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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青霞議事辭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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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重明宗康大掌門現下是有何本事,旁人或也難說清楚。只曉得約么在三四十年前,他便與奉恩伯蒯恩一道提兵平滅了摘星樓轄下的三管。

  那兩儀宗大長老蒲紅谷在金丹之中一身道法堪稱絕妙,從來在山南道中都是首屈可指。可一番交戰下來、卻還是敗在了康大寶的寶戟下頭、到底未留性命。

  兩儀宗、鮮于家、云水宗這三家傳承認真說來都了不得,卻也在這大勢之下絕了道統。

  反倒是從前在摘星樓下那些并不出挑的人家,還能在卑躬屈膝、縮起脖頸之后求得恩典。

  這便顯出來了大衛仙朝對于元嬰真人又是如何優容了,茲要你稍顯恭順,勿論是再怎么大逆不道的罪業亦也會幫你洗刷干凈。

  但金丹上修嘛尤其是不懷半點兒忠義的金丹上修,匡家宗室如若打定主意橫下心來,卻也是舍得揮刀剮下去的。

  是以這些年各家心中有無怨懟暫不消提,至少面上都已服帖得很。

  故而康大掌門這秦國公府內數得著的鷹犬甫一入了堂中,這場壽宴即就換了主角。

  一位位上修哪怕再是心思各異,可上前與康大寶攀談時候、面上卻都帶著恭謹之色。

  不過面對這番熱情,康大寶卻只隨意頷首。他玄色錦袍下擺掃過玉階,帶起的風都似裹著沉凝的靈力,殿中原本浮動的靈霧竟悄悄往兩側退了退。

  “這哪里還似個尋常金丹?!”

  能入這堂中道賀的修士眼力可是不低,哪里能瞧不出來閉關三十年的康大掌門又有進益。

  要曉得,他當年陣斬蒲紅谷的時候也不過才只金丹中期,如今更進一步,那真人之下又能尋得幾人可比?!

  見得這幕的連雪浦有些舍不得挪開眼睛,心頭澎湃哪里還只用得老懷大慰四字能做概述?!只是他目中才生起來些濕熱之感,卻見得康大寶都已近了身前。

  見此情形,落在尊位上頭幾個同來道賀的春風使、焚桃使互相打量一陣,卻都見得對方面上生出些遲疑之色。

  要曉得,縱使先時堂中那般熱鬧,這自持身份的幾人亦都懶得抬眼多看。

  但混跡在合歡宗這等大宗之中、又同為伺候真人的“同道中人”,這些春風使、焚桃使里頭哪里挑得出來一位愚魯之人?

  這時候連康大寶這等人物都來赴宴,那勿論眾人與連雪浦關系若何、卻都難再對他這后生晚輩置若未聞了。

  于是在連雪浦稍顯得意的目光之下,眾修尋到康大寶身前亦是恭敬拜過一拜:“拜見武寧侯。”

  元嬰大宗出身的上修到底是有顏面,康大掌門這時候未做敷衍、通過姓名之后即就一一回禮拜過,這番見禮便算周全。

  這些場面功夫甫一做完,合歡宗眾修即就心思各異地落回座上。

  眼見得本就在絳雪真人榻上得寵十分的連雪浦又添本錢,他們心情自都算不得好。

  須知道,這面首亦不是好當的。

  功夫好、本錢足、模樣俊俏.這種種外人知曉的可都只是進身之階,如若想保得真人歡心不改,那便要從別的地方狠下功夫。

  重明宗是名義上的黃陂道之主,算得西南三道舉足輕重的門戶。依著這層關系,合歡宗與重明宗亦可以取長補短。

  重明宗從前在戰場上頻頻于合歡宗輸送戰俘,便就為連雪浦掙足臉面。遑論還有其他許多事情,重明宗都可為連雪浦提供助力。

  因此自可以連雪浦在真人面前更得優容,但其他人若是無有外援、那可無這等便利。

  不過這時候這些同僚勿論與連雪浦有何私怨,卻都要擺出來副誠心賀壽的架子。

  如此賓主皆歡之下,這場壽宴熱鬧了足足旬日之久,外間客人方才散了干凈。

  這番連雪浦大壽于大部來賀的修士而言,卻也都能算得一件喜慶事情。如波、農二人這般微末人物不言其他、只是十日宴飲下來,便就已覺自己脫胎換骨、不是不能展望筑基。

  更莫說在此期間結識的那些人脈在外頭更是千金難求,再加上已經得手的那些實惠,說不得下了山后不久便就能得一飛沖天。

  不過外面賓客是散了干凈,然重明宗一眾過來與連雪浦賀壽的晚輩卻是盡都留了下來。

  “前番真人還喚我過去,是問大寶你何日出關,也好遣蘭心上修過來,再與你好生言些庶務。”連雪浦說話時候眉飛色舞,很有些與有榮焉的意思。

  “上回那坤道甫一過來,眼睛幾乎都要黏在了師兄身上去。屆時還是再由葉師兄去辛苦一番、好做交待,免得幾個嫂嫂又在宅里頭發酸氣。”

