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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真形九變,曲祖有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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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空上漂浮著兩道白色的火焰,火焰化生為兩朵潔白的蓮臺,蓮臺散發著恐怖的高溫,高溫把虛空都燙得翻卷。翻卷的虛空像是撲騰的浪花,浪花又反過來襯托白蓮,使得白蓮看起來仿佛真的是身處于一片蓮池之中。

  這樣的一幕,看著絢麗又神圣,但卻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白蓮火焰散發出來的恐怖熱浪足以叫人望而卻步。

  兩朵蓮臺,一朵上面浮著一座赤紅的劍爐,另一朵上面則是飄著一條青色的長龍狀藤索。

  在兩朵蓮臺后面,坐著一個道士,正不斷的往兩朵蓮臺里投入五行之金以及各類靈材。隨著仙火將兩件法寶中的雜蕪煉燒干凈,再萃取出所投靈物的菁華,使之相結合,法寶的寶光便愈發耀眼了。

  劍爐上的大癟坑已經恢復如初,上面的火鳥紋飾也變得更加真實,仿佛隨時都會飛出來一樣。而藤索的龍形也是愈發健全,首、角、鱗、爪、尾,一一顯現,和一條被拉得細長的青龍幾乎沒什么區別。

  煉寶的過程,尤其是煉制龍索,這就是一個去蕪存菁的過程,也是欣欣變化的過程,其中,還包含著程心瞻對神龍真形的理解。

  在這個過程里,他既在外煉法寶,也在內煉命胚。

  此時,絳宮中,云床上的命胚肉芽相比于最初的樣子,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有賴于充沛的丹氣滋養和真精供給,當初那小小的白中透粉的芽點如今長得十分茁壯,個頭竄的很高,到現在已經不能再說是小芽點了,而是一根豐滿肥碩的肉粉色嫩藤。

  嫩藤并非筆直向上生長,而是自然向一側彎曲,做胎兒蜷曲狀。整體看起來,像是一把彎弓,又像是一條在龍蛋中孕育的幼龍。

  在內丹道中,有一個專門的術語來形容命胚的這種狀態,這就是「成胎九變」中的第二種變化:「龍弓」。

  內丹道的術語沒有一個是隨便起的,「龍弓」二字,既取其形,又取其意。龍者,靈也,飛天也;弓者,張也,發矢也。都是奮發沖天的意思,將其作為胎兒第二階段的名字,自然是寄以厚望。

  另外,「龍弓」二字,也點出了這一階段的最佳胎貌——要像龍一樣虬勁,像弓一樣有力。

  程心瞻觀想龍形,外煉龍索,內煉龍弓,到此時,俱臻圓滿。

  他站起身來,張嘴一吸,火蓮、龍索、劍爐,盡皆被他吸入口中,火蓮、劍爐入心府,龍索入肝府。

  程心瞻從玄陽洞遠眺群山,大雪紛飛,群山皆白首。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從無量山回來時,山中的楓葉才開始發紅,到現在寶物煉成、修行小有精進,又是半年過去了。

  他御風飛出玄陽洞,來到了三清宮。

  “心瞻來了,坐。”

  紀和合每次看見程心瞻來總是笑盈盈的,等他仔細一瞧,又是訝然,

  “命胚二變,這是到「龍弓」階段了?”

  程心瞻點點頭,也不知道掌教到底是什么境界了,修行的又是哪些神通,自己從一境開始到現在,在掌教眼里好像一直都是透明的。

  紀和合點點頭,笑著說,

  “我看過你歸入宗藏的《太陽燒宮法》,確實是一道上好的法門,加上你洗丹圓滿,丹氣呈現金華之態,這樣精氣兩相結合,所以你的「肉芽」不會差。你跟龍族的緣法又是極為深厚,那不必細看也知道你的「龍弓」定然具備真龍虬形。這樣一來,你胎變的前兩個階段都可以說是十分穩固了,未來嬰兒的成就不可限量。”

  對于這個評價,程心瞻倒是沒太謙虛,他對紀和合自然也沒什么隱瞞,直言道,

  “蒙祖宗垂愛,弟子運道確實還不錯。掌教知道,當初人參果發芽的時候,弟子就在當場,見到了嫩芽出殼的那一瞬,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當精氣合芽的時候,弟子就觀想了人參果萌芽的真形。我想,弟子能在短短一年內芽變成龍,跟這個或許也有關系。”

  紀和合聞言拍腿,大笑,

  “是了!是了!我竟忘了你還有這般機遇。好呀,好呀!「肉芽」乃是胎變之始,一個「肉」字,由假轉真,一個「芽」字,從無到有,你借人參果芽的真形養育,我想,你這起步,應該是當世僅有了!”

