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欽天監與眾位天師閑扯了幾句，羽太師便準備離開咸陽，繼續到中原疏通、重構地脈。
嗯，在關真人前往酆都期間，羽太師已經為羅豐山準備好了一波“九州的地震之力”。
地脈之力的傳導與累積，需要時間。
猶如多米諾骨牌，她推倒第一塊，后面就不用她管了。
“小林子，王惡那小子哪去了？”
羽太師不會帶走小林子與胖磨勒，卻一定要帶上王惡。
“老爺，他化身靈官，被道人召喚去了西沙域。臨走前，他還特意喊了我一聲，跟我說了這事兒。”小林子道。
羽太師面向西方，默默掐算片刻，勃然色變，呵罵道：“此時西方已無兵戈之氣，戰斗肯定早已結束。”
她掐訣念咒，右手抬起，并指為筆，快速在虛空畫了一道符。
“湘陰廣福王王惡，急急如律令，速速滾回來，不然打死你個王八羔子！”
羽太師口吐“真言”，皆化為金光，投入虛空符箓中。
這是飛符召將中“宣牒發遣”的環節。
也即是鎖定神靈、出示法牒，明確告知神將需要執行的任務。
若是尋常道士使用飛符召將，單單宣牒發遣，就必須絮絮叨叨說一大通。
要說夸贊之言，要精準描繪神將的形象，要說明職權與威能 如羽太師這樣，只來一句“淮陰廣福王王惡”，王惡壓根不會理睬：什么淮陰，是地點，是寺廟，是神府，還是別的什么？廣福王又是哪個，王惡是誰？
都不說清楚，我懶得理你。
“嗖”一炷香的時間后，一道金光從西邊飛來，化為一個方腦袋黑臉小道童，手里抓住兩根筷子粗長的“鐵鞭”。
“老爺，俺來也！”
羽太師冷著臉問道：“你可有吃人？”
王惡使勁搖頭，“沒吃，是戮金公召喚我。我手持雙鞭把妖打，足足七八個妖王，好一場鏖戰。”
羽太師抬起右手，一招“百發百中大逼兜”。
“轟”
這可是大神通，王惡被拍入地下三丈深，欽天監大殿都跟著晃動了幾下。
“還不肯說實話。”
王惡神軀都癟了，慘嚎道：“老爺，我說實話，我只吃了幾個邪修！
你們西沙域太蠻荒、太黑暗，人族修士多修煉魔功與邪法，比妖精還要殘暴。
他們與妖精一樣屠城抽取人類精血修煉魔功，也屬于‘妖患’。
我與七八個妖王鏖戰，還有一群邪修在邊上結陣偷襲，我氣不過，咬死了幾個.”
“還敢遮遮掩掩，自我粉飾。”羽太師又是七八個“百發百中大逼兜”，把王惡神體徹底打爛了，成了一坨爛肉。
“老爺，饒命，我說。我有錯，我的確兇殘了些，當著西沙域百姓的面，抓起一個邪修直接往嘴里塞，將他腦袋咬下來，大口嚼吃。
吃了一個還不過癮，我追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吃，一連吃了三十五個邪修。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餓啊！
邪修皮肉有嚼頭，但不頂餓。硬頂著邪修與妖精的神通秘法，弄得我遍體鱗傷，才抓住三十五個邪修，效果還不如童男童女。
我若要抓童男童女，一句話的事兒，哪需要拼命？”
小林子咂舌，“你這廝好兇惡，一口氣吃了三十五個人。還不滿足，還想吃童男童女。”
“小林子，你別火上澆油，我只是說三十五個邪修也才半飽，不如童男童女頂餓。可我何時說想吃童男童女了？你是生怕老爺打不死我，好狠的心啊！”
王惡叫了一聲，又趕忙哀求，道：“老爺，我沒吃一個好人，吃的全是邪修。你若不信，可以問戮金公。
若有一句假話，你直接打死我，我沒一絲怨氣。”
“吃什么人都不行。”羽太師冷冷道。
王惡激動道：“我這次打殺了兩頭妖王，它們變成原形后，有萬斤重。
西方百姓敲鑼打鼓，提著柴刀、挎著籃子來分肉。