  此間卻無外人,袁晉言語時候便就未講禮數,卻令得康大掌門面上竟都生出幾分赧然起來,倒也鮮見。

  葉正文聽了也笑,不過轉眼卻看見了縮在一角的康昌晞,即就正色起來,忙一拍身側袁晉,低聲告誡:“小心遭嫂嫂曉得了,叫你連師兄小院都難邁步進去。”

  “我家侄兒可不是個告密性子,”饒是康昌晞都已結得金丹,袁晉卻還是大咧咧地拍了前者肩頭,直令得康昌晞面色辛苦十分、連連告饒。

  “噤聲噤聲,師叔面前,怎么還講這些失禮之言、沒得規矩。”康大寶當即正色,心頭亦是一嘆。

  說起來前些年地方稍得平靖之后,他康大掌門與合歡宗不少修士卻也有了交際。

  然也確如袁晉所言,這門派的坤道不論老少姿容仿似都有古怪,甫一見得自己過后,卻似都對自己有些非分之想.

  這事情說出來卻也難得啟齒,最后還是又靠著連雪浦探聽曉得,才知道自己這一身靈力菁純十分,對這些性好陰陽敦倫之事的鶯鶯燕燕卻不下一劑上佳補藥,自就遭人覬覦。

  當其時康大掌門心頭真就寒了半截,倒不是怕蘭心上修這等同階催逼,而是怕了萬一絳雪真人想換個口味,那自己又該.

  好在連雪浦當即便替其解了心結,聲言絳雪真人修行的《絳蕊凝元雙參訣》功法以絳雪真人體內陽雪靈韻為基,需擇“姿容上佳、靈根清透、氣血純陽”的男子為參鼎。

  好在雙修時候求得靈韻共鳴,將男子體內的“純陽元息”轉化為自身陽雪真元,既補修為進益,又能滋養容顏,延緩道基衰老。

  簡單來講,康大掌門一身靈力菁純、適宜采補卻是不假,但卻與“姿容上佳、靈根清透”挨不上邊,亦就是說與絳雪真人所習功法不符,倒也不必心憂。

  康大寶當時聽得過后,卻也不曉得該喜該憂,便就在交待好了宗門事宜過后、安心閉關。

  虎泉真人對康大掌門的栽培之恩自不消多說,那元嬰菁華卻要比后者得過的任何一類靈丹還要純粹許多。

  加之三枚玉玨給其的助益,令得他許多關卡不攻自破,好似溫火熬湯般,便將元嬰菁華與他自身靈力融作一處。

  這才讓星紋金丹在二三十年內慢慢壯大,最終沖破中期瓶頸,穩穩立在金丹后期之境。

  只是往后他康大寶便就再難領會虎泉真人真情厚意,說起來也是一樁憾事。

  不過這回他出關之后,正如袁晉所言,怕是又有不少合歡宗的坤道要起心思,這卻又是要登上門來的麻煩事情。

  將這些煩惱暫都拋了下去,左右現下自己晉為后期上修,便連費家那天勤老祖也未必就能輕易勝過自己,總不至于擔心被人霸王硬上弓才是。

  他出關后與暫代宗務的段安樂問了許多事情。

  這徒弟自大戰后的幾十年來一直踏實修行,現已是筑基巔峰修為。

  以段安樂百七十歲的年紀進益如此雖算不得快,畢竟莫說與其師相比,便連好些金丹血裔他亦也比不得。

  但只要一想想其這四靈根的資質、加之一身根基亦也扎實十分,便就令得其已與康榮泉、康昌懿一道成了康大掌門最有可能結成金丹的后輩之一。

  三人現下丹論都已有些眉目,康昌懿甚至已經結丹失敗過一回、正籌備著卷土重來。想來只要尋得契機與一份契合靈物,這結成金丹之事,或就不過是一二十年之間便能做成。

  除卻上述三人之外,細算下來重明宗過后起碼還有近十名弟子有望結丹,這還不包括謀劃假丹之人,足見興盛。

  重明宗能從百余年一朝不保夕的練氣宗門到了如今景象,這自與康大掌門拾荒的本事脫不開關系。

  加之重明宗人丁單薄、可以栽培的弟子比起別家可是少之又少。而重明宗所掌的資糧,在左近幾道的金丹門戶之中,卻也是獨一檔的。

  便算康、袁、蔣三人近些年盡都一心修行、做了甩手掌柜,但有段安樂、康榮泉等一眾弟子盡心做事,有此興盛景象卻也不足為奇。

  葉正文也大略猜到康大寶來前已經將門中大小事宜問了清楚,遂就也不多做贅言,只將一樁煩心事情開腔問了:

