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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筑基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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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滴細雨灑在小院中那株黃桷樹的闊葉上頭,給淡黃色的葉片又增添了一分生氣。

  雨水在寬大的葉片上頭匯成水珠,沿著斗折蛇行的葉脈滾落地上,將一層薄薄的塵土打濕,濺在了一雙玄色布履上頭。

  布履的主人微微低頭,看著被雨水濺濕的鞋面,抬起頭來,溝壑叢生的臉上現出了些忐忑之色。

  片刻過后,只見他老臉微微泛紅,開口緩聲言道:“按說掌門師兄特意為師弟請來的紅鸞,師弟哪還有拒絕的道理。只是師弟都已經快耄耋之年了,在這含飴弄孫的年紀,還要與筑基大族的淑女議親,多少有些不合適吧?”

  “呼,周師弟不反對便好。”康大寶自聽得出周宜修語氣中的欲拒還迎,長舒口氣。

  起先他還真怕周宜修顧忌著老臉不應下這樁婚事呢,這下便好,如此一來,總算能在單晟那邊交代過去。

  說起來翡月單家如此高的門第,但這家主單晟看上去文質彬彬,實則卻是個賭徒性子。

  持家之人賭性這般重,難免要出事的,將來莫要受他家連累才好。若不是單晟主動來提,康大掌門也沒多少心思與他做親家。

  可誰知道就算康大寶將周宜修推出來,這單家主也照舊來者不拒,這便是實打實地躲不開了。

  不過總的說來,這樁婚事還是利大于弊,重明宗又多了一筑基姻親,總是好事。

  院中此時可不止他二人在場,師兄弟們盡皆到場,見得周宜修答應下來,大家面上也都有三分喜意。

  饒是葉正文這冷面漢子見了周宜修這副模樣也笑:“哈哈,周師弟大喜之時,咱們定要搞得熱熱鬧鬧的。”

  “葉師兄,一切從簡就好,不好.不好鋪張的。”周宜修連忙拂手止住。

  周宜修這性子軟,又讓得人,自與誰都合得來。便是在門中只跟裴奕親近的儲虎兒,也與他交情尚好。

  聽得周宜修如此言道,儲虎兒當即調笑說道:“那可不行,將來的嫂嫂也是大家出來的姑娘,怎好如此慢待呢?真若如此,豈不是要將單家得罪了嘛!非要風光大辦不行!”

  “哈哈,”眾兄弟聽了都笑,康大掌門跟著笑過一陣,便抬手將眾人止住。

  “老二,你后續備份禮單,不要小氣了,待我請冰人看過之后,再定章程。好了,周師弟這場喜事暫罷,說說正事吧。”

  眼見康大寶陡然正色起來,一眾師弟便盡將臉上笑容斂了回去,換上了一副專注的神色。

  “這頭一件事情,是老三既已筑基,那么,自即日起,老三便是我們重明宗的執法長老了。”

  眾人聞聽得這個消息,自是無有意見。

  漫說蔣青身為重明宗現今唯一的筑基真修,被掌門點做執法長老了。放在有些規矩不行的宗門里頭,說不得都要給蔣青漲個輩分,就是太上長老也做得成了。

  待得蔣青出列領命,眾人恭賀完后,康大掌門才又開口言道:“這第二件事情,裴師弟,召集門下弟子開堂經課,無故不得告假缺席。著重講一講,讓他們安守本分、認真修行的事情。

  莫要以為家中出來個筑基真修,自己就成了大派弟子,就能跟著雞犬升天。好好叮囑著他們,這尾巴一刻鐘是都翹不得的。若是養出來個混賬東西,說不得哪天就要闖下禍事,連累宗門了!”

  康大掌門所說這事情慢待不得,裴奕肅然領命。

  康大寶這話中說得雖是要裴奕給小字輩們敲響警鐘,在場眾人中卻也有一兩人被震得醒過了神。

  他們心中因著蔣青筑基而帶來的那點與有榮焉的驕縱之意,也瞬時消散許多。

  “這第三件事情,老三此番筑基所用的筑基丹,非是某一人獨有之物,而是賴得全宗上下、勠力同心才從州廷得來的恩賞,合該歸宗門所有。

  所以,不但老三先前在宗門所存善功自此一筆勾銷之余,他還需在兩個甲子之內,再還給宗門五萬善功。若是未能還清,那便以年息累計,直至還清為止。”

