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陛下你，你竟然真的被邪魔附體奪舍？”
馮丞相大驚大駭大怒，抓住胡亥肩膀，喝道：“哪里來的妖孽，竟敢搶奪大秦皇帝的身體？
真以為我大秦會重蹈殷商之覆轍，我們的欽天監——”
吼了幾句，馮丞相忽然想起來，昨夜羽太師才來過滎陽，還與皇帝談了很久。
羽太師才離開多久？
這么短的時間，妖邪哪有機會徹底奪舍一位皇帝？
而且，這個妖孽也太拙劣，直接承認自己是妖孽了，還說趙高.
“朕為大秦皇帝，怎么可能被妖魔附體！“
聽到馮丞相的吼叫，胡亥也明白過來，雙方都誤會了。
馮丞相雖然松了一口氣，眼中依舊有懷疑之色，“陛下，你剛才嘴瓢了，自己承認是妖孽。”
胡亥尷尬道：“不是丞相所想的那種妖孽。亞父昨夜審判趙高，說他敗壞大秦基業，猶如當年殷商的蘇妲己。
又說朕愚蠢無知、殘忍歹毒，猶如當年的商紂，也是個妖孽。”
馮丞相將信將疑。
胡亥不耐煩了，叫道：“你沒聽說過‘指鹿為馬’？有些事雖沒發生，大家卻都知道了。”
馮丞相道：“陛下今日變得很不一樣，竟然說‘圣明天子，不能殘忍嗜殺，要寬厚仁慈’。”
胡亥一聽這話，又上了火，叫道：“連‘圣天子當仁慈’，你都不懂，還有臉教朕成為如先皇一樣偉大的君主？”
馮丞相不悅道：“陛下難道不知道梁山宮之舊事？
先皇身邊的近侍，只對外透露他說的話，便全部被誅殺，以儆效尤。
現在陛下身邊近侍干的事兒，與造反無異，比當日的情況嚴重十倍百倍。
不全部砍殺，還留著干什么？”
“我要當圣天子，當眾人心中的圣天子，不能嗜殺無度。”胡亥無奈道。
按照他的本心，當然想將那群混賬直接砍殺。
統統剁成肉醬，拿去喂狗。
可一旦真的砍了那些人，包括即將被砍殺的人在內，宮內宮女、侍女、太監，對他的信念大減，他幾乎走火入魔。
說明他的這種行為，至少不符合宮女、侍衛、太監心中的“圣天子之道”。
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以挽回“民心”。奈何他自身智商捉急，能力不足，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所以才喊馮去疾當智囊。
這個智囊似乎不太行。
馮丞相道：“先皇乃萬古第一人皇，陛下跟著先皇學，肯定沒錯。”
頓了頓，他又道：“單說這個案子，今天陛下不展現威嚴，近侍以為您軟懦，將來八成會繼續私通外敵，甚至直接對您不利。
陛下不可不察，不可不慎重啊。”
胡亥很想使勁點頭，奈何他此時的狀態不允許。
《偽圣天子神功》依舊處在走火入魔狀態，沒半點恢復跡象呢！
“如果父皇什么都是對的，我大秦怎會失去天命？
亞父跟我們分析過大秦的癥結，要我們堅定執行十年仁政。
父皇的優點，朕肯定要學。可父皇的缺陷，朕不能明知故犯呀！”胡亥叫道。
馮去疾愣愣怔怔，再次感覺眼前的二世皇帝，變得好陌生，言行舉止都出人意料。
“陛下，太師昨晚又安排你無限穿越了？莫非這次穿越夢境，學做仁慈之君？”他問道。
“若朕已經學會仁慈之道，還找丞相干什么？”胡亥道。
馮去疾眼神復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道：“陛下，你莫急，老臣大概明白您需要什么了，這就為你推薦一個人。”
“連你都教不了我，還能推薦誰？你想辦法把亞父喊回來吧！”
胡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嘗試默運玄功，梳理真氣。
