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煉魔域東部，綠柳嶺。
通過與岳鎮霄的密切聯絡，王煜得到了這些老牌十王的情報共享，一口氣挑選了數個疑似地點。
這綠柳嶺便是其中之一。
這幾日王煜一邊趕路，一邊煉化體內洞天中的真魔氣，將二重血海迅速填充完滿，另一方面，用真魔令兌換了大量常見魔族的完整尸體。
以天魔萬化吞噬后，常見的幾十種魔族都能做到完美變化，他雖缺功勛資源，但也不差這么一點。
至于是否奪道魔族血脈。
在不了解萬化起源前，他是動過這方面的想法，不過知曉萬化起源后，魔族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優勢。
遠沒有星神古尸對他的吸引力強。
還不如奪道真靈血脈，但若是某些魔帝血裔則又是另一回事了，具體還是要看對他走的大道是否有所幫助。
奪道的十個名額，還是挺珍貴的。
眼下他的視野中。
整個綠柳嶺，漫山遍野長滿了柳樹，枝條隨風飄舞如同一片不斷沖出洶涌波濤的海洋，過于密集的柳樹，竟連地面都遮蓋了。
如此美景，甚是少見。
王煜卻從中看到了隱藏起來的陣法，以柳樹海為遮掩主體，陣旗被融入某些柳樹的枝干內，僅是一眼，他便認出來源。
六階上品——蔽日隱林法陣！
‘恒壽族知名法陣，倒是很好認。’
煉魔域的異族間諜，絕非魔族一家。
這點王煜早就有所認知，并且也看過這方面的典籍，所謂恒壽族是一種數量稀少，外觀好似一只長著樹皮的人型生靈，丑陋無比。
食之能增長修士的生命精元，通俗來講，能延壽，且對仙境以下的修士都有用，實力越強的恒壽族，延壽效果越好。
據說渡劫期的恒壽族，還能緩解“天人五衰”，輔助渡劫期修士渡過劫難。
其最普通的族人，也天生擁有萬年壽限，但提升實力境界，卻并不會提高它們的壽命，像是生命層次天生就很高。
人族與之產生矛盾，自然是因為早期在宇宙海闖蕩時，殺了太多恒壽族，用它們的心臟煉制了大量“渡厄仙丹”，血仇因此結下。
只是這支族群實力偏弱，只有一位仙境壽祖，所執掌的仙域體量較小，被稱作長壽仙域，本來面臨被人族養殖的局面。
奈何被天人族橫插一手，恒壽族因此徹底投靠天人族，而當時的人族和天人族正處于合作的蜜月期。
甚至那時的人們普遍認為，天人族是更完美的人類形態，所謂的“天人五衰”最早便是因為它們而命名。
具體緣由暫且不提。
天人族是“宇宙海·三十三仙修真聯盟”的頂級族群之一，該聯盟主要成員包含了人族、古族、八臂族、通靈族……等等。
最早成立時共有三十三位真仙存在，現今早就不止這個數了，但依舊保持名稱不變。
聯盟的性質，懂的都懂。
蠅營狗茍的齟齬一直都有，更別談有種族血仇的恒壽族了，只是王煜沒想到這種極品材料會選擇來煉魔域蟄伏。
這不是肉包子打那啥，有去無回么。
‘奇怪……’
摩挲著下巴，王煜搖身一變。
選擇了魔族中的“天生暴怒癥患者”怒業魔族，身高瞬間拔升至三米有余，通體被紅色皮膚覆蓋。
關節處覆蓋漆黑硬甲，天生怒相，軀干生有火焰似得神秘魔紋，這一血脈掌握火焰和蠻力，十分適合他剛突破的煉體修為發揮。
并且怒業魔族，以沖動和隨時都會暴怒的脾氣而聞名宇宙海，他若是想挑事，或者露出破綻，都能有合理的起點。
天魔萬化后，王煜又施展變化之術。
將自身偽裝成了人族，突出一個千層餅的操作，并且將第二層變化施展的無比精妙，又根據恒壽族的擅長。
故意露出一縷魔族生命本源的破綻。
如此。
對方便能識破他的第一層偽裝，并且還因本就自信于種族天賦“生命感知”，而察覺不到問題，甚至還會驚嘆他變化之術的玄妙。
由于不清楚恒壽族的蟄伏是它們自己的操作，還是天人族指使，王煜故而萬化成魔族，看對方是否挑唆他即可得出結論。
另外。
盟友之間互相提防和監視，其實是基本操作，主要是探明恒壽族有沒有參與誅殺十王的那次行動。
這和僅是監視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
光是上報大魔天，便不下于他在山海界生擒魔族間諜的功勞，只是沒有忘情道和昆侖法脈的參與，得不到建木分株這等至寶罷了。
提前洞察對方的戰略，確認敵人。
同樣是功勞。
法陣內部，一處像是樹根包裹形成的半球形駐地中，一名恒壽族修士正扎根大地，源源不斷汲取煉魔域的地脈之炁輔助修行。
實力堪堪達到六階后期，相當于煉虛七層的人族修士，其喃喃自語道。
