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鎮那邊已經行動起來,而京都這邊的攻城戰也拉開了序幕。
四月二十五,大梁軍圍城二十日,制作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這天一大早,大梁軍的軍營中就想起了陣陣擂鼓聲。
緊接著,大量的士卒推著云梯、壕橋、巢車、投石車,座弩等諸多攻城器械走出了營地。
大軍列陣,圍三缺一,從京都城西面、北面和南面發起了進攻。
號角齊鳴,鼓聲響徹。
數以萬計的將士如同螞蟻般朝著城墻涌去。
投石車發動,臉盆大小的石塊被草繩包裹著,上面還澆上了火油,帶著火和呼嘯聲落入城內。
與此同時,還有大量的弩箭夾雜在其中,凌厲的破空聲陣陣作響。
戰斗的號角剛剛拉響,城外的大梁軍就彰顯出極其專業的攻城技巧。
而城內的反擊同樣不差,大量的座發射,密密麻麻的弩箭遮天蔽日,令人看的頭皮發麻。
雖然大榮朝堂已經腐敗多年,雖然禁軍已經覆滅,雖然城內的皇帝親軍已經算不上真正的精銳,但是京都就是京都。
這里還有著大榮最好的守城設施,單單是座弩就有兩千多架,而且還都是大型座弩。
除了座弩外,城墻上還存有大量的檑木和滾石,還有很多金汁和滾油。
城墻上煙氣升騰,氣味熏天。
大量將士早已嚴守以待。
京都的護城河很寬,足有十幾丈寬,而且深度也超過兩丈。
只靠壕橋是無法跨越壕溝的,需要填平護城河,在搭上壕橋才能確保將士們能夠快速地,安全的跨越護城河。
攻城戰初始,大梁軍的主要任務就是填平護城河。
攻城的第一天,大梁軍并沒有摸到城墻的邊緣,但是雙方的攻擊卻是非常犀利,投石車和座弩互射,雙方雖然沒有接觸到,但產生的死傷卻不少。
特別是大梁軍,僅僅是一天的時間內,就出現了兩千多人的傷亡。
然后雙方的攻防戰就進入了極為慘烈的階段。
大梁軍不斷地運送泥土磚石填平護城河,雙方投石車和座弩互相射擊。
城外的大梁軍傷亡不小,而城內的親軍將士雖然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可是那些靠近城墻的百姓卻遭了殃。
大量的民宅被投射過來的石塊點燃,大量的百姓被誤傷或被燒死。
一天、兩天、三天……
轉眼間五天過去了,京都西面、北面、南面的護城河被填的七七八八,而這場最慘烈的攻城戰也進入了最后的階段。
五月初一上午,天陰沉沉的,厚重的陰云如同灌了鉛一般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天武皇帝站在中軍大纛,手持千里鏡,望著對面的城樓。
而城樓上,李飛鶴同樣在望著天武皇帝的中軍大纛。
真正的白刃戰就要開始了,雙方的心情都十分的凝重。
“祖父!”李飛鶴看向身后的李朝。
李朝卻看向不遠處的陳萬松和王鶴,此時這里聚集了八位先天武者,陳萬松、王鶴、李朝和大乘寺的三位大和尚,以及血刃的兩位先天武者白劍和黑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大榮朝堂已經分崩離析,當皇族所擁有的先天武者依然不在少數。
大乘寺的三位大和尚妙心、妙法、妙真都不是一般的先天武者,大乘寺本就是皇家寺廟,大乘寺內的和尚都享受皇家供奉。
與三山谷相比,其實大乘寺與皇家更為親近。
因為三山谷是朝堂的供奉,大乘寺卻是皇家的供奉。
妙心、妙法、妙真三位大和尚雖然不顯山露水,也沒有赫赫威名,甚至很多先天武者都不太清楚他們的存在,但是他們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其中妙心最早成為先天武者,如今已有一百四十多歲,妙法次之,也有一百二十多歲,妙真年紀最小,但也已有百歲。
至于白劍和黑刀,他們是血刃中的先天武者,雖然他們成為先天武者還不到十多年,但他們卻是延平帝培養出來的先天武者,對皇家忠心耿耿。
準確的說,血刃就是皇家的死士,血刃有四十八人,每一個都有著不俗的實力,且都對皇帝有著效死的決心。
除了眼前的八位先天武者外,其實皇城之內有四位先天武者守在建興帝身邊。
四位老太監。
皇族的底蘊不是陳萬松,是血刃和那些老太監。
對皇族來說,培養太監和死士遠比培養勛貴官宦更劃算。
勛貴和官宦可能會背叛朝堂,太監和血刃卻不會。
大戰將起,此時八位先天武者聚集在城樓上,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決戰。
三個大和尚盤膝坐在城樓內,雙眸微閉,誦念的經文,似乎是在為死去的將士和百姓超度。
白劍和黑刀習慣性的站在陰影處,氣息十分的微弱,仿佛不存在一般。
李朝站在城樓外,望著城外洶涌而來的大梁軍。
陳萬松和王鶴面色沉凝,不動聲色。
“殺!”