  康大掌門這話有理有據,在場眾人聽后都無意見。

  筑基丹在云角州這邊鄙地方能算是珍稀至極的靈物了,任意一枚都能在這不大的淺灘中掀起一陣風浪。

  蔣青雖是宗門內公認的筑基種子,可若是什么代價都不用付出,便能白得一枚筑基丹,卻也實在說不過去。

  當事人蔣青想來在此之前就已曉得了這消息,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樣來,只是又挪步出來,出列應道。

  他在道體有缺的情況下,未服靈丹便成冰葉筑基。這消息若是被外人得知,就多少有些駭人聽聞了。

  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在山南道中,都能被人拿來做個不小的談資,引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以此事由始至終,也只有黑履道人、康大寶與袁晉三人知道。這幾人自然值得蔣青信重,替他守口如瓶至今。

  可儲虎兒卻識不得這些,作為半路出家的重明弟子,他此時只是在心頭暗贊起康大寶來。

  直道這掌門師兄當真要得,這蔣青是他實打實的親師弟,居然也如此得鐵面無私。

  “今后我也要更用心做事,這掌門師兄一碗水端得差不多平,定不會虧待了我。也不知乙木青柳心這等級的筑基靈物,要攢得多少善功才可換得。”

  儲虎兒心頭才這般想道,那頭的康大寶便已做個手勢,讓師弟們各自回去。他卻是還歇不得,再過兩刻鐘后,費司馬便要見他。

  康大掌門這也是出息了,遍數整個云角州的練氣小修,都沒有幾個人,能似他這般的與筑基真修“徹夜長談”。

  “坐吧,”康大寶進門的時候,費司馬兀自在房內打著算盤,只簡單招呼一聲,便不再理。

  他身側的袞假司馬沏了一壺靈酒,本在獨酌,見得康大寶推門進來,熱絡的將后者一把拉了過來,又取了一個水碧杯子斟滿:

  “來來來,嘗嘗我于京畿帶來的靈釀,山南道這地方精窮得很,離了我這處,康縣尊你可是嘗不到這滋味兒的。”“前輩厚愛,晚輩感激不盡。”康大寶小心接過手中,與杯口水齊平的靈釀被他張口一吸,匯成水柱一滴不落地落進口中。

  舌頭一卷,一股芬芳馥郁的酒香彌漫口中,激得康大掌門差點舒爽得呻吟出聲。

  “哈哈,好喝罷?來來來,再嘗一杯。”袞假司馬見得他如此模樣,笑了起來,又提起酒壺,要與康大寶斟滿酒杯。

  “好了,這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給他多飲個什么!”康大掌門才伸出的手被費司馬說的這話嚇退回去。

  袞假司馬面色訕訕,將酒壺收了回去,稍稍辯解一句言道:“司馬這話說的,老袞我這‘夢汴州’雖然于修行無有益處,卻也是九百靈石一斗的佳釀,怎么就算不上好東西了。”

  “于修行無益、勾人醉生夢死,如何算得上好東西。”費司馬冷哼一聲,將算盤一收,止住了還要辯解一番的袞假司馬。

  站起身來朝著康大寶沉聲言道:“有些消遣,道子仙姬們玩玩尚可,無礙大道。可于你這資質一塌糊涂的小修而言,就是銷骨噬魂的穿腸毒藥。”

  “侄婿謹遵大人叮囑,不會再沾。”康大掌門當即正色應道。袞假司馬聽得此言也不著惱,自顧自將酒壺小心收好,似是要與康大寶一道等著聽費司馬的教誨一般。

  費司馬也只是簡單提醒一句,見得康大寶聽了勸,便也不再多言,“好了,先談正事。”

  “伯爺有意要娶岳家嫡女,”費司馬說到此處,語氣一頓瞧起來了康大掌門的反應。后者聽得冥垂眼簾,微微低頭,眼珠在眼眶里頭轉了又轉,卻久久未開腔。

  “莫裝啦,某早說過你不是個蠢人,當曉得這是什么意思。”費司馬語氣嚴厲了些,激得康大掌門不得不抬起頭來:“侄婿草莽出身,大人說的這州廷大事,實在不敢置喙。”

  費司馬聽得眼睛瞇了瞇,將康大寶上下打量一陣,才又開口言道:“你若再敢這么說話,本官就要賞你戒棍吃了。”

