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說‘朕錯了’、‘朕不甘’，具體是指哪些事兒？”羽太師問道。
“老奴還沒來得及問。那種情況下，老奴也不敢細問。”趙高道。
“我知道你沒問，但你跟隨先皇這么多年，難道沒有猜測，沒發現些端倪？”羽太師道。
趙高想了想，道：“老奴感覺，先皇從百年前開始，就一直在為‘人皇大權’感到焦慮。
先皇不滿足于現狀，希望將人皇大權提升到更高的境界，甚至超越天帝，能震懾到道祖。
先皇還在籌劃，讓人皇大權成為傳國玉璽一樣的存在，可以代代相傳，誰拿到都能使用。如此大秦才能江山永固。
大概陛下臨死前說的錯了、不甘，也和人皇大權有關。”
“喔，你為何會這么想？”羽太師精神一振，問道：“當時先皇的人皇大權出問題了嗎？”
趙高遲疑道：“老奴也不確定。之所以會聯想到‘錯了’、‘不甘’，與人皇大權有關。
是臨死之前，陛下給老奴的感覺，和過去不一樣了。
陛下春秋鼎盛時，老奴修煉的神通秘術，在陛下身邊仿佛都成了空氣，感覺不到、用不出來。
不僅是老奴，其他煉氣士、術士、方士，也都差不多。
縱然金仙大能面見陛下，也得小心翼翼，該跪還是得跪，禮儀一點不能少。除非陛下降下恩旨。
可陛下在柔妃宮里出事后，老奴感覺陛下的力量與權柄在崩塌。
仿佛陛下周身有一座鋼鐵打造的無敵堡壘。
堡壘無形無質，卻真實影響方圓百丈。
當時堡壘正在自行塌陷，老奴感覺自己身上的道法開始復蘇。
要知道陛下全盛時期，百丈之內，大道與法則陷入徹底的沉寂。
即便是純粹的仙武內功，也會受到影響。
當年燕太子丹派神州第一劍仙荊軻、燕國第一劍圣秦舞陽刺殺先皇。
僅僅進入大殿，靠近陛下五十丈內，秦舞陽竟把控不住道心，額頭汗如漿出、身體瑟瑟發抖。
也就第一劍仙荊軻，果真名不虛傳，以‘琴歌劍心’抵抗住了人皇大權的壓制。
老奴的境界差了荊軻不知幾萬里，當時都能動刀了，可見陛下的人皇大權崩塌得多厲害。”
“你動刀干什么？難道是想刺殺父皇？”胡亥驚怒道。
趙高快速用眼角瞥了羽太師一下，委屈巴巴地說：“老奴只是在打比方，并不是真的動刀了。”
他當時的確沒有刺殺先皇的心思。
但他的確產生了在“萬古第一人皇”面前拔刀的沖動。
他下意識說出“能動刀了”，是因為他那時真的嘗試過釋放“血魂刀”。
他成功了。
不為別的，就是在人皇威壓下憋了太久。一旦遇到釋放的機會，他忍不住沖了一波。
“柔妃可知道先皇死亡的經過？先皇是不是真的在干那事兒時沒的，慘死在柔妃的肚皮上？”羽太師好奇道。
——你一個清雅脫俗的女仙人，問這個問題，都不嫌害臊嗎？
臉上都沒一丁點的嬌羞與遲疑，眼里只有看熱鬧的探究欲。
趙高心里嘀咕，腦袋搖動，道：“外面的傳言，都是逆賊對先皇的污蔑。
先皇死于子時四刻（正好午夜0點），那時候陛下早已安寢，哪會干那事兒？”
如果換成現代，午夜十二點，正好干那事兒。可在古代，很多普通老百姓下午六七點鐘，就躺床上睡過去。
人皇政也不是夜夜笙歌，沒有夜生活時，睡得也比較早。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對修行之人而言，子時是最特殊的時刻，非常適合煉氣存神。
人皇政體內龍煞太重，無法接納清靈之氣，不能煉氣修仙。可他也有修煉仙武與心經，武功還非常高。不然也不能在“神州第一劍仙”荊軻面前繞柱走。
嬴政即便不在子時修行，也萬萬不敢在子時“漏精泄氣”。
趙高繼續道：“當時柔妃已經睡著了。陛下是在睡覺，還是躺在床上默運玄功，又或者干別的事兒，柔妃不清楚。”
接著他又補充道：“對了，陛下駕崩后，柔妃當天便自縊而亡，跟隨陛下去了。”
羽太師想了想，又問道：“朝中大臣沒一面倒地支持扶蘇，除了扶蘇自己不擅經營，也有先皇不看好他的緣故。
先皇是否透露過心意，認為胡亥純樸聰穎，當為二世皇帝？”
趙高連連點頭，“老奴可以發誓，確有此事！”
羽太師問道：“那為何先皇臨死前又改了主意？我聽趙王（扶蘇）說，他是紫薇大帝一縷‘凡念’的轉世，你知道不？”
“大哥竟然是紫薇大帝轉世？”胡亥一驚，心里不太舒服。
大哥是紫薇大帝轉世，天生的帝王命，而他卻是個魔胎，是大秦蘇妲己！
趙高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這事兒老奴本不該知道。先皇有意瞞著此事，不讓外臣知曉。
老奴是自己暗中探聽到的消息。