“這煉魔域的地炁果真渾厚，竟然比長壽仙域主界的底蘊也絲毫不差，甚至猶有過之，人族巔峰九界……名不虛傳！”
此獠名叫莫桑奇，剛來到煉魔域未久。
這才發出這般感慨。
正想繼續爽吸地炁，加快修行速度時，手邊一枚木牌突然響起同族急切的聲音。
“莫桑奇，人族修士突然動手了，以大力真魔王和媚骨王為首，橫掃了大量異族間諜的隱秘之所，不排除我族被發現的情況，速速轉移。”
莫桑奇樹皮般的臉龐皺成一團。
“沒道理啊……”
他一來駐地就面臨被發現的風險，以前那些年是怎么藏住的？難道是那逼養的想害自己？
“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我可是壽祖麾下號稱第一博學的智憶長老派來的，它擔心我奪權的可能很大。”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內斗。”
莫桑奇心中有些憤怒，但理智尚存，并未把同僚一棒子打死，只是掃視駐地“采集”來的大量資源，不由煩躁起來。
按理來說間諜活動，最好是獨立的。
每個間諜都直接與族內負責人對接，不需要駐地和互通有無，那只會增加暴露的風險，可這里是煉魔域。
人族資源集中之地！
雖然很少有異族能通過真魔令的考核，可一旦通過，那就是大機緣，同樣它們獵殺人族修士也能得到對方比外界同境豐厚超十倍的身家。
這駐地就是儲存大量資源的臨時寶庫。
積累到一定數量，就會通過與虛空獸族的合作，以大法力和無上神通，強行轉移出去，相當于趴在人族身上吸血。
這對恒壽族這種被人族欺壓慘了的種族來說，將帶來無以倫比的爽感。
只是莫桑奇不知道的是。
這種“儲寶意識”何嘗不是大魔天故意引導的結果？虛空獸族要收一筆過手費，所以只有“寶藏”達到一定量級，才有轉移的價值。
對于真正的稀缺資源，傳不傳的出去另說，普通資源和修行資源，何嘗不是大魔天故意埋在煉魔域的寶藏？
同樣能激勵魔修找出這些駐地的欲望。
符合上面對煉魔域的定位。
再一個，所有異族間諜活動中，就煉魔域是特殊的，有間諜駐地和聯手互助之說，真機智的自然能從中發現問題。
而異族配合的原因也很簡單。
有收益！
信息價值本就是間諜的意義所在，資源價值更是不可或缺，畢竟有些對人族來說很普通的資源，對弱小族群來說已是不可多得的珍寶。
嘗到了甜頭，自然會派遣更多潛力不足的修士來“闖蕩”，十個中只要有一個成功，這筆生意就不虧。
但在大魔天的宏觀調控下，異族只能嘗到甜頭，不可能吃飽，卻又能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不斷削弱這些小族的中堅力量。
那些被奪走的資源，培養不出真正的強者，卻能讓那些小族沉迷在“賺到”的欲望中。
逐漸演變成頂級戰力稀少，將希望寄托于一名天驕身上，中堅戰力稀缺，底層廝殺、內斗不斷。
待時機成熟，再派個人把那“族群希望”斬了，大環境競爭下，該族群自然會覆滅，從而讓蒼茫仙域無傷拿下新的疆域。
屬于赤裸裸的陽謀，可對于沒有仙境坐鎮的族群來說，慢性死亡也是一種選擇，希望更是弱小族群的烈性毒藥。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文明更不能寄托于一人。
人族便是全面發展，多面開花。
煉魔域只是成果之一而已，還有更毒更狠的計策在緩慢蠶食宇宙海中的弱小者，至于為何不直接強掠。
自然是因為人族雖站在了巔峰的門檻上，可也不是無敵狀態，展露出太強的侵略性，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人族才是玄德真仙在主事，主導運營蒼茫仙宮這個總庭，突出一個無為而治的老好人形象。
視角回歸綠柳嶺。
莫桑奇疑慮重重時，駐地外圍的陣法突然被觸動，心中不由咯噔一聲，水鏡照映之下王煜的身影浮現。
心中的猜疑被證實，怎么可能來的那么快，而且那直愣愣飛來，沒有一絲猶豫的精準定位能力，簡直和天方夜譚沒有任何差別。
‘被那賤人坑了！該死……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內斗，都是族群的蠹蟲，跟這種貨色共事，如何能恢復恒壽族的榮耀！’
莫桑奇心頭悲涼，已做好戰斗的準備。
外頭。
一把撕裂陣法的屏障，王煜心頭疑惑，他都動手了，怎么對方還沒有發現他“怒業魔族”的身份？