喊殺聲響起,云梯頂端的鐵鉤掛在了女墻上,大量身穿鐵甲手持兵刃的大梁軍將士爬上云梯。
城墻上的大榮將士開始投下檑木和滾石,傾倒熱油和燒開的金汁。
眨眼間,喊殺聲、慘叫聲就響徹天際。
一各個大梁將士還不等沖上城墻,就被檑木和滾石砸下,亦或者被澆了一頭熱油和金汁。
大纛之下,天武皇帝看著那些慘烈的將士,眉宇緊皺。
京都城墻高大,且守城設施齊備,想要用常規的方式登上城墻很難。
哪怕是后天武者也很難快速沖上城墻,而且就算是一兩個后天武者沖上城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城墻上的大榮軍中也有著很多后天武者,一旦有后天武者沖上去,會立即被人擊落下來。
關鍵這樣的打法會讓將士們死傷慘重,時間已久,士氣必然衰落。
此戰想要獲勝,必須要出動先天武者。
若是能打敗對方的先天武者,那就會讓對方的士氣衰落,己方的士氣大盛。
此消彼長,攻城則易。
想到這里,天武皇帝看向身旁的張欒,“張前輩,該你們出手了!”
張欒點點頭,顛了顛手中的長刀,“諸位,走吧!事到如今,也該一戰定勝負了!”
“若是打不過,提前知會一聲,咱們一起跑!”
他還開了個玩笑。
李振呵呵一笑,“放心,我肯定會跑在你前面!”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好兄弟就是好兄弟,哪怕是他們已經是百歲老人,依然是兄弟情深。
笑聲落下,張欒、李振、劍乘風、楊九石四人如同利箭般飛掠而出。
論先天武者的數量,大梁這邊似乎遠遠不如大榮,但是這并不要緊,他們既然敢上,那就意味著他們有必勝的把握。
眨眼間,四人就來到城樓前,他們無視飛射而來的弩箭和周圍攻城的將士,站在巢車之上,望著對面的城樓。
“諸位,好久不見!”張欒目光透過廝殺的將士的看著對面的眾人。
聲若雷霆,將周圍的喊殺聲和慘叫聲壓下。
眼前的諸位可都是他的熟人,陳萬松、王鶴和李朝自無需多說,大乘寺的三位大和尚,張欒也曾與他們交流過很多次,倒是白劍和黑刀這兩人,張欒只是見過他們,并沒有與他們有過交集。
“亂臣賊子,不得好死!”陳萬松首先開口道,他面色陰沉的望著張欒和劍乘風。
其他人也就罷了,張欒可是大榮的勛貴,而劍乘風也是大榮的臣子,他們是真的叛徒。
相比之下,李振和楊九石頂多算是賊子,算不上亂臣,雖然他們之前也曾領過大榮的俸祿,拿過大榮的三黃李和真元丹,但他們并沒有真正的入朝為臣。
張欒不屑的笑了笑,“陳萬松,說話別那么難聽,你我都明白,讓大榮變成如今這個地步的人不是我等,罪在爾等!”
陳萬松凝望著他,“罪在我等?我等何罪之有?”
“身居高位,享盡榮華富貴,卻沒有任何作為,就是罪過!”
張欒冷聲說道:“你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民脂民膏,然而你可曾為天下百姓做過半點事?”