  “師兄可曉得,費家.”

  他話才言到一半,本來淡笑聽著的連雪浦卻就倏然變色,隨后忙道:

  “你這混球是要欺師滅祖不成,這消息我哪里聽得?!!自回去于陽明山上去講,如若入得我耳,豈不就是害了我?!”

  葉正文遭自家師父罵了一通,自也不敢生了半分怒色。卻是訕訕笑了一陣,過后緩聲言道:

  “師父這怕是小心太過,潁州那里現下不曉得落了多少眼睛。葉涗老祖結嬰之事如若真有定論,絳雪真人等一眾大人物怎會比我等后知曉?”

  連雪浦這番聽后,才是面色稍霽,不過卻也未改口風:“不論如何,這事情自在我青霞山上議論不得”

  “師叔放心,我自曉得輕重。”

  康大寶輕輕瞪過一眼葉正文,這老小子年過二百歲后,倒要比年輕時候還要少了許多穩重。

  正如連雪浦所言這機密事情卻不該在外頭提起,便連總角童兒只要上的私塾,亦也曉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遑論連雪浦伺候的還是絳雪真人這么一公認陰晴不定的外道元嬰,內中不曉得是有多少惶恐。

  康大掌門自曉得自家師叔內中怕有許多苦楚難得與外人言講、絕不似面上這般云淡風輕。

  聽得康大掌門這番言過之后,連雪浦才得放心,過后又取出來一枚靈戒、輕聲言道:

  “這是這十年以來用你們予我的資糧換成的各階丹藥,合歡宗煉丹的法子或有些邪異之處,但與尋常外道相比、卻也不失為是一正法。

  不過到底難得盡信,我曉得爾等與費家那姓欒的丹師交情不差,或可請他品鑒一二、免得內中被合歡宗的丹師做了手腳、叫人害了也不曉得。”

  康大掌門還未發言,袁晉便已就在旁搶言說道:“那些阿堵物都是孝敬師叔的,何消”

  連雪浦卻拂手將他話頭打斷、繼而輕聲念道:“我本孑然一身、背離宗門過后,親族還能得爾等照拂,也是靠著大寶,才能有弟子繼承衣缽,”

  他說到這里將目光落在葉正文身上一頓,過后才言:

  “我一道途斷絕之人,留得這許多資糧又有何用。還不如趁著在合歡宗內還有些人脈可用、為爾等多做些方便之事。如此一來,方才好在將來面對祖師、掌門師兄時候,稍卸罪孽。”

  明明大壽之日才過,連雪浦這話卻言得極重,直令得向來寡言的蔣青都不禁出來勸慰:“師叔言重了,師叔當年不過是”

  連雪浦搖頭一陣,將耳邊寬慰盡都驅散,這才轉向康大寶認真言道:

  “今番各家進獻而來的這些物什我也不動,自會于合歡宗內換些珍物出來。還有,你也莫嫌與你來往的合歡宗金丹上修風塵氣足。

  現下五姥山眾修已在山北道偃旗息鼓,亦就是說,實際上山北一道除卻鳳鳴州外,已由合歡宗一家獨大、無人可制。

  如若你能與他們熟絡起來,于我重明宗后續經營生發、卻有莫大益處。”

  “多謝師叔提醒,”康大掌門正色應過,連雪浦卻是又連連搖頭:“你之眼界、本事高出我不曉得多少,哪里需得我這老而無用的來做提醒。”

  連雪浦說到這里戛然而止,沉吟許久過后,仿似下了莫大決心、這才出聲言道:“只是合歡宗你也莫要將她當一尋常門戶,依著我從真人那里,零零散散聽得的只言片語。

  大衛仙朝的合歡宗或許與萬寶商行一般,只是一龐然大物在此落下的一分支罷了。是以便算不能交好、卻也萬萬不能得罪了!”