  程心瞻也笑著點頭,這個緣法確實是可遇不可求。親眼見過人參果芽的,除了自己和庸良,余者全是四境、五境乃至仙人,都是早早經過了胎變這個階段的。后面,人參果長成樹苗,這種真形便是再也見不到了。而且自己是擅長觀想留形,并且心思活絡,所以在胎變時才能想到引導「肉芽」往人參果芽真形上靠。對于庸良來講,盡管自己已經提醒過了,但恐怕他也很難真正用得上。

  說句當世僅有,一點也不為過。

  “那這么看,你這前兩個階段就不能說是「穩固」這么輕巧了,用「圓滿」二字也不夸張。”

  紀和合摩挲著下巴。

  程心瞻并不否認,他當然是在追求圓滿,或者說,他一直在追求圓滿。一境時,以內景法辟五府得圓滿,三境時,以四洗而成九九紫霄得圓滿。二境自己以天罡地煞龍虎真形結丹,罡是古雨罡,煞是第一煞,也能稱得上一句小圓滿。

  只不過二境命藏特殊,周天竅穴可以邊修行邊開辟,所以自己當初未曾全部開辟就提前結了丹,還留下了一些尾巴。但是,在步入三境后的這些年里,隨著分神化身修行,持續不斷的開辟竅穴,加上兩次專門為「腎精入絳」和「丹氣入絳」的路線進行專項竅穴開辟,到如今,體內的竅穴已經開辟十之八九了,剩下的,就只有從紫闕神照絳宮的沿途竅穴了,也是在陸續開辟中。

  程心瞻計劃的,是成胎圓滿和命藏圓滿同時達到,以無漏之身迎接三災,這也就是他能想到的兼顧最快和最好的最優解了。

  “如果前兩變都已經圓滿,那就沒理由不煉出來一個真形九變、俱皆圓滿了。「龍弓」的下兩個階段依次是「蓮房」和「藕精」,都是和蓮花有關。道之形,在靈為人,在器為玉,在花為蓮。如果你想圓滿胎變,那接下來就要觀悟蓮花道形,你可有什么想法了?”

  紀和合猜出了程心瞻的意圖,饒有興致的問。

  程心瞻聞言把左手一翻,掌心浮現出一朵血紅的蓮臺,他說,

  “弟子之前在天鞘山除魔得機緣,拿到這朵「浮生焚業火蓮」,并煉成了化身。這朵靈根無莖無藕,葉和根都直接長在蓮房上,正適合用來觀悟蓮房。多年前,掌教還贈與弟子一朵「九孔無塵蓮」,弟子曾經拿來做過一段時間的化身,因此對藕形也有了解。當然,這兩個只是參考,在往后的修行里肯定還是要多多參看蓮花,參悟出更為圓滿蓮形來。”

  其實,他近些日子煉器時,以火焰凝結蓮花,就是參悟蓮形的一種手段。

  紀和合點點頭,說,

  “無論「浮生焚業火蓮」還是「九孔無塵蓮」,都是不錯的靈根,你又有拿來寄神化身的經歷,所以正常來講保證胎變肯定沒問題。但這也正如你所說,只能用來參考,畢竟這兩者相比于人參果芽和你自己對龍形的見解比起來,又差了不止一籌。”

  他想了想,說,

  “這樣吧,看你自己,如果你想在山中休息一段時間,那就去百草山,山上有青白湖,植荷花千畝,各類靈蓮無數,管你觀悟蓮形應該差不多。要是你想出去,我建議去羅浮山,羅浮山的蓮花洞天靈湖更大,靈蓮更多,是天下間有名的觀蓮勝地。我寫一封薦書給你帶去給師正道長,讓他領你進洞。”

  程心瞻聞言稍作沉思,然后不答反問,

  “掌教,沐龍杖現在已經受制了嗎?”

