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濡河河堤修建楊子恒還不是工部尚書,他也沒有參與到此事。
可現在河堤決口,他這個工部尚書卻免不了受到牽連。
更讓他感到郁悶的是他剛剛派人去查看過決口的河堤,怎么說呢,那些人做的太狠了,簡直就是一點底線都沒有。
偷工減料也就罷了,居然還糊弄了事!
現在修補河堤無異于重新修建,所需要的錢糧和民夫比兩年前還要多。
延平帝還未治罪,戶部尚書李志節就出來了,“陛下,國庫已經無錢糧可用了。”
國庫真的沒錢沒糧了嗎?
這是真的!
雖然這些年皇商司給戶部提供了大量的銀錢,但是這些年大榮花錢的地方也多,特別是去年和今年。
去年兀良胡族大舉入侵北原鎮,朝堂給北原鎮調撥了不少錢糧,結果這些錢糧大部分都被兀良胡族的族部給劫走了。
兀良大軍撤退之后,北原鎮要重建,朝堂又給調撥了不少錢糧,現在北原鎮就是一個吞金巨獸,差點就把戶部吸干了。
除了北原鎮外,南方五省饑荒也需要賑濟,就在上個月戶部東拼西湊才湊了五十萬兩銀子和三萬石糧食運去了南方。
如今戶部的國庫和糧倉基本上都空了。
“陛下,臣彈劾東閣大學士蔣巍貪污修建濡河河堤的工程款!”都察院副都御使張南星突然跳出去說道。
內閣輔臣蔣巍就是前任工部尚書,兩年前就是他主持修建的濡河河堤!
“陛下,濡河河堤決口此非天災,乃是人禍,東閣大學士蔣巍該擔首責!前治河巡撫洪方健、工部左侍郎沈玉樓該擔次責!”
“臣附議!”
“臣附議!”
正事還沒有說完,殿內就蹦出一群大臣對著蔣巍發難。
站在武勛隊列梁儲見此,皺了皺眉頭,心里不由得生出退出朝堂的想法。
如今的朝堂太亂了,文官之間都快要打出狗腦子了。
蔣巍是前任工部尚書沒錯,濡河河堤也是他提議修建的,可問題是他并沒有親自前往濡河修建,一切都是治河巡撫洪方健負責的。
工部左侍郎沈玉樓更冤,他與楊子恒一樣都沒有插手修建河堤之事,可結果現在也把他給拖下水了。
這不是在問責,這是在攻訐。
不問是非對錯,只想著把人拉下馬。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朝堂上的文官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而更讓梁儲感到不安的是武勛之間也在爭權。
周茂已經在家養老了,段瑞也因為北原鎮戰敗奪職降爵,如今的勛貴集團再無領頭羊,變成了一團散沙。
不過變成一團散沙不代表這些勛貴就安分了,恰恰相反,因為勛貴集團沒有領頭羊,這些勛貴又開始抱團取暖,一個個為了自己的權力和利益爭斗起來。
常平侯府向來不參與權勢爭斗,可梁儲如今還是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有時候也會遇到身不由已的事情,難免會被牽扯在其中。
按照梁家傳下來的習慣,在朝堂震蕩的時候,常平侯府就該從朝堂抽身低調行事,這也是為何常平侯府能傳承至今的原因。
所以梁儲真的心生退意了。
早朝最終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諸多官員相互攻訐,延平帝雖然也對蔣巍有些不滿,但最終并沒有治罪。
因為他還需要蔣巍來維持內閣的平衡。
至于救災和修建河堤的事情,最后更是無人關注,討論了半天,最終所有人居然都把今日早朝的主題給忘記了,說來也是可笑。
早朝結束,梁儲回府后坐在書房中皺眉沉思了良久,直到天色暗淡之后,他來到了常平侯府后院的孝慈堂。
“祖父!”梁儲站在門外,輕聲喚道。
門內的廳堂中,站著一老一少,老者看起來五十多歲,隨意的躺在羅漢床上手持一卷書,少年十七八歲的樣子,正在為老者沏茶。
這位老者便是梁儲的祖父梁勝澤,而少年人則是梁儲的曾孫梁慶宇。
“祖父!”梁慶宇看到梁儲來了,連忙起身。
梁勝澤瞥了一眼,“進來吧,有什么事?”
