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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0章 儒家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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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金甲神人,打發了兩個欽天監的道人,羽太師便帶著芍藥與池邈往太師府里面走。

  進了門,芍藥略感不安地說:“其實你派人送來請柬便足夠了。

  拿著你的請柬,地府鬼神會放我們離開福地。

  來到陽間,城門官與門神,也不會為難我們。

  現在勞煩欽天監天師親自出馬,還用四位天神抬著御用的步輦,過于招搖,也明顯僭越了。”

  羽太師笑道:“你莫要多想,這些準備都是欽天監關真人安排的。

  他在咸陽待了幾百年,太了解規矩了。

  既然他安排人用此規格禮儀迎接你,說明你完全受得起。”

  單單芍藥姐,肯定承受不起。

  不過,像羽太師這般,借人、借皇宮的步輦接待客人,在大秦朝的確不是首例。

  說到底,這個世界有神仙存在,不可能皇族唯我獨尊,皇族的東西別人便用不了。

  事實上,嬴政、李斯他們接待“非人貴客”時,場面比此時的羽太師要奢華太多。

  借用皇家步輦算啥?李斯自家打造,專門用來迎接神仙、鬼神的馬車,比剛才那個步輦華麗珍貴千萬倍,是真正的高等靈寶。

  羽太師現在租借步輦,已經顯得寒磣了。

  被咸陽權貴知道,都要真心稱贊一句,“羽太師清廉如水啊!”

  “小姐,翠蓉姐,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們,嗚嗚嗚”邊上的胖磨勒太激動,忍不住哽咽起來。

  “哎,胖磨勒,你長大啦。之前小小的,現在竟然長得這么高大壯實!”

  再見故人,芍藥也情難自已,紅了眼眶,臉上卻滿是歡喜與笑容。

  丫鬟翠蓉道:“雖然長大了,卻和小時候一樣,喜歡哭。”

  她其實也在抹淚。

  小羽道:“要哭也回屋里哭,哪有大冬天、大晚上,在院子里敘舊?”

  幾人便抹去淚水,快步進入廳堂。

  第二天上午,羽太師又派人把自己便宜侄兒沙蛋接了過來。

  穿越這么多年,終于吃了一回團圓飯。

  人有點少,氣氛卻不錯。

  小羽清空雜念,啥也不想,就帶著芍藥、沙蛋與胖磨勒,體味中華神都的繁華與文明。

  即便已經當了一年多的大秦太師,即便在咸陽待了不短的時日。敞開心懷暢游咸陽,對小羽而言卻是第一次。

  去年剛來咸陽,倒是對咸陽街景好奇了短短幾個時辰,然后便陷入真形圖寶庫、大秦藏守室等嬴氏底蘊中,不可自拔。

  “咸陽的確是神都,單單是定安門外面的番市,便猶如一個小小王國。

  怕不是有二三十萬人口?

  還全都是外邦來的商人,我甚至見到了幾個西蜀人,他們的商號我在西蜀見過。”站在三百丈高的阿房宮“慶云頂”琉璃亭臺,芍藥感慨非常。

  胖磨勒笑道:“小姐還是小瞧了西市的人口,何止二三十萬?我們之前去的,只是靠近咸陽的繁華區。

  繼續向西,可以蔓延到百里之外,常年能保持五十萬的總人口。”

  芍藥道:“天朝不愧是萬邦之根本。匯聚于此的外國人,都比西蜀帝都人口多了。”

  小羽笑道:“要想成為萬邦之根本,光靠富饒與人多還不夠。帝都文化之繁盛,過兩天芍藥姐也能見識到了。”

  小林子立即道:“老爺,芍藥小姐,就在初三下午,在阿房宮的‘鳳儀殿’,就有一場盛會。

  大儒毛亨帶著三十名弟子來到咸陽,要在鳳儀殿讀詩呢!

  連蜀地、山東的名流,也聞訊而來,準備瞻仰‘儒圣’。”

  芍藥驚喜道:“莫非是編寫《毛詩》的那位毛公?”

  毛亨在小羽前世不怎么有名,但他老叔“毛遂”全國人民都知道。

  毛亨的成就其實還要遠遠超過毛遂,因為他是《毛詩》的開創者。

  在西蜀時,黑妹文芷若還教過小羽毛詩。當年小羽對文芷若的學問驚為天人、嘆為觀止。

  而事實上,文芷若所講“毛詩”,都不知道傳遞了多少手,在真正的毛公跟前完全不夠看。

  小林子點頭道:“可不就是他?在太師班師回朝前的一個多月,咸陽城內最大的新聞,便是毛亨與他的弟子公開講詩呢!

