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對于自己淪為呂岳的身外法身又驚又喜。
他在水埋鬼時就已經發現,被奪舍是獲得特殊角色的捷徑,還可以讓特殊角色具備成長性。
比如三太子,不就是東海龍宮的合法繼承人。
而呂岳的身外化身明顯更唬人,也更符合楊合的修行體系,生成的常駐角色必然契合。
仔細想想,兩者的神通都是高度重合。
楊合甚至有個大膽的念頭,能不能把呂岳取而代之?
仿佛打開潘多拉魔盒,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孩童模樣。
他分析著其中利弊,眉頭緊鎖著。
呂岳不是龍宮三太子,在封神演義中影響頗深,就連西游記都很有可能會出現蝴蝶效應。
一個個典故并非獨立的,畢竟相互關聯。
楊合略顯糾結,瞳鬼不自覺的影響到周遭。
地面墻壁布滿眼睛,又像是瓢蟲一樣飛舞。
明山師徒嚇得臉色慘白。
兩人在瘟癀陣出現前見過呂岳一面,知道瘟老鬼共有三顆腦袋,楊合與其中一顆別無二致。
“師伯,穩住心神,千萬不要被影響到。”
明山試圖喚醒楊合的意識,取出清心符想要貼在楊合眉心。
黑貓腳底的陰影蔓延,強行把明山定在原地,滿臉寫著大驚小怪,隨手玩弄自己的尾巴。
楊合回過神來,表情已經變得決絕。
“有機會不抓住是煞筆,況且遲早要遇到的。”
楊合知道每類道統的盡頭皆是鬼神,仙路如同獨木橋,哪有什么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世上只會有一個瘟神,呂岳已經占據瘟神的位置。
楊合的瞳鬼成仙后可能會淪為韭菜。
“主世界的修行正是需要不斷舍棄自身,每層境界都代表著在跌落地獄深處,達到盡頭后無可避免的直面鬼神……”
“面板最大的意義不是從典故世界獲取資源。”
“而是成仙!!”
楊合的意識徹底不再抗拒奪舍,由內到外的化作另一個人,七八歲時的孩童呂岳。
他咧開嘴巴笑著,眼底流露出濃濃的野心。
“為防止淪為鬼韭菜,我要在三千年前成為鬼神,不止是瘟神,可以的話,化身無數才是正理。”
楊合明確道心的瞬間,泥丸宮內翻江倒海。
瞳鬼消化著剛穩固的修為,銀白色的蟲絲再無縫隙,同時魂魄也逐漸被蟲絲所包裹。
沒過多久。
三魂七魄已經化作銀白色澤的蟲蛹。
楊合心念微動,魂魄產生的無形神識從眉心延伸,不過僅僅離體半米便戛然而止。
神識初成代表瞳鬼已經踏入厲鬼境的第二步‘成絲’。
接下來只要把神識滋養到厲鬼境的極致,便能順勢‘釀毒’,最后嘗試著化胎成煞鬼。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楊合的思緒。
行瘟使者站在酒鋪外,樣貌青面獠牙,另生有八臂,“師弟,我沒有惡意,不知能否進來一敘。”
“恩。”
楊合不動聲色答應下來,行瘟使者推門走進酒鋪。
“南陵飛見過師弟。”
南陵飛看到楊合與呂岳別無二致的長相,不禁咋舌,“龍須虎師弟,是陳庚師叔讓我來的。”
他刻意在龍須虎三字著重強調,顯然已經知曉楊合的身份。
本以為楊合會惱羞成怒,結果依舊毫無反應。
南陵飛面露錯愕。
無論是陳庚所言,還是自己察覺到的楊合,都已經徹底淪為身外法身,之所以保留著靈智,純粹是因為呂岳沒有抹除。
按理說,楊合應該是驚慌失措才對。
結果似乎…不在乎?
楊合打斷道:“有事快說,沒時間和你磨磨唧唧。”
南陵飛實在看不懂楊合,到底是不在乎身外法身,還是道心已經崩潰,只是強裝鎮定。
“呂真人即將發動瘟癀陣,到時西岐不會再有活人,陳庚師叔想讓你交出一手一腳煉器,后續會為你找尋一具肉身容納魂魄。”
“瘟癀陣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在昨夜。”
南陵飛還想解釋,楊合已經開口說道:“我會考慮的,還有事兒嗎?別妨礙我閉關。”
他猶豫再三,隨即還是離開酒鋪。
南陵飛不敢久留,楊合的態度太過詭異,難道已經開始受到呂岳的影響?導致靈智不存?
酒鋪大門關閉。
屋內陷入黑暗,明山師徒有些不知所措。
楊合拿起破布包裹,掀開后發現內側寫有血字,字跡略顯潦草,一眼就能看出是姜子牙。
‘十日后西岐劇變,立刻前往瘟癀陣的外圍才有一線生機,切記切記,不要在西岐繼續停留。’
楊合思緒萬千,其實從呂岳奪舍自己的舉動就能看出,姜子牙已經逐漸落入下風。
“明山、青松,你們兩人立刻聯系闡教的同門,一同出城向南走,直到無路可去。”
“師伯你沒事嗎?”