‘奇怪，典籍上不是說恒壽族的生命感知天賦有獨到之處么，幾乎能看破世上八成以上的變化之術，萬化沒有破綻，但第二層偽裝不該這般難啊～’
王煜無奈，萬化法力模仿怒業魔焰。
暴露出更明顯的破綻，一把火將整個綠柳嶺燒成了灰燼，只有那些作為陣眼的十二棵柳樹存活。
“嗯？”
果不其然。
莫桑奇再遲鈍，也發現了那火海中的純正魔力，其神色從絕望轉變成大喜。
“怒業魔焰？是魔族蟄伏的間諜，難道說……是接了清理吾族駐地的任務？”
莫桑奇發揮出驚世智慧，心生一計。
連忙沖出駐地，高喝道。
“怒業魔族的道友還請住手，在下莫桑奇，出身恒壽族，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王煜眉頭緊皺。
瞎喊你馬呢，聲音小點啊，我日……
知道的曉得你是間諜，不知道的，以為你在玩碟中諜呢，但他還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冷冷盯著莫桑奇。
后者脖子一縮，怒業魔族脾氣暴躁是出了名的，能這般肆無忌憚，還沒被滅族，足以說明其種群實力在魔族中也是上游。
“弱者，不配與圣族合作。”
莫桑奇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雖心中生出火氣，卻還是強壓下來，皆因對方說的是實話。
依舊腆著臉道。
“道友，話不能這么說。
“不久前，伏殺三王的計劃，我們恒壽族的感知天賦也發揮出不小的作用，合作嘛，有一就有二。”
這次，王煜眼神更加冰冷。
“你想說什么？”
“繼續合作，十王正在大范圍清理間諜駐地，這說明圣環城防護空虛，那些老牌十王都出去了，新出現的四王根基不穩，底蘊不深。
“不如聯合諸族同道，將煉魔域徹底打痛，吾等便可立下不世功勛，一舉多得。”
一切戰術轉換家。
莫桑奇的提議有可行之處，但他忽略了魔道九脈的負責人，要不是真蠢貨一個，要不便是想要隱藏自己的真正目標。
畢竟怒業魔族向來智商不高，對方生出想忽悠他的想法，實屬正常。
“展開說說。”
莫桑奇眼睛一亮。
“像道友這般隱藏了身份的同道有多少？”
“不知道。”
“那道友可是接了老牌六王覆滅異族間諜的任務而來？”
聞言，王煜神色古怪起來。
這推理能力不錯啊，如此看來莫桑奇更接近第二個猜測，怕是個聰明的家伙。
“是。”
“那就簡單了，我這里有不少間諜駐地的位置，以及它們的備用駐地，道友可以帶領人族強者將這些個地方全部掃了。”
王煜心底驚愕。
能猜到，應該是恒壽族感知天賦帶來的情報優勢，而且其他異族間諜都不知道自家備用據點被發現了多處。
可對方這般做的目的，實在難以理解。
難不成是他露出了破綻。
就在他沉默時。
莫桑奇露出諂媚的笑容。
“像道友這般強大的存在，若是立下大功，肯定能更受人族重視，得到大魔天的賞賜，說不定有資格競爭十王的位置。
“再一個，異族間諜的駐地若是遭到毀滅性打擊，這口氣定然是咽不下的，畢竟它們才剛剛獲得了大勝，族內的賞賜還未領取。
“特別是策劃了伏殺三王計劃的那幾位，肯定會想辦法報復回去，有它們沖鋒在前，定會想辦法拖住魔道九脈的負責人。
“屆時便是我等再殺新四王的契機，此事就算事后暴露，在大立場上各異族還是一致的，我們只是搶了他們的功勞。
“駐地可以再建，死了可以再派，對人族的打擊機會卻是不可錯過啊！”
——好口才，好計劃！
然而。
作為此間門道的資深專家，王煜怎么看這都像是排除異己的路數，他的怒業魔族身份，就是極好的背鍋對象。
畢竟此間最大的破綻，就是他和莫桑奇都沒有橫掃煉魔域新四王的實力，所以對方說的比較模糊，只言可以聯合同道。
這就是在給他足夠的想象空間了。
以怒業魔族的腦子……還真不好說，被這餅砸暈了也有極大可能。
可順勢而為更是上佳選擇。
引誘那些策劃了“三王之死”的頂級間諜出手，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大功勞，不說賞賜什么稀世珍寶。
“畢業”后，自由選擇部分的權力總該是能得到的。
一念至此，王煜不再耽擱。
“詳細說說該如何操作。”
莫桑奇心態一穩，得意的想到。
‘我莫桑奇，亦有成為幕后黑手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