  紀和合頷首,

  “當然,這算不得什么難事,元神、金丹、元嬰,全部上了鎖,人現在還關著呢,怎么,你要用嗎?”

  程心瞻點頭稱是,

  “如今滇文有法道兄坐鎮巍寶山,臧教主坐鎮哀牢山,兩道門戶把無量山護在身后邊角,安全無虞。無量山現在由魔改旁也已經走上正軌,宗里樞機山和白虎山也有人在那看護著,我再過去的意義不大了。

  “滇文那邊就交給閭山派吧,他們在那的積極性更高,發揮的作用遠比要在八閩、庾陽大。等他們坐穩哀牢山,感受到滇文的好山好水,那時,都不需要我們催促,自然就會把目光投向撫仙湖,投向南盤江。到了那個時候,法道兄坐穩了胎,萬高鳴破四境,巍寶山和無量山也堪用了。”

  “那你呢?”

  “既然把閭山派調去滇文了,那弟子自然要去庾陽補缺,我把沐龍杖一起帶過去。他是南派的沐王,哀牢山易主后估計南派都當他死了,等到他出現在庾陽前線的時候,我想南派諸魔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弟子就借住在羅浮山,既可觀想蓮形,也可抵御南魔。”

  紀和合安靜聽著,又忽地一笑,

  “你要是沒修行,在凡間估計也是個大宰輔、大將軍。”

  程心瞻笑著搖頭。

  事實上,在他原本的計劃中,在滇文還要再待得久一些,想著怎么也要跟人英見上一面,勸他入道。甚至于,收服哀牢山也不是請閭山介入,他一開始是準備強攻的,埋入土劍的最初目的也不是作為送物標引,而是為了穩固哀牢山的地脈,以免在強攻中被打的亂七八糟。

  不過,在第一次打哀牢山時,有烏蒙王迅速介入,又有鐘元覺作為攔路虎,這才讓他改變了想法。

  按理來講,烏蒙王離山,作為鎮守蜀南的四境大修士水鏡子,應該立即攻打烏蒙山才對,逼迫梟龍歸巢。但是,水鏡子卻沒有那么做。而作為飛真七仙中第一個躋身四境的人,鐘元覺在滇文察覺到自己跟魔道交手,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出手幫忙合力除魔,而是選擇埋伏在一邊堵住自己的去路。

  這讓程心瞻感到峨眉對自己的惡意太大了——甚至超過了除魔。這就很匪夷所思了,兄弟鬩于墻,尚且要外御其侮。峨眉這是連正魔之爭都不顧了,也要來誅殺自己。這讓他心生警惕,意識到滇文不能久留了,基于鐘元覺和水鏡子的所作所為,他不得不做出更為離譜的猜測——峨眉和魔教會不會主動互相勾結來圍殺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改變了強攻哀牢山的想法,也暫時放棄了暗上碧雞山的心思。他意識到,如果再一次大張旗鼓現身,那過來的可能就不止蕭有時和鐘元覺了。所以,他才想到了外引強援,并決定就在無量山中出手,直接咒殺沐龍杖。

  等到大功告成,他既不搜地刮寶,也不耀武揚威,把哀牢山完全托付閭山派,自己拿了昏睡中的沐龍杖與龍藤后,悄無聲息就離開了滇文,回到了三清山。

  而庾陽前線雖然說也危險,可局勢卻和滇文大不相同。那里兩軍對壘,雖然激烈程度要比滇文高得多,但是起碼后背是安全的,打不過就撤入本營,陷入圍殺之境的可能性要小得多,更適合如今名氣漸盛的自己。

  “這樣安排也好,羅浮山是本家,外加守仁也在庾陽,彼此還有個照應。不過你別急著走,等幾天,你先去趟五府山,找一下曲祖。”