明山又驚又喜,因為動作幅度過大使得脖頸滲出血水。
“目前沒事,呂岳沒有那么容易奪舍我的。”
楊合外放神識,控制著眼瞳瓢蟲依附在明山師徒的脖頸上。
兩人身首分離的情況暫且緩解,半透明的蟲絲縫合血肉,憋得青紫的臉龐恢復血色。
“師伯,瘟癀陣已經毫無辦法了嗎?”
“不清楚,但瘟癀陣的現狀已經不是你們能插手的,你們匯合后找機會撤出西岐吧。”
“可是……”
楊合搖搖頭,目光深邃的一掃街道。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西岐民眾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人?”
明山瞳孔地震,確實如同楊合提到的,街道上的凡俗不再有別扭感,反而顯得平平無奇。
“剛剛那個行瘟使者說的沒錯,瘟癀陣開始了。”
西岐即將大亂。
楊合收回目光,“原本陣內的凡俗沒有魂魄,現在他們憑空多出一魄,待到三魂七魄齊聚,瘟癀陣肯定會另有變化的。”
他沒有細說,事實上西岐民眾體內的并非魂魄,而是一只只匍匐在泥丸宮的肥碩蛆蟲。
楊合就地一坐,三足鼎出現在掌心。
幾十只人頭蜘蛛落入鼎內,刺耳的嘶鳴響起,仿佛有數不勝數的聲音在述說著痛苦。
業火得到雜念的加持,火勢暴漲數倍。
哪吒終于看到傷勢改善的跡象,酒鋪回蕩著咀嚼人頭蜘蛛的聲響,濃郁至極的毒煙冒出。
“明山,你們聽師弟的,不要留在西岐!!”
“到瘟癀陣邊緣后,用我先前傳授你們的法術,聯系楊戩,讓他盡可能穩住闡教。”
哪吒齜牙咧嘴,十幾只手臂攀附在鼎口。
楊合忍不住問道:“闡教似乎一直沒有嘗試破陣,師兄,外界的同道到底是什么情況?”
“哼。”
哪吒冷哼一聲,靈智不受瘟毒影響后思路清晰,“肯定有貓膩,但事出突然,我也不知道是闡教哪個仙人負責此事。”
“龍須虎師伯,哪吒師伯,那我先行一步。”
明山不敢怠慢,拽著青松走出酒鋪。
但凡能有一點用處,他都會舍命留在西岐,奈何自身實力太弱,只會影響到楊合。
大堂溫度暴漲,桌椅都有腐蝕成膿水的跡象。
楊合不驚反喜。
瞳鬼竟然因為毒煙變得無比活躍。
楊合主動引導著毒煙入體,血肉骨骼不堪重負,血管經絡也開始萎縮,不過涌進泥丸宮后,統統淪為瞳鬼的食物。
陽火黯淡無光,神識強度卻在不斷增長。
楊合任由毒煙損傷肉身。
他現在欠缺的就是修為,哪怕要用性命來換都值得,況且如今的肉身已經屬于呂岳。
三足鼎晃動,業火變得越來越純粹。
瘟毒深入哪吒身魂,祛除干凈的過程不亞于脫胎換骨,先前的肉身舍棄后重塑塑造一副。
“恩?”
楊合眉頭一挑,鬼軀似乎對于哪吒的殘骸很感興趣。
三足鼎直接把一根根骨頭吐了出來。
尸花落在殘骸上。
“師兄啊師兄,一遇到你準有好事。”
楊合不敢怠慢抓緊時間,隨即又取出九龍島法印傳念,但凡自己有用的資源都索要了一遍。
呂岳給不給無所謂,先申請再說。
兩日后。
三足鼎歸于平靜,當業火占據上風后,瘟毒便已經無法動搖哪吒的根基,痊愈是遲早的。
哪吒如今化作一嬰孩蜷縮在鼎內。
呼吸間陰氣灌輸進三足鼎,哪吒緩緩生長著,僅僅片刻,實力就已經不是楊合能看透的。
楊合收起三足鼎,枯槁的身軀伸了個懶腰。
他靠著哪吒,神識強度足足暴漲七八成。
“恩,再有呂岳一波機緣,完成瞳鬼的成絲指日可待,哪怕境界虛浮也無妨,反正回到主世界還能重溫一遍修行路。”
大堂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仿佛有無數蟲子在爬動。
楊合含笑睜眼,只見各類蟲鬼匍匐在陰影里,都是呂岳笑納自己這個親生弟子的。
毒龍從背部鉆出,直接把諸多蟲鬼清掃進芥子空間。
“話說回來,呂岳呢?”
楊合等待半日,卻不見呂岳的饋贈出現。
此時西岐的凡俗已有三魄,行為邏輯幾乎看不出破綻,氣氛變得極為詭異莫名。
城外尸橫遍野,十幾處亂葬崗。
城內歌舞升平,百萬凡俗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