先皇之前的確猶豫過，要不要換掉扶蘇太子。
后來又改主意，是因為‘焚書坑儒’。
當時被坑殺的人中有方士，也有不少褒古非今的儒生。
陛下之宏偉霸業，世人皆知。要罵他、要否定他，就只能用更加偉大賢明的君王壓他。
古代的圣君，是否真的賢能超過陛下，并不重要。那些儒生也不在乎，他們只是想借古罵今，辱罵今日的先皇。
太子扶蘇為儒生們求情，勸陛下莫要大開殺戒。
陛下大怒，扶蘇也沒退縮，依舊誠懇又有條理地闡述自己的想法。
陛下當時更怒，把扶蘇趕到北方，去長城軍團當監軍，可內心卻越發喜歡扶蘇了。
再后來，陛下幾次巡游天下，都將胡亥皇子帶在身邊。
接觸的時間多了，先皇便看出胡亥皇子是個外不秀、中不慧的草包。
當時陛下便徹底堅定了傳位扶蘇的決心。”
“你胡說！”胡亥接受不了，怒叫道：“父皇明明很喜歡我，經常詢問我學問。我在你的指導下，一直對答如流。”
趙高撇了撇嘴，想展露不屑，又不太敢，表情很扭曲，道：“陛下，您可以在任何方面質疑先皇。唯獨不能懷疑先皇的智慧，以及他識人的眼光。
看看朝中文武大臣，甚至各科博士，他們多是先皇親自挑選。
是不是人才，只要跟陛下聊幾句，陛下肯定能判斷個八九不離十。
陛下考教了你數科學問。只在‘秦律’方面，你勉強合格。
僅僅合格，不能讓陛下驚喜。
沒辦法，你依靠老奴作弊，可老奴本身也沒有讓陛下驚喜的才能啊！”
羽太師擺手道：“行了，這里不需要你了，你回家準備一下。明早出發，去彭城吧！”
“太師，老奴有個不情之請”趙高依舊跪在地上，面露渴求之色，道：“老奴也曾聽人說過陛下的無限穿越、諸位皇子的穿越考核。
除了‘指鹿為馬’，老奴還聽說諸皇子內部，正流傳一部名叫《蓮花圣典》神功。
欲練神功，必先自宮。
它最適合太監，還威力絕倫，有陰極陽生、天人生化的奇效。
如今老奴即將趕赴戰場，不知能否賜予恩典？”
羽太師奇怪道：“你打聽到‘指鹿為馬’不奇怪，可你的《河陽奇書》威力不弱。
蓮花圣典只是夢中神功，現實中有什么效果都不確定呢。
你怎會盯上它？”
趙高道：“原本老奴也沒注意到它。前段時間，渤海王遭遇燕丹之子燕無雙伏擊，太師可聽說了？”
“嘿，燕丹之子，燕丹自己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羽太師冷笑道。
趙高點頭道：“沒錯，那個燕無雙鐵定不是燕丹之子。
這點老奴十分確定，朝中大臣也心知肚明。
因為燕丹行刺先皇失敗后，先皇派欽天監拿到《生死簿》，找到他九族內所有子嗣。一個不留，全部砍了頭，徹底斷了燕丹一脈。
對待其它舊王族，陛下從沒下過這么狠的手。
不過，燕無雙雖非燕丹之子，他的實力卻不弱。
除了五十死士，還有三位仙師助陣，其中一位甚至是真仙。
他們又招攬了三百江湖游俠，以有心算無心，依舊沒能殺掉渤海王。
因為渤海王身邊有他們意料之外的力量——大太監秦福、小太監秦草兒。
這兩個太監都修煉了太師的《蓮花圣典》。
秦福和秦草，老奴都熟悉。
秦福是渤海王身邊的老人，跟隨渤海王已有百年，老態龍鐘，行將就木。
雖然修煉過秘術與仙武，功力很深厚，卻因肢體殘缺，無法凝結元丹、成為人仙。”
趙高神色亢奮起來，眼中滿是向往與期待，“現在秦福轉修了太師的《蓮花圣典》，竟一月之內白發生黑，牙齒重生，果真天人生化，重新煥發了無限生機。
也就是他修行《蓮花圣典》的時間還太短，只能救走渤海王，沒能救下王世子。”
渤海王遇刺，刺客還號稱是燕丹之子。消息傳出，天下皆驚。
可絕大多數人都在關心嬴氏諸侯王、燕丹之子、神州首義等“國家大事”上，沒人在乎渤海王身邊的老太監。
更不在乎老太監身上發生了什么變化。
只有同為老太監的趙高，對《蓮花圣典》的效果震驚不已。
事實上，他已經在謀劃《蓮花圣典》。
大概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從諸侯王親近之人身上竊取圣典。
此時主動索求，主要是過個明路，畢竟他剛剛服用祖龍氣丹，逃不掉了。
“《蓮花圣典》專注于煉氣，配套的‘蓮花劍典’比較普通，威力遠不如你的《河陽奇書》。
想憑《蓮花圣典》揚威彭城，你鐵定會失望。”羽太師實話實說道。
趙高道：“老奴最最需要的，恰恰就是專門為太監準備的煉氣之法。”
羽太師若有所思，蓮花圣典適合太監煉氣存神；趙高的《河陽奇書》不擅煉氣，卻包羅萬象，秘法邪詭陰毒，特別符合死太監陰狠歹毒的刻板形象。
如果將《蓮花圣典》與《河陽奇書》融合.