他們能吃妖精，我吃妖人，怎么就不行？”
羽太師喝道：“你是在修行！這次吃了人，之前幾個月的苦修算是打了水漂。”
王惡想跟她叫嚷：天天跟著你讀圣賢書，學了一肚子大道理，本來就沒太大用途。
他害怕她的“百發百中大逼兜”，不敢跟她頂牛。
“老爺，我以后不敢了。”
羽太師看出他的敷衍，心中更怒。
憤怒的同時，她又非常疑惑與不甘。
根據張天師的說法，天庭所守護的“王惡之天命”，是王惡在一年內將遇到薩守堅，然后兩人相互成就。
薩守堅歷劫成仙，飛升天庭，成為天庭四大天師之一。
而王惡不需要大蟠桃，便徹底治好了吃人的“神靈癌變”。
她教導王惡已有半年，連《正氣訣》都傳授給他，并為他量身定制，修改了好幾個版本。
除了回到咸陽期間，她事務繁多，耽誤了對他的教導。之前她可是將他帶在身邊，每日晨鐘暮鼓、耳提面命。
薩守堅憑什么比她還要厲害，能讓王惡恢復真正的人性？
她想不通。
如果最終她無法幫王惡消除“時光癌變”，卻壞掉了王惡與薩守堅天定的良緣，她不是罪大惡極了嗎？
小羽現在很想將自己體內的不朽精華全部抽干，好親自體會時光磨損精神，意志逐漸扭曲癌變的過程。
奈何她壓根控制不了不朽精華。
“你起來。”羽太師緩緩道。
王惡神軀扭曲變形，變成個虛弱的方腦袋黑臉小道童。
他盯著羽太師的臉龐，心中惴惴不安，從坑里爬出來，一臉真誠地說：“老爺，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吃人了，真的！
我這次也不是故意違背您的規定，我以為邪修不算個人。
其實吃他們，與活吃化為人形的妖精，真沒太大區別。
下次我活嚼妖精。”
羽太師不置可否，“小林子，你將這里收拾一下。王惡，你跟我來。”
片刻后，黑冰臺。
小羽將正在向道士們傳播佛法的赤鳩羅喊到偏廳，又將王惡的情況，以及自己的計劃，都說了一遍。
“我的《正氣訣》之所以療效差，是因為我自身沒感受過不朽流逝、被時光啃食意志的痛苦。
如果我學會了他心通，能否完全感受王惡的感受？”
“佛陀創造他心通，就是為了幫助弟子修行。通過感受眾生之喜怒哀怨，來證得‘慈悲喜舍’四梵住。”
赤鳩羅有些遲疑，也有些糾結，“太師已有佛位，學佛門神通也理所應當。
只是老衲資質太差、佛法也不夠精深。
若有老衲傳法太師，恐怕會誤了太師的前途。”
佛法雖被玄門視為旁門左道，可正統的佛法也和玄門真功一樣，對修行者的資質與修行過程，有非常嚴格的要求。
瞎幾把亂練，肯定會影響前程。
“而且，太師當前有諸多大事要辦。‘心靈在時光中朽壞’這一課題，靈山有不少佛陀也在研究，太師沒必要浪費時間與精力在這件事上。”
赤鳩羅了解羽太師此時的處境。
把他換在她的位置上，他感覺三個腦袋八只手都忙不過來。
現在見她還有心情折騰“無用之雜務”，他都替她捉急。
羽太師道：“別的佛法我不修煉，只練他心通。不‘治好’王惡，我念頭不暢。”
赤鳩羅嘆了口氣，通過他心通，傳法道：“若無世界編織的根塵妄念，眾生的真心將直接袒露在外，相互聯通，沒有隔閡。
是‘我執’構筑了隔閡。
所以只要破除根塵妄念，便能自然感知眾生的心念波動。
也即是說，佛門神通理論上不需要專門修煉。
只要一門心思提升心境，成了佛，神通自然來。
吾等還沒成佛，所以需要用技巧，來掌握佛的能力。
比如他心通，佛能破開根塵妄念，直接感知眾生心念波動。
我們破不掉根塵妄念，我們只能根據眾生之‘相’，間接解析眾生之真心。
眾生的真心，我們‘見’不到。
但一切心念皆有跡可循，可以通過語言、表情、肢體動作、氣息波動等細微之‘相’表現出來。
我們將眾生相納入心間，逆轉成了心聲，即是他心通。