  還留在咸陽的王侯與公卿,紛紛遞上拜帖,前去拜訪儒圣,還想請儒圣到自家舉行詩會。”

  小羽挑了挑眉,“毛亨如今敢在咸陽公然露面,不怕李斯害他了?”

  毛亨、李斯、韓非,皆師從荀子,也都曾出仕大秦,在咸陽朝廷抱團互助,成為嬴政的寵幸之臣。

  后來有消息說,李斯毒死了韓非,毛亨怕被害,便連夜出逃,好些年沒有音信。

  羽太師初到神州時,也曾想過拜訪這群儒學大家,以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畢竟,只憑她前世的本科畢業證,在這個時代真就是個半文盲。

  小林子道:“傳言說李丞相害了韓非子,其實是謬誤。

  殺韓非者,人皇嬴政是也!沒有人皇之令,李丞相豈敢用毒藥害韓非子?

  韓非子也該死,先皇要一統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勢不可擋。

  他卻陰陽怪氣地反對,還明里暗里搞破壞,太不識時務。”

  小羽笑道:“主要責任的確不在李斯,可李斯動了手,表明了態度,也開了殺戒。毛亨怕的就是這個。”

  小林子道:“他現在大概不用怕了,時移世易,如今二世皇帝在滎陽修建‘三川學宮’,完全模仿當年的‘稷下學宮’。

  還算聘請毛公為祭酒。祭酒的權力與職位,還要遠超當年。

  眼見儒學出現興盛的兆頭,連李丞相都招募門客,準備編寫《荀子》呢!

  毛大師得到二世陛下邀請,卻沒去滎陽,反而來到咸陽講學。

  趙地大儒董仲舒,齊地儒圣浮丘伯、大儒轅固生,魯地儒圣申培公等等,至少十位儒道大家,目前已經來到咸陽,也已經公開講學。

  來年怕是要創造一個‘咸陽學宮’。”

  小羽有些驚訝,“都是些名滿天下、注定萬世流芳的大宗師啊!最近幾個月,他們為何這么活躍?”

  小林子笑道:“說來還是多虧太師您呀!早年先皇還活著時,雖沒直接打壓儒學,可的確焚過書、坑殺過不聽話的儒生。

  如今太師改革弊制,推崇仁義之道。

  他們久被壓抑,終得解脫,自然一股腦冒出來。”

  小羽心血潮涌,隱約感覺老儒們集體出動,目的并不單純。

  ——這群老東西莫非也要在此次天地大劫中“起舞”?

  就憑你們這把老骨頭,舞得起來嗎?

  她心里嘀咕,對儒道宗師的行為,起了一點警惕之心。

  心中所想并沒表現出來,小羽笑著看向芍藥,道:“你看,你來得正是時候呢。咱們過去讀的毛詩、魯詩、易經詳解,都是他們編撰的。

  今天遇到了原作者,還不得親自會一會他們?”

  要不是她確實有急事,還真會留在咸陽過完元宵節。

  既聽老儒們講學,開拓見識、增長學問,也可以通過他們講學的內容,判斷他們此次集體出動的目的。

  芍藥既憧憬又有些擔憂,“我終究不是生人,與他們也不認識。

  貿然前往,只怕他們身上自然散發的浩然之氣都承受不了。”

  那些老儒生已經以己心感天心,即便不專門修煉儒家的功法,身上也必定充盈浩然之氣。

  一個個就是浩然之氣的源頭。

  所到之處,時空中充斥光明純潔的力量,排斥一切陰邪污穢之氣。

  小羽沉吟半響,道:“芍藥姐,翠蓉,你們把右手伸出來。”

  兩女依言而行,羽太師以右手食指蘸嬴氏祖龍之氣,以及她自己的明心殿正氣,在她們掌心寫了個金色的“敕”。

  “敕”字一閃即逝,兩女面露驚訝之色,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

  外表變化不大,卻明顯感覺身體舒泰、內心安寧了許多。

  仿佛人間的咸陽城、人間的太陽,不僅不再排斥她們,還接納她們,讓她們成了“主人翁”。

  有種回到自己地盤的安心與自信。

  羽太師道:“只要在咸陽城,在大秦地界,別說面見那群老儒生。若人皇政還活著,直接見人皇都沒問題。”