“也罷，我拿了你的河陽奇書，也該賠你一本秘籍。”
羽太師閉上雙目，將思維沉入夢境。
在夢中研究《河陽奇書》十年，接著重新修訂《蓮花圣典》。
再次睜眼，她臉上有了明顯的疲憊與猶豫。
新的《蓮花圣典》創造出來了，可威力強得讓她有些擔憂：擔憂修煉這門功法的死太監心術不正、作惡太多，卻無人能治。
“去了南邊，你只負責監軍，其它事不歸你管。”
羽太師警告他一句，才拿出一塊靈玉，復制了一份新版《蓮花圣典·殘》。
依舊只有純粹的煉氣術，沒有《河陽奇書》衍生而來邪異殺招。
相比原版，它更適合已經修煉河陽奇書的趙高。
但與完整版的《新蓮花圣典》比，又明顯差了一大截。
——或許，等趙高將《蓮花圣典》練成，我用“大滅爸”將新的蓮花圣典破了，再將破解之法融入《偽圣天子神功》？讓天子神功克制蓮花圣典。
羽太師心中有了新的想法，對《新蓮花圣典》威能太強的擔憂，立即消散一空。
修煉《蓮花圣典》的人可以為禍人間。修煉《偽圣天子神功》的“偽君子”，一定要當一輩子的偽君子，不敢肆意為惡。
用《偽圣天子神功》壓蓮花圣典，就不擔心力量失控了。
等趙高離開，胡亥問道：“亞父，趙高服用祖龍氣丹后，還能突然蹦出來，將我一刀捅死嗎？”
“什么叫突然蹦出來，把你一刀捅死？他捅你干啥？”羽太師奇怪道。
胡亥道：“先前夢中穿越時，我無數次被趙高活活弄死。
有時候他親自動手，有時候用我不知道的方式將我暗殺。
只要他親自動手，必定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我身后，一柄尖刀洞穿我胸口，或者砍下我腦袋。
次數多了，我只要見到他，心里怕得很。
今日我跟他徹底撕破臉，他若懷恨在心，怕是會讓我的噩夢變成現實。”
羽太師明白了，趙高施展《河陽奇書》中的“天幽鬼步”、“血魂刀”，殺得胡亥有了心理陰影。
“你放心，趙高定然不敢殺你。祖龍氣丹的痛苦，金仙大能都承受不住。況且殺了你，因果更重，靈魂中的祖龍之氣更難拔除，他怕是真要永世不得超生了。”
胡亥道：“也即是說，如果他瘋了，不怕死了，依舊能殺我？
能不能在他面對我時，只要動了殺念，祖龍氣丹便自動發動？”
“不能，祖龍氣丹中沒這么‘聰明’。”羽太師搖頭道。
胡亥又問：“亞父能否傳我秘法，讓我也能催發趙高體內的祖龍之氣？”
“還是不行。”羽太師再次搖頭，解釋道：“‘氣丹’與毒丹不太一樣。
氣丹以修士的本源之氣煉制而成。
修士的本源之氣自然只受修士自己控制。”
胡亥剛露出失望之色，羽太師心中一動，又道：“祖龍氣丹中的靈性，來自我的純陽仙力。給你咒法，你也激活不了。
不過，我可以煉制一件蘊含我精神意志的法器送給你。
你為皇帝，體內有祖龍之氣，應該能將之激活。”
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坨精金、一塊鐵精，使勁拍打自己鼻子。
鼻子痛得心火起，“轟！”
鼻孔與嘴巴噴出三條火線，火焰相融，化為羽氏三昧真火。
無聲無息，精金與鐵精融化成了銀色的水。
羽太師抬起左手，像是炒菜時灑鹽，往里面添加了一些閃閃發光的靈精——晶體化的仙元力。
銀水汲取靈精，漸漸變得透明。
接著，魔眼開啟，一束幽光落在銀水中，一道道符文里面生成、組合。
最終三昧真火熄滅，銀水定型后，變成金黃色，成了個盤子大的銅鑼。
“你將它帶在身上。若趙高不管不顧要殺你，你敲一下銅鑼，他立即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