捕捉的眾生相越完整，越接近真心。”
羽太師閉目冥想了半個時辰，便將老和尚的“眾生相”納入靈魂核心的“明心殿“。
老和尚的聲音回蕩在明心殿內：太師真厲害啊，這么快便入了門。
羽太師依舊是閉目冥神的狀態，聲音卻在老和尚心中響起：前幾天，我從后土娘娘那兒得到奇緣，喝了兩碗孟婆神湯，直接堪破輪回，距離“菩薩果位”只差一步，只差佛門法力了。如今回過頭修煉佛門神通，自然一蹴而就、水到渠成。
道門有根本法，佛門當然也有根本法。羽太師如今的佛法境界非常高，佛門法力幾乎沒有，只有“佛心”自然投射而出的“佛光”。
她要證佛門菩薩果位，必須去靈山學佛法，再打熬“內功”幾百年。
半日后，羽太師已經能聽到王惡的全部心聲。
她忍不住，又用“百發百中大逼兜”將他打得遍體鱗傷。
“老爺，為什么要打我，為什么呀！”王惡悲憤又茫然。
羽太師淡淡道：“我剛跟赤鳩羅大師學會了他心通，能聽到你在心里如何咒罵我。”
“狗攮的，他心通這樣的大神通，竟然一學就會？這婆娘——不行，不能亂想了。”王惡駭然，連忙收束念頭，默默運轉《清心訣》。
他無欲無念了，羽太師立即聽不到他的心聲。
她依舊用他心通鎖定他的“相”，要以“八成佛心”深入他的“相”，盡量接近他的真心。
沒有王惡自身的雜念干擾，她漸漸感受到他對不朽精華的饑餓與渴望不過，像是隔著靴子瘙癢，有感覺，卻很不真切。
羽太師也不失望。
她今天才學會“他心通”呢！
總有一日，她能達到“以我心代他心，化他心為我心”的程度，完完整整體悟到“長生之墮”、“時光之癌”。
又在王惡身上實驗了一會兒他心通，羽太師便帶著他進入秦嶺在幽冥界的地脈中。
“太師，在這邊！”關真人提著一盞冥燈，隔著老遠向她招手。
地脈深處，沒有時空、沒有明確的維度界限，只有如同域外混沌的陰煞。
冰冷與黑暗如同水蛭，黏在他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奪取他們的溫暖與法力。
羽太師體表自然投射純凈的佛光，身隨念動，一下子來到關真人跟前，又跟著他七繞八拐，遁走了不知多少里，前方驟然浮現一座巨大猶如山峰的宮殿。
秦皇陵的“地宮”！
高有五百丈，長有三千丈。遠遠看去，像個棗核。靠近后，能看出它是個標準的八面體。
其中一面打開三丈高的石門，一根鐵錨勾住門框，鐵錨另一端的鎖鏈，綿延數百里，固定在虛空，拉住巨無霸的地宮，讓它暫時無法在地煞陰脈中“隨波逐流”。
“這根鉤鎖也是一件神器呀！”羽太師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驚嘆道。
關真人點頭道：“的確是上古神器，名曰‘大荒捆龍索’，軒轅黃帝當年曾用它御龍。
如今被改造成了‘天地鉤’，倒不是用來勾人皇陵寢的。
先皇當年起過征討中界仙門與道宮的心思，打算以‘天地鉤’勾住洞天與福地。
甚至將洞天從中界拖到人間。
征討中界的計劃并沒真正實施，天地鉤能否真的勾住洞天，也從來沒驗證過。
如今第一次拿來使用，卻是用來勾先皇自己的陵寢”
神色復雜地搖了搖頭，他繼續道：“先皇陵寢中，陪葬了不少神器與靈寶呢。
都是先皇生前從四荒八極搜刮而來，也都被先皇以‘人皇大權’勾引天地大道的力量，留下他的‘詛咒’。
外面的人進不來，進來了也不敢偷，咱們自家人同樣不敢擅動。
太師若要取走十二金人，最好先向先皇請示一下。
先皇的亡魂雖不知所蹤，可在他自己的陵寢中，還是太師親至，他或許有所感應，能給出回應？咱們試試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