梁儲進門,梁慶宇連忙給他沏上茶水。
“祖父,朝堂上……”梁儲將最近朝堂上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梁勝澤聽后不在意的說道:“你想退就退吧,正好也可以專心修煉,你都吃了一顆玉露靈桃,三顆三黃李了,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突破,真是夠沒用的!”
梁儲一陣尷尬,咱說話就好好說話,您老人家怎么還嫌棄起孫兒來了。
說起來梁儲也確實該罵,當年承平帝病重,前太子監國,楊正山被金銀樓懸賞一顆玉露靈桃,金銀樓覆滅之后,前太子為了拉攏梁儲就把那顆玉露靈桃賞給了梁儲。
吃了玉露靈桃之后,梁儲居然花了數年才突破至半步先天。
再然后建立皇家供奉院,梁勝澤每年可以得到一顆三黃李,為了讓梁儲成為先天武者,梁勝澤一連給了梁儲三顆三黃李。
結果梁儲到現在都沒有成為先天武者。
見梁儲尷尬的神色,梁勝澤沒好氣的說道:“怎么?老夫還不該說你了?你再不專心修煉,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你那孫媳給超越了!”
梁儲汗然,“楊氏天資出眾,孫兒萬萬不如!”
梁儲的孫媳自然就是楊云雪,如今楊云雪已經三十出頭,修為已經達到了后天八層,雖然距離先天之境還差得遠,但進步不可謂不神速。
“那就辭官了,專心修煉,你還是有很大機會能達到先天之境的!”梁勝澤道。
“是,孫兒謹記祖父教誨!”梁儲還能說啥,乖乖聽話就是了。
就這樣,梁儲辭官了,老老實實的在家修煉起來。
朝堂上依然爭斗不休,而濡河兩岸卻出現了數百里的水澤之地。
不過這些與楊正山沒有什么關系。
延平九年春,楊明誠突破至先天之境,成為楊家第三位先天武者。
突破之后,楊明誠立即將爵位傳給了楊承業,襲爵的圣旨還未抵達重山鎮,楊明誠就帶著一大家子人去了星月島。
京都的靖安侯府只剩下十幾個仆人看守。
對此,楊正山也是很無奈,這便宜兒子太孝順了,一天都離不開他這個便宜老子。
星月島,楊家堂屋內。
楊正山看著楊明誠,“你就這么嫌棄京都?”
楊明誠憨憨的笑道:“兒子不是嫌棄京都,是舍不得爹和母親,爹不在京都,兒子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前面的那句話應該是假的,后面那句話才是他急匆匆的跑來星月島的主要原因。
朝堂上烏煙瘴氣的,他這個靖安侯也過不安生,經常有人去找他談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讓他非常難受,索性先跑為妙。
楊正山微微搖頭,又看向王氏,“你怎么不攔著他,他把爵位傳給承業,你可就不是侯夫人了!”
王氏呵呵笑道:“兒媳過過癮就行了,做侯夫人哪有給爹和母親做兒媳好!”
得,難得大兒媳婦能說出這么一句中聽的話。
楊正山笑了,“也罷,既然來了,那就住下吧,隔壁的院子還空著,你們就去住下吧!”
其實他一直等著楊明誠來星月島,這套院子附近的三套院子一直都空著,就是留給楊明誠、楊明志和楊明浩三兄弟的。
楊明誠成為先天武者之后,延平九年冬,羅勁松也跟著突破了。
隨后幾年,楊家眾人仿佛排隊突破一般。
延平十二年夏,丁秋突破至先天之境,成為先天武者。
延平十三年春,吳展突破至先天之境,成為先天武者。
延平十五年春,武錚突破。
延平十六年,楊明浩和楊明志先后突破,接連辭官來到星月島。
然后余通海、楊明武,楊承澤、楊明鎮、楊承旭、楊承澈、楊勤武接連突破成為先天武者。
楊正山在這個世界經營了三十年,終于到了碩果累累的時候。
延平二十年,即星月十三年。
六月初三。
星月島外的海域中,一艘小船飄蕩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楊正山坐在船上,頭戴斗笠,手持一根紫色的竹竿垂釣著。
在他旁邊還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孩童趴在船艙內,一臉生無可戀的摸樣。
“爺爺,我要尿尿!”
“站在船上尿就是了!”楊正山一動不動的說道。
孩童噘噘嘴,站在船頭上朝著海中撒起尿來。
他一邊撒尿一邊看向一動不動的楊正山,突然眼珠子一轉,然后小小的身子朝著海中栽下。
“啊,爺爺救命!”
