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留孫佛殘破的兩半尸身無力跌落，尚存的意識使得肢體還在微微抽搐，顯得格外凄慘。
他眼前走馬燈時掠過一生修行的畫面。
最終定格在楊合的身上。
“唉，師侄，你…當真是天道眷顧之人。”
說罷，懼留孫佛殘存的意識徹底覆滅，尸體直接被收入萬化天道場，后續將會孕育出果位。
壽仙尸體同樣如此，可惜老陰比還有福仙祿仙兩具化身，死而不僵的意識已經消失不見。
不過對于如今的楊合而言，區區一個根基重創的大羅金仙，已經不可能再威脅到自己。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無論陰謀陽謀都毫無意義。
除非壽仙也有個生成常駐角色的金手指。
楊合面無表情的站在天梯旁，抬眸望向云層間，仿佛剛剛的暴起殺人只是抖落塵土。
一股宛如實質的威壓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
楊合沒有在意投來的目光，脊背處鉆出的巨臂緩緩收縮，那些長滿眼瞳的猩紅骨肉重新沒入裂縫，皮膚正一點點愈合。
就連戲服都未曾沾染絲毫污穢。
在場的仙佛妖魔毛骨悚然，他們都能看出，楊合體內的猩紅才是肉身，皮囊不過是空殼。
很難想象，里面容納著怎樣不可名狀的存在。
距離楊合最近的便是奔波兒灞、霸波兒奔，兩兄弟反應稍慢半拍，沒有跟隨靈感大王一同，如今卡在楊合與仙佛間進退兩難。
“老…老祖爺爺，求求你別殺我們！！”
“爺爺啊，你我都是妖魔，何必自相殘殺！！！”
他們以頭搶地，恨不得掏心掏肺。
楊合懶得理會，確認天梯沒有問題后，目光看向王宮角落，映入眼簾是一個老道士。
不出意外，老道正是天庭五老之一的青靈天君。
青靈天君身著道袍，頭戴偃月冠，面容古樸，散發出的氣息卻已經達到混元金仙。
楊合還是首次見到混元金仙真身降臨凡間，由此可見女兒國謀劃的重要性，同時也說明女兒國的背后果然是仙佛在布局。
從幾十年前開始，女兒國一切悲劇都已經注定。
楊合意識到想要收取洞天仙庭，必須跨過青靈天君，不對，天庭一方是五老，那么極樂世界絕對也有一個娑婆坐鎮女兒國。
他嘴角上揚，表面恭敬的說道：“黃眉見過青靈天君。”
“好一個邪魔外道。”
青靈天君的聲音不高，卻能清晰傳入所有人耳旁，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權威，“以殺證道，逆亂陰陽，妖邪，你…當誅！！”
陰風四溢，無形中的氣息碰撞。
眾仙佛只覺得神魂悸動，仿佛被兩座大山夾在中間，運轉法力都變得極其艱難，紛紛色變后退。
奔波兒灞倆魚此時已經化為原形。
楊合僅僅半步就穩住身形，巨臂暴漲數倍，表面的眼瞳睜開無數，猩紅剎那間直沖天際。
仙佛驚愕不已，大羅金仙竟然能與混元金仙對峙。
青靈天君深深的凝視楊合，眉宇間的輕蔑收斂幾分，“煞氣如洪，吃過不少凡人，繼續修行可以飛升天庭成為一代星君。”
從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能看出天庭對于妖魔的雙標。
妖魔食人是就有資格位列仙班的。
在青靈天君的認知中，楊合至少吃掉百萬凡人，面對血食已經產生依賴，比較容易掌控。
“黃眉道友你……”
青靈天君話還沒說完，又有氣息顯露。
光線變得扭曲，一道身影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王宮內，察覺到的時候距離楊合不過百米。
來者披著袈裟，輪廓有些模糊，仿佛并非實體，而是由光線凝聚而成，目光打量楊合，眼底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怒。
青靈天君高聲道：“毗盧遮佛，你可是奉命來取落胎泉？”
“阿彌陀佛，大善。”
楊合同樣認出佛陀，封神量劫時毗盧遮佛是截教隨侍七仙的毗蘆仙，區區千年的際遇，竟然已經成為堪比混元金仙的娑婆。
當然，所謂際遇應該與楊合的好哥哥釋迦摩尼有關。
楊合瞇起眼睛，子母河出自天庭，落胎泉出自極樂世界，必須得思索一二該如何取得。
毗盧遮佛看向楊合，嘴唇微動，“弟子見過…無垢師叔。”