  “分支?!”這消息卻是有些驚世駭俗,直驚得康大掌門也都變了顏色,他遲疑一陣過后方才疑聲開腔:“師叔是言,合歡宗本宗或也是與苦靈山一檔的勢力?!”

  連雪浦面色不甚堅定,直淡聲言道:“我姑且言之、爾等姑且聽之便好。這事情我言不真切,你們大抵曉得、存些小心、便就足矣。”

  此言一出,眾人皆曉得若是連雪浦所言為真,又是冒著多大的干系,堂內便就再無一人還能生得戲謔之色。

  反倒是連雪浦不習慣這嚴肅場景,反先笑一聲,指著袁晉言道:

  “這靈戒中有一丹名‘云腴’,取意仙家云氣所凝之腴潤,古書載‘云腴浮觴,飲之清神’。

  乃是我與蘭心上修對弈時候贏得的,品階已算三階中品,最有清心之效。回去過后,要寶哥兒或青哥兒助你煉化,或能解你心魔、以圖結丹。”

  “些許小事,怎還要勞師叔記掛!!”袁晉面上登時浮出來感激之色,連雪浦卻又嘆過一聲:

  “何消謝我,如不是你們兄弟多年來送資糧送人于我,我在蘭心上修這等人物面前,又怎可能有半分顏面?!”

  這話卻是不假,這些年來,連雪浦與重明宗多年來卻是相輔相成不假,沒有哪一方是在一直占得便宜。

  康大寶率眾師弟一道謝過,連雪浦卻未應,只將目光落在葉正文身上:

  “你之資質不佳,能結道基都是僥幸,便連現下我重明宗資糧都已充裕如此,卻也未必沒有假丹之望。還剩得四十載元壽,莫再專心庶務、好生潛心修行一番,卻也不是全無念想。”

  葉正文顯不是頭回聽這苦口婆心之言,然卻也未見其面上有幾多變化,只是悶頭應了,眾修聽過亦也百感交集。

  “罷了,今番盡興十分,爾等現下也都已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不該在我這里久留、耽誤正事。自去、自去。”

  聽得連雪浦這話真切十分,康大寶等一眾便也就未有久留,再拜過一番這玉面中年,便就同乘一艘靈舟返往陽明山行去。

  落腳時候,已成假丹的費疏荷正帶著一眾婢妾在門口相迎。

  康大掌門閉關三十載,過后竟是問都不問家中一句,只與段安樂這做徒弟的言過一陣過后,便就孤身往青霞山前去拜壽,卻真有些惹惱了費疏荷這發妻。

  見得老妻面色,康大寶即就心道不好,忙將一直緘默的康昌晞推到前頭。

  他也不顧嫡子是如何慌張,即就搶在費疏荷面前言道:“這小子卻是囂張,我出關后聽得安樂與我言,他竟是不滿與玉昆韓家定下來的婚事。

  這番正是冰人快要上門時候,他竟私自隨他幾位師叔去了青霞山、以為賀壽,真是倒反天罡!!”

  康昌晞不想自己竟這般輕易的被親父賣個干凈,又見得母親秀眉一擰,即就心頭叫苦起來。

  好在費疏荷對康大掌門慣用的棄卒保車之計業已嫻熟,康昌晞雖是遭狠狠剜了一眼,卻也還是臨時躲過一截。

  好在這當家大婦到底在師兄弟面前還與康大寶留了些顏面,待得后者強做正色交待一番,這才被費疏荷糾去了后宅之中。

  至于如何贖罪,自是只有大被同眠.

  三顆積攢三十年的春心卻不曉得要多少真精才壓得下去。

  袁夕月明明棄了佛母明妃道,身段反還更顯婀娜,她姣美若天仙的面上明明生得一副慈悲相出來、可嘴里頭卻盡言得是些下流腌臜的話語,這反差倒是勾人十分,足令得康大掌門樂在其間。

  張清苒從前那副端正姿態業已不見,這女兒家一旦愿意將心兒摘給你,那便愿得為你做盡這世間一切下賤事情。

  以他心頭自忖,怕是連那絳雪真人見了未必不會心動,費疏荷在兩個姐妹面前最得榮寵,倒也在心頭升起來絲得意出來。

  直令得她嬌容更嬌、美目更美,便連康大寶亦被她這嬌美神情勾得一時忘了正事。

  此時房中燙得好似熔爐,嬌聲只將鐵漢磨得沒了志氣,康大掌門久未食得肉味,自也在舍不得這份溫存,便就只在心頭生起一憊懶念頭:“萬般正事,只待翌日天明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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