  “這大人是要侄婿做些什么?但憑驅使、絕無二心!”費司馬連這大白話都言出來了,康大掌門這會兒便曉得再裝不得傻了,弓起身子,稽首拜道。

  “呵,若不嚇唬嚇唬,你這康大掌門,還盡跟我玩些彎彎繞呢!”費司馬語氣淡淡,盯著康大寶良久都未說話,只盯得后者汗毛豎起,才又開口言道:

  “伯爺是想娶岳家女,可這事情在帝京那頭卻還未批復。奏請還被壓在宗正府里頭,宗室貴胄們圍著這張條子吵了好些日子,都還未定下主意。

  按那些老爺們的想法,韓城岳家門第實是太低,岳家女實難夠得上伯爺的正妻之位。這事情阻力太大,多半是做不成的。

  岳家自是云角州的豪大家,可他家與兩儀宗牽涉過深、舉棋不定,將來未必能有個好下場。京畿一帶遷來云角州的門戶已有近二十家了。

  雖說比起岳家來,這筑基假丹都算不得多,但這只不過是些探路的石頭子兒而已。你是我費家歙山堂嫡婿,當想清楚了,鐵流云會信你么?你難道還能有個什么反復不成嗎?”

  “侄婿清楚的、清楚的!”康大掌門聽得額頭冒汗,忙不迭的連連答應。

  “清楚就好,蔣青與黑履道人,都是良材美玉,你與他倆關系莫逆,當曉得帶著他們往哪處投吧?”費司馬周旋了這么久,才終于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康大掌門心中叫苦,剛剛才得罪死了兩儀宗的當代掌門,這下卻又無端牽扯進州廷的這兩派內斗來了。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侄婿會將司馬所言一字不落地轉述于黑履師叔與我家師弟的。”康大掌門心頭有苦,卻是不敢表露,只得猛地點頭。

  康大掌門的表現倒令得費司馬有些稱心,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這個原因,只聽得費司馬也一反常態地開口一嘆:

  “唉,某也知道你這家難當、事難做。再等些時候吧,等些時候便要好些了。不說其他的,袞石祿早年戰陣用命,被伯爺許過一個假丹前程。

  而今他已筑基大成,伯爺許諾他五年內必成假丹。他假丹若成,那岳家那老修卻未必能壓得服他,不怕鐵流云之輩現在鬧得歡,將來拉清單少不得他。”

  莫看這假丹雖是小道,卻也是許多底層修士可望不可求的前程。費司馬只提袞假司馬結假丹一事,卻未說他自己結丹是何時候,想來是這事情還未有什么眉目。

  若不然,他費南応作為南安伯的左膀右臂,也犯不著在這時候拉攏黑履道人與蔣青兩人。

  只是康大寶聽到此處,又是認真許多,才斜瞟了一眼仍是面含笑意的袞假司馬,才又聽得費司馬繼續言道:

  “我自比不得伯爺,但你也比不得袞石祿。伯爺能許一個假丹,那我許得一個筑基出去,卻也是輕松的。你自用心做事,潁州費家天下望族,少不得你的筑基丹的。”

  康大掌門垂首道謝,心中卻只道這天底下的馭人之術也無外乎“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和“望梅止渴”這兩條,沒甚別的新意。

  這匡家人的天下也合該敗落,廟堂之上結黨營私,州郡之中朋比為奸。

  兩儀宗之危難稱已解,似費南応這類匡琉亭的肱骨之臣卻已開始了黨同伐異,這云角州廷也不似個能成大事的模樣。

  費司馬看不透康大寶這心中的百轉千回,也無意多看,繼續寬慰言道:“你且放心,雖說你那師弟將兩儀宗的栗云上修得罪狠了,但待此事傳到了伯爺的耳朵里,他便自有一番前程了。

  伯爺前途之遠大,不是你等小修可以肖想,金丹上修雖然厲害,可若他真想保下的人,兩儀宗還無有膽子敢動的。”

  對于費司馬這寬慰之言,康大寶聽得將信將疑。

  費司馬寬慰完后卻未停下,繼續說道:“我觀你修木法已有了三分火候,此道我與袞石祿都不擅長,司馬府雖還有不少筑基,但底下那些庸人的道法少有可聽之處。

  既如此,你最近便尋個日子,持我手信往洪縣一趟。若你道緣足夠,求得三分真法,那你這筑基一事,便能平添一成勝算了。”

  費司馬于此頓住,緩緩言道:“回來之后,安生修行。起碼要求成道基,才做得成我費家歙山堂真正的女婿。”

感謝一品大巫師老哥的四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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