴妙真也跟著有些失望。
隨后玄界主持也不再勉強,對眾人揮手道:“既然如此,那貧僧也不勉強諸位了,諸位且先下去敘茶,稍后升座儀式時再請諸位觀禮。”
眾人聞言如蒙大赦,紛紛起身向玄界主持告辭,然后轉身離開了玄界主持的居舍。
嚴妙真走在最后面,她回頭朝玄界主持看了一眼,然后上前兩步問道:“敢問玄界主持,您確定金化長老他要修改佛經嗎?”
玄界主持看著嚴妙真,笑道:“妙真庵主,你還年輕,那些老家伙都不愿摻和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進來得好。”
嚴妙真道:“玄界主持,您只要回答晚輩的問題就行了。”
玄界主持點頭道:“沒錯,金化曾經親口對貧僧提起過此事,貧僧確定他上任后,一定會在空定州興起修改佛經的歪風。我是他師父,我最了解他。”
“多謝主持相告。”嚴妙真合十一禮,“晚輩告辭。”
說完,嚴妙真便轉身走出了居舍,玄界主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心中疑惑萬千。
“老朽活了一萬多歲,第一次看不透年輕的心思。”玄界主持暗暗說道。
卻說嚴妙真與眾人重新回到偏殿,別的主持、庵主都坐在那里敘茶,只有嚴妙真抱著自己的拂塵,身形端正地坐在檀椅上。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金化長老再次來到偏殿,外面風雪嚴寒,他卻滿臉的春風得意。
進了偏殿,金化長老立刻朝眾人合十道:“諸位長老,請隨我前往大雄寶殿就坐,升座儀式就要開始了。”
眾人紛紛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上前恭喜金化長老,金化長老也笑著回禮。
等嚴妙真來到眼前時,金化長老卻發現她神情有些不對,于是說道:“妙真庵主如此不悅,莫非是有誰招待不周?”
嚴妙真朝金化長老合十一禮,接著凜然說道:“長老,得罪了。”
話音落下,只見嚴妙真手中的拂塵靈光一閃,其后陡然變成一把娥眉金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了金化長老心口。
金化長老慘叫一聲,抬起一掌打在嚴妙真右胸之上,嚴妙真頓時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而金化長老則渾身無力地倒了下去,周圍的一眾主持、僧人急忙沖上前來扶住金化長老。
小潭寺主持被這一幕驚呆了,回頭看向嚴妙真道:“妙真庵主,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嚴妙真擦掉嘴角血跡道:“篡改佛經,天地不容,我在為佛門清理門戶。”
“你”小潭寺主持又急又氣,最后無奈跺腳道:“你太胡來了!”
周圍的大法嚴寺和尚們立刻沖上前來,就要拿住嚴妙真,但嚴妙真卻練就了一身好武藝,眨眼間便將那些沖過來的大法嚴寺和尚盡皆打翻在地。
此時大林寺主持傳來一聲驚呼,說道:“不好,金化長老氣脈已絕。”
眾人連忙看去,只見金化長老已然氣機斷絕,身死道消。
“哈哈哈哈。”嚴妙真大笑一聲,“死得好,今后我佛門又少一敗類。”說完便朝殿外沖去。
各方主持、庵主急忙上前攔截,就連金化長老的一眾師弟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
他們見到金化長老身死之后,無不悲憤萬分,紛紛上來圍攻嚴妙真。
嚴妙真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也雙拳難敵四手,況且眾人不僅有武藝好者,還有法術強手。
幾輪圍攻下來,嚴妙真已經身受重傷,身上的素紗法衣也被鮮血染紅,被大法嚴寺的僧人圍在了一處墻角。
眼見脫身無望,嚴妙真倒也灑脫,靠在墻角看著步步緊逼的眾僧道:“滿座皆老朽之輩,瞻前顧后,惜身惜命,而今西牛賀洲佛法衰落爾等難辭其咎。既然如此,我便與諸位同赴黃泉,給那些胸懷大志的后生晚輩騰出位置來!”
說完,嚴妙真便要上前與眾老僧同歸于盡,可就在此時,隨著一聲響亮的劍吟聲,一道帶著梅花清香的劍芒突然飛入寺中,放出數百道劍氣逼退了所有大法嚴寺的僧人。
隨后那柄寒梅劍凌空一轉,劍氣輕鳴,帶起嚴妙真便飛出了大法嚴寺,隨后飛入長空,眨眼間消失不見。
那些大法嚴寺的僧人急忙循著劍氣飛走的方向追去,一直追出數十里地,最后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