  紀和合說。

  程心瞻聞言有些疑惑,找曲祖做什么?五府山本來就是宗門禁地,自打看守人參果的人從通玄祖師換成曲祖后,能自由進入五府山的人就更少了,除了掌教和自己,余者是無詔不得入。而程心瞻自己其實也基本不主動進去打擾。這是因為曲祖留世不少年了,又從洞天里出來接觸地氣,不能再沾染過多的生人氣息,怕壓不住飛升。

  紀和合看出了程心瞻的疑惑,便出言解釋道,

  “曲祖不日就要飛升了,給我傳了信,走之前想跟你說說話,你在身邊也能近距離觀看飛升。”

  “什么?”

  程心瞻訝異,曲祖要飛升了?

  紀和合點點頭,

  “確實比我們想的要早一點,人參果樹地氣太重,對留世天仙而言影響太大,曲祖已經要壓制不住了。哎。”

  說到這,紀和合嘆了一口氣,

  “我們三清山崇尚清氣,沒有證地仙的傳統,除了極少數情況,在前路受阻或是壽元將近的情況下會考慮尸解成仙,一般而言,都是在五境的時候合道天機,求證天仙果位。

  “而且當下很不湊巧,原先還有兩位渡天仙劫失敗的散仙留世,但分別在百年前和六十年前,一位劫滿飛升,一位薨于第七次散仙劫,所以當下山里是沒有散仙存世的,如今在洞天里留世的,都是天仙。可我們偏偏是得到了一件地仙之祖的寶貝,這就叫人難辦了。”

  不過說完這段話紀和合自己也笑了,

  “哈哈,我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地仙之祖的寶貝放到外面去足以叫一眾仙宗打破腦袋了。但心瞻你也不必擔心,曲祖飛升后,洞天會再出來一位仙人繼續守仙樹的。

  “我其實也快了,應該是等不了你煉出尸解丹的那天了,到時候我渡過成仙劫,也會選擇進入洞天留世,等到前輩們一一飛升,我就會出來繼續守仙樹了。至于再以后,守真和魁元帥修雷道,肯定要證天仙的,好在通玄已經明確自己要轉證地仙了,篤宜則是還在考慮,如果他們倆有一個成了,等日后有地仙守人參果,到那時候就不用換的這么勤了。”

  程心瞻聽著便道,

  “掌教,人各有志,要是祖師和蘇教主有志天仙,也不必讓他們改。現在洞天里還有仙人,加上您也留世,等到您出來守完仙樹要飛升的時候,弟子估摸著也差不多了。”

  紀和合聞言一愣,然后反應過來,嘴角揚起來,笑,止不住的笑,盯著程心瞻哈哈大笑。

  雖然話沒講透,但他又豈能聽不出來,曲祖是明四百三十二年出的洞天,現在眼看著明四百七十二年就要過去了,算下來守仙樹守了整整四十年。而心瞻并不知道洞天里到底還有幾位留世仙人,他也沒有開口問,那他只能按最少一位去算,再把自己加上,那就是最少兩位,如果都按四十年來估,那也就是說,天仙守樹按最少的算,還能再守八十年。他說不需要別人去改證地仙,只需要等他,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這位三清山歷史上最年輕的萬法經師,要在未來的八十年內證得地仙!

  這孩子自修行以來都是謙慎得體,沒想到今日卻是以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來了這樣一句豪言壯語。這樣的話,換作別人來說,定是要招來恥笑的,可從他口里說出來,聽著又是這樣理所當然。

  紀和合撫掌大笑,笑了好大一會才平復下來,他說,

  “好,好,我要是在飛升之前能看到你證地仙,那人間于我真的是無憾事了。你也別擔心,我自然是做不出叫人改換道途的事。通玄是出去建襲明派之后才萌生的證地仙的想法,估計是和陰族有關,也是想多照顧照顧新生的教派。篤宜那邊我更沒干涉,她之所以想證地仙是因為現在仙界局勢很不明朗,已經影響到下界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

  程心瞻連問。

  紀和合不答,而是揮了揮衣袖,說,

  “去吧,找曲祖去,曲祖會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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