“不只是你,還有他們,這些大和尚除了誦經外,可曾有所作為,可是他們的佛像是金的,他們的廟宇富麗堂皇,他們受無數百姓供養,呵呵,佛門慈悲為懷,而他們從未憐憫過百姓!”
他的目光掃過三位大和尚,又掠過白劍和黑刀,最后落在了李朝身上。
“你們之中,只有海寧侯有點作為,他最少守過邊疆,為百姓抵御過外敵!”
“呵呵,爾等不過是尸位素餐之輩,拿著萬萬百姓的供養,卻只顧自身,爾等有何顏面面對天下蒼生?”
這就是張欒最看不上這些人的原因。
先天武者是人上人,但這不意味著先天武者可以藐視天下蒼生。
其實他是很愿意為朝堂效力的,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接手尚武寺。
他是愿意護佑天下百姓的,他執掌尚武寺時,約束江湖宗門,打擊武者犯罪,消除武者對普通百姓的欺壓。
他不是一個單純的武者,他心懷天下,他愿意為天下蒼生放下修煉。
可是結果呢?
他的一片苦心喂了狗,最終鬧得里外不是人。
想起當初他在朝堂上遭到的排擠,張欒就怒火中燒。
大榮落到如今的地步,是皇族的不作為,是朝堂的吏治敗壞,是無數尸位素餐的官員造成的。
他對大榮皇族厭惡至極,他對大榮朝堂痛恨無比,他對那些官僚恨不得除之后快。
所以他才會選擇大梁,大梁以前雖然是流寇,但大梁最起碼能讓漢中府的百姓過上安穩的生活。
在張欒的怒斥下,陳萬松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哼,少說廢話!”陳萬松沒有覺得張欒的話有錯,相反他覺得張欒說的很對。
甚至現在他都在后悔,當初他就不該一直呆在奉先殿不理朝事,他就該多提點一下延平帝。
可惜他的后悔沒有用。
而且屁股決定腦袋,他既然是皇族,就要維護皇權的統治,不管如今的朝堂變成什么樣,他都必須維護。
話音落下,陳萬松就朝著張欒飛掠而出。
張欒見此,嘴角掛上了一抹冷笑。
剛才那些話是他的真心話,但他說那些不是想跟陳萬松談心,他的目的是引陳萬松出手。
慘烈的戰場之上,兩人剎那間就碰在了一起,刀光劍影交錯,大量凌亂的真氣四處迸射,城墻上,城墻上,不少正在奮戰的士卒受到波及。
張欒和陳萬松已經出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閑著。
三個大和尚睜開眼,他們穿著單薄的僧衣,腳踏灰色布鞋,手持念珠,雙目含著怒氣看向劍乘風三人。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妙心誦念一聲佛號,全身剎那間散發出金色光芒,僧衣無風自動,雪白的胡須飛揚不止。
爾后他朝著劍乘風撲去,金光閃耀,人若佛陀,一腳踏出,如金色的雷霆般快到極致。
可是還不等他來到劍乘風金錢,一抹緋紅的劍芒乍現。
從他身后斜刺而出,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凌厲的劍鋒就已來到了妙心的近前。
那一劍出其不意,猶如虹光貫日般刺向妙心。
妙心不愧是頂尖的先天武者,在猝不及防的偷襲之下,居然還能反應過來。
只見他身形一頓,原本將要甩出去的佛珠驟然收回,然后雙手合十,夾住刺來的劍鋒。
嘭的一聲。
凌厲的劍鋒止住,妙心目含怒氣,宛如佛怒金剛般死死的盯著身前之人。
而持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鶴。
楊正山猜得沒錯,當初在靖安侯府后院涼亭中密會的兩人中,有一人就是王鶴的親信。
至于王鶴為何要背叛朝堂,其實原因沒有那么復雜。
什么封地,爵位,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雖然王鶴看重這些,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就算是大梁能打下京都,距離一統天下還很遙遠。
而王鶴之所以會選擇背叛朝堂,無非良禽擇木而棲而已。
大榮已經走上了末路,大梁就像是剛剛升起的朝陽一般。
王鶴也不過是提前下注而已,為子孫后代再搏一場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