  他們坐在琉璃亭,俯瞰整個咸陽,放了一掛鞭炮,吃了一頓豐盛的團年飯。

  第二天大年初一。

  羽太師上午在家里接待了一批人,下午時帶著芍藥親自去東城的“河西書院”,拜訪了儒圣毛亨。

  老儒生見到羽太師親至,有些驚訝,卻沒半點誠惶誠恐,只有高興與坦然。

  羽太師有心打探他來咸陽的目的,老儒生坦然自若,只說帶著學生出來講學傳道。

  他還詢問,在咸陽建立學宮的看法。

  羽太師雙手贊同,還同意設立‘祭酒”一職,統攝關中民間學院出來的儒生。

  毛公大喜。

  羽太師順勢向他請教毛詩,聽老頭子講了兩個時辰的詩經。

  聽得是如癡如醉,仿佛十年沒吃肉的人,終于品嘗到了葷腥,是一種久旱之后迎春雨的滿足。

  除了將芍藥姐介紹給老毛,羽太師臨走前,硬是從書院搬走了一箱子老毛親自修訂的儒家典籍。

  一直送羽太師到了街口,老毛才帶著門人弟子返回。

  “叔叔,羽太師很鐘愛儒學,也很敬重您呀!”

  “小毛公”毛萇為老叔斟了一杯茶,表情既興奮歡喜,又帶著些許猶豫,“大年初一,她便來給您拜年。而且,整個咸陽,也只來拜訪您了。

  先前她聽您講詩,也是真的聽懂了、聽進去了,每個問題也言之有物,不像那些附庸風雅的權貴,不懂裝懂。

  臨走時,帶走了一大箱子典籍,我看她也是真心喜歡。”

  老毛老臉肌肉抽動幾下,沒好氣道:“那是老夫半輩子的心血,本來要留給毛家當傳家寶的。”

  他很高興羽太師的態度,但那箱子書籍被搬走,他的確舍不得,肉痛得很。

  這是個奇幻的世界,文字中可以留下書寫者的感悟與精神烙印。

  以他現在的年紀,想要重新寫一遍,沒有十年功夫完成不了。

  而且,重新書寫時,未必能有當時的心情與意境。

  就像梵高的《向日葵》,讓梵高自己模仿自己,未必能找到當初的感覺。

  小毛道:“太師也是提著禮物來拜年。我剛才看了,一根兩千年的靈芝,能延壽幾百年呢!還有一部她自己書寫的《羽氏道經》。”

  “我缺靈芝?那部道經”

  老毛從懷里摸出紙張簇新的《羽氏道經》,翻開一頁,指著里面的文字,“你看,墨跡還沒干透呢!鐵定是臨行前,才用道法瞬間完成的。”

  小毛接過《羽氏道經》看了一會兒,道:“書很新,應該是剛寫,可里面的內容博大精深、字字璣珠。

  每一句都蘊含道韻,怕是能領悟出真仙法啊!”

  老毛不以為然,“吾等儒生,修煉什么道法?”

  小毛點頭,道:“我們只學其中的道理!關鍵是羽太師今日表明了態度。

  叔叔,就憑她今日到訪、向您求學,整個大秦,再沒誰敢為難我們。”

  老毛明白侄兒的意思,沉吟片刻,道:“我儒家的天命,終究在下一朝,而不在大秦啊。

  羽太師學儒,與李斯學儒一樣,都是為了提升自我、開拓見識。

  今天他們認真學儒,明天他們也會在法家、陰陽家、道家投入同樣的心血與熱情。

  這種人是好學生,卻不是吾等的同道者。”

  小毛糾結道:“可‘讖語’也太夸張了,‘獨尊儒術’怎么可能嘛!

  我覺得那些大仙在糊弄咱們。

  咱們還是腳踏實地,別管什么天下爭龍。誰學儒、學用儒,咱們便投誰。”

  “是啊,推明孔氏,表章六經,抑黜百家,聽著就像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

  老毛從神色迷離到眼神堅定,“可這個美夢也是吾等的理想,是人道若想昌盛,必須實現的真理。”

  頓了頓,他又緩和表情,道:“你也不用太過憂慮。我們不是起兵造大秦的反。

  我們如今在咸陽講學,只等真命天子突破函谷關,便為他造勢,幫他在關中收攏民心、鑄造‘天命’,皆是順勢而為。

  吾等順天應命,無論如何也不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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