他驚慌的喊道,可是他的話還沒有喊完,人就已經飄在海面上了。
他沒有掉落在水中,仿佛掉到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之中,輕飄飄的飄在半空中。
“小子,跟你爺爺耍心眼,你還太小了!”楊正山毫不所動的說道。
孩童嘻嘻的笑著爬上了船,“我就知道爺爺會救我的!”
楊正山不理他。
他跑到楊正山身邊,抱著楊正山肩膀,“爺爺,咱們回家吧,這里太熱了!”
“不回!”楊正山道。
“回去吧,孫兒保證,以后再也不欺負詩兒了!”孩童討好的說道。
眼前這個孩童是楊明昭的兒子楊承安,也就是楊正山的親孫子,這是親的,不是便宜的。
而他說的詩兒則是楊承佑的女兒楊若詩。
楊正山終于動了,看向他,“你為什么要欺負詩兒?”
“孫兒沒有欺負詩兒!”楊承安連忙否認道。
“你都把她打哭了,還說沒欺負她!”楊正山有些無語。
“我不是故意打她的!”
“不是故意的?”
“嗯”楊承安低著頭,“我就是想捉弄她一下,誰知道她那么容易哭!”
楊正山一陣無語。
這小子還真是一點也不安分。
“走吧,回去后你去給詩兒道歉!”
“啊,還要道歉啊,詩兒不是孫兒的侄女嗎?哪有長輩給晚輩道歉的!”
“你還知道你是長輩!”
“當然!”
“既然知道自己是長輩,那就該有個長輩的樣子,知錯就改!”
“爺爺,不去行嗎?”
楊正山有些好笑,“那我們不回去了,等天黑了再回去!”
“可是我餓了!”
“那給你個桃子吃!”楊正山取出一個桃子遞給他。
楊承安苦著一張臉看看桃子,再看看楊正山,“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給詩兒道歉還不行!”
“哈哈哈,以后再敢捉弄詩兒,爺爺就天天帶著你出來釣魚!”楊正山說道。
對一個活潑的孩子來說釣魚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特別還是在這么小的船上釣魚,那簡直跟坐牢沒區別。
“我以后不捉弄詩兒就是了!”楊承安怕怕的說道。
楊正山也不再教訓他,說道:“做好,我們回去!”
說著,他劃動船槳朝著星月島的方向行去。
小小的船兒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慢慢飄蕩著,遠處的星月島只有一點點黑影。
楊承安看著那一點點黑影,望眼欲穿。
“爺爺,我們就不能飛回去嗎?”
楊正山哈哈一笑,“逗你玩呢!”
楊承安苦悶的望著自己的爺爺,他感覺爺爺比自己還幼稚。
楊正山伸手將船收進靈泉空間內,抱著楊承安,如履平地般在海面上飛馳起來。
他的身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就宛如一道青色的流光般,眨眼間已經飛掠出數里之地。
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就已經來到了星月島上。
“哇好快啊!”
剛才還苦著一張臉的楊承安興奮的大喊著。
“爺爺,再飛一會!”
“不飛了,回家!”
楊正山一點也不慣著他,直接將他放在地上,“自己走回去!”
楊承安又撅起了嘴。
楊正山也不理他,負手慢慢朝著星月城的方向走去。
烈陽高照,小小的人兒唉聲嘆氣的跟在他后面。
兩人走了兩刻鐘才走到星月城內,如今的星月城已經拆除了城墻,城內的建筑多了很多,足足向外擴建了一大圈。
說它是一座城池應該不合適,它更像是一座很大的鎮子。
島上的人口增加不少,主要是這些年搬來星月島的人不少,在島上置辦房產的人也多。
除了楊家的人之外,謝淵、韓承和烏重轍也都搬到島上來了,他們早就辭官了,現在正在島上養老。
另外余通海、宋大山、陸文華、林展、楊明武等人也在島上置辦了宅院,說等以后來島上養老。
現在他們還沒來養老,但送了不少兒孫過來。
所以城內的宅院就不夠住了,楊正山只能讓官衙新建了一些宅院。
城內的街道很熱鬧,不少附近的村民都跑來買一些生活用品。
楊正山帶著楊承安走在街道上,不少人看到他之后都微微躬身打著招呼。
如今島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島主,百姓們對他敬重無比,一開始不少人見了他都下跪,搞得他都不敢出門了。
后來他不得不強制所有人見到他不能下跪,只允許微微躬身示意,這才讓他能夠輕松的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