話語在楊合腦海里回蕩，其余仙佛不曾察覺。
不過點明黃眉大王就是楊合的事實，已經說明，楊合的一切盡在釋迦摩尼掌握。
楊合笑笑不說話，背部的裂縫徹底愈合。
在旁人看來，楊合收斂神通就是篤定兩尊混元金仙不會動手，甚至很可能已經接受招安。
事實并非楊合肆無忌憚，而是黃眉大王明目前的狀態十分微妙，宛如一顆即將爆開的炸彈。
一旦護體玄光長時間破損，就會導致妖身…脫離束縛。
可以說，他都不清楚黃眉大王變成何等模樣。
失控后楊合是沒有能力重新封禁妖身。
楊合自己清楚，黃眉大王吸收的血食不止是一兩百萬，足足相當于五百萬凡人。
先前閉關時，血食在總量四百萬已經讓天妖之體不堪重負，后續的百萬血食是靠著護體玄光包裹身魂，硬生生塞進來的。
楊合想到此處，忍不住嘖嘖嘴巴。
血食真是個好東西，可惜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也說不好。
如果煉化子母河、落胎泉，萬化天道場可能穩定產出血食，黃眉大王直接翻身成為無垢佛之后，常駐角色第一人。
毗盧遮佛繼續傳念：“無垢佛師叔，可否配合弟子收取落胎泉，此先天之物已經生靈，事成以后分你三成先天之氣。”
不等楊合回應，青靈天君的傳念也響起，“黃眉道友，本座愿意推薦你面見玉皇大帝。”
楊合沒有急著理會毗盧遮佛，傳念溝通青靈天君。
“玉皇大帝？凌霄殿不是已經封門千年了嗎？”
青靈天君見到楊合松口，表面不動聲色，神識繼續傳念，“本座可以告訴你一個隱秘，百年前已有復蘇跡象，接下來的天地量劫，我們天庭必為量劫主角。”
楊合驚愕的同時，又覺得古怪。
毗盧遮佛拉攏自己還算可以理解，畢竟是佛教七圣之一，青靈天君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何要如此討好？難不成女兒國還有變數？
楊合思緒萬千，氣氛也因為三方制衡變得僵持。
兩位混元金仙一左一右，隱隱形成對楊合的鉗制之勢。
他隨即告知青靈天君，“承蒙天君看重，小妖黃眉愿意為天庭付犬馬之勞。”
“好好好！降服子母河有你助力如虎添翼。”
青靈天君眼底閃爍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黃眉道友，你先前往子母河上游蟄伏幾日，待到時機成熟，本座自然會聯系你的。”
“天君，要不要告知外人？那個毗盧遮佛對我虎視眈眈。”
“不必，佛教目的是落胎泉，我們盡量不接觸外人。”
楊合心底冷笑一聲，無論子母河還是落胎泉，果然有貓膩，仙佛都需要自己充當工具人。
他暗罵青靈天君幾句，毗盧遮佛好歹給點先天之氣，青靈天君說個空頭支票就完事了。
呵呵。
楊合立刻與毗盧遮佛傳念，“師侄，落胎泉乃是極樂世界瑰寶，你我同出一脈，一點小事不用客氣，接下來我自會出手。”
“無垢師叔，不過你得小心青靈天君。”
“我會的。”
毗盧遮佛隨即說法類似，都是分開前往子母河上游。
楊合轉頭朝著兩人一點頭，順便收起倆傻魚，一步便踏上土罐堆積而成的天梯。
很快便沒入頂端的青銅門。
楊合被無盡的幽暗吞噬，一陣劇烈的恍惚襲來，所有感知都被剝離，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不清。
他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土罐。
不知過去多久。
楊合的五感緩緩恢復，緊接著有一雙雙手掌輕撫皮膚，隱隱約約，有細碎的哭泣縈繞。
他能聽出，是那個裝在罐里的女子。
下一息，楊合猛地清醒，接著毫不猶豫用力一撐。
咔嚓！
碎裂的陶片四濺，楊合從殘缺的土罐里鉆出，站穩身形后，便警惕的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變得極為怪誕。
楊合注意到自己在王宮東北角的側殿外，子母河上游依舊是女兒國王宮的擺設，漢白玉的地磚，宮墻上的圖案依稀可辨。
只不過，所有事物都被放大數倍不止。
原本尋常的臺階已經到楊合膝蓋，屋檐仿佛鋪天蓋地，側殿隨風飄揚的簾布望不到頭。
怎么說呢，就像是突然從成人的視角換作孩童。
并且目光所及之處，土罐的數量變得極其密集。
土罐不再是堆積成山，而是鑲嵌在墻壁里，或者壘砌在道路旁，甚至有些碎片當成裝飾。
表面覆蓋著發黑的血垢，幾乎看不到陶器本身的顏色，散發出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腥甜。
王宮此刻死寂一片，降臨的仙佛妖魔無一例外隱藏暗處。
仿佛有著莫大的危險。
楊合不斷暴漲的靈視也說明這一點，從子母河上游開始，危險不止是外鄉人，同樣還有女兒國本身，甚至足以令混元金仙忌憚。
他連忙收斂氣息，順著臺階來到側殿內。
里面空無一人，家具都被大量土罐代替。
“感覺……”
楊合眉頭緊鎖，來不及施展火眼金睛，靈視上下起伏，伴隨著如同銀鈴般的孩童笑聲。
就在這時。
“嘻嘻，輪到我來抓你們咯，妹妹們。”
楊合猛地轉頭，余光捕捉到矮小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頭頂土罐的女童！
土罐上用稚嫩的筆觸畫著扭曲的笑臉，罐口并無頭顱脖頸，仿佛土罐本身就是它的腦袋。
還不等楊合看清，另一側響起一片更加歡快的笑聲！！
“嘻嘻嘻！”
“哈哈哈！”
只見一群同樣土罐頭的女童手拉著手，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她們的動作歡快，只有土罐相互輕輕碰撞發出的動靜，以及順著罐口不斷滴落的血跡。
眾土罐頭女童迅速消失罐山之后。
她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楊合，或者說毫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詭異莫名的游戲里。
楊合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仔細回憶著不經意間的發現。
“第一個女童歲數最大，差不多十三四歲，在古代已經是適婚的年紀，音色辨別就是罐中新娘。”
“其余女童七八歲，土罐頭明顯有些不適配肉身。”
忽的。
“嘻嘻嘻，抓住你了！！！”
楊合身后傳來罐中新娘的呢喃，緊接著，肩膀位置的護體玄光炸開，頓時猩紅洶涌而出。
他連忙找尋罐中新娘，結果卻注意到一具女童尸體。
正是方才那群嬉戲玩鬧的土罐女童之一。
她頭頂的土罐已經碎裂，露出下面真正的樣貌。
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一張臉。
五官都是從不同的女子那里切割下來，然后縫合在一起，通過土罐強行使得五官融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縫合上去的嘴巴，嘴角被絲線拉扯著，固定在一個僵硬的微笑弧度。
楊合看到的第一眼，只覺得有種怪誕的…完美。
很像…唐僧。
準確來說，很像當初蟠桃樹上的唐僧。
“抓住你了！！！”
楊合悶哼一聲，胸口的護體玄光再次碎裂，罐山的陰影中又多出一具五官一模一樣的尸體。
罐中新娘表露出的可不是善意，言語分明充斥怨毒。
不管是何目的。
罐中新娘想要殺死自己！！
楊合連連躲閃，試圖避開罐中新娘的鎖定，但哪怕火眼金睛睜開百雙，對方總能如影隨形。
噗！噗！
他雙臂的護體玄光很快步入后塵，壓抑不住的猩紅蔓延。
罐中新娘每次現身，都會多出女童尸體。
“不行，護體玄光再有一兩回就得失控！！”
楊合一咬牙，鬼使神差的抓起土罐套在頭上。
結果一連串尸體倒地的聲音響起。
玩耍的女童已經死傷殆盡。
楊合能感到怨毒散掉大半，護體玄光緩緩愈合。
罐中新娘已經不再屋內，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門外，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盯著楊合不放。
“御弟哥哥。”
罐中新娘仿佛恢復一絲理智，幽幽的說道。
“你與他們不同，你也在罐子里。”
罐中新娘一說完不見蹤跡，側殿大門隨之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