效果很一般。
他心中越發焦躁。
馮去疾道：“太師剛走，怎好又將她喚回來？
陛下放心，臣推薦的人一定管用。而且他們就在外殿辦公，很快過來。”
“是誰？”胡亥來了點興致。
馮去疾笑道：“要論仁愛之道，再沒誰比得過儒家博士們。
臣和李丞相也精通儒學，根子上卻是法家一派。
現在陛下要當仁圣之君，是好事啊！
只是臣和李丞相，可以輔佐陛下。不太好直接引導陛下，容易帶偏。
唉，吾等一輩子追隨先皇，有些東西已經烙印進靈魂深處，改不過來啦！”
李斯當然懂儒學，他的老師可是荀子呢！
單論對儒家理論的掌握，以及在儒家的輩分，當今大儒見到李斯都得磕頭喊“師長”。
奈何李斯學儒卻不尊儒，指望他教胡亥儒家之仁義他自己都不信那玩意兒，怎么教？
還好，人皇政雖不推崇儒學，卻征召了許多儒學大家，到朝廷擔任“博士”。
馮丞相跟侍從打了聲招呼，等了不到半盞茶功夫，就見叔孫通領著幾個儒學博士來到后宮。
胡亥又對他們詳述了“金鐘殿事件”。
叔孫通立即道：“背叛主上，罪該萬死。若讓衛尉暗中處理掉他們，雖過于粗暴冷酷，卻不算什么大事。
可陛下已經弄出這么大的動靜，再將他們公然打殺。消息傳出，對陛下名聲不好。”
胡亥精神一振，連忙點頭道：“朕也這么覺得。可他們的確犯了事兒，朕之前一時惱怒，還說了要打殺他們的話。
現在不好改口，此為其一。
其次，朕希望當個圣天子，希望宮內的太監、宮女、侍衛，都認可朕的圣明，卻不能被他們認為是懦弱。
該怎么辦？”
叔孫通面露驚喜之色，聲音微微發顫，“陛下能說出這種話，能有這種覺悟，您已經有了幾分圣天子的氣象啊。”
“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陛下是君子，是圣賢啊！”
另外幾個老博士也滿臉欣喜，仿佛從糞坑里發現了一塊美玉。
話音剛落，便有一股信念之力從他們身上傳來。
胡亥的魔種有力地搏動。一股極致舒爽，傳遍他全身。
——這幾個老貨提供的信念之力太多、太純，太特么舒爽啦！
胡亥好險沒忍住，要呻吟出聲。
幸而經過昨天傍晚的折騰，他對多巴胺的耐受度提升了不少。
他忍住沒呻吟，卻忍不住笑了，就連走火入魔的狀態，都消散了大半呢。
“諸位博士，請教教朕。”胡亥表情誠懇，深深鞠了一躬，“朕太想太想當個圣天子了，你們一定要幫朕啊！”
說真的，這會兒讓胡亥給幾個博士磕幾個，他都愿意。
因為不當圣天子，反噬太強，太痛苦；當了圣天子，多巴胺瘋狂飆射，太舒泰，爽得難以戒斷。
而他的這種表情、表現，越發讓幾個博士驚訝、感動。
——二世皇帝咋變化這么大？
來到滎陽幾個月，他除了練武，就是吃喝玩樂。
昨天下午甚至當著太師的面白日宣淫。
今天便哀求著要當圣天子了，像是換了個人。
“陛下，您為何要當圣天子？這種變化由何而來？“叔孫通忍不住問道。
他就怕胡亥只是一時興起，堅持不下來。
只要皇帝真有決心、大毅力，他一定要大干一場，好好向皇帝傳授儒家圣君之道。
“當然是為了圣.只有圣天子才能拯救大秦，拯救蒼生！”胡亥醒過神來，立馬剎車，正色道：“亞父訓誡了朕大半夜，朕大徹大悟，決定痛改前非。
當個圣君以報答亞父的教養之恩，報答諸位愛卿的輔佐之情。”
叔孫通將信將疑，羽太師的確是非凡之人。
可她本人再厲害，能夠半夜功夫，將一個紈绔教育成君子？
“萬世之師”的孔圣人，收服子路都沒這么快。
雖然想不通，但叔孫通很欣慰。
即便胡亥是在說漂亮話，能說出這些話，已經很不簡單，真有了幾分“明君”氣象。
“陛下，在近侍泄密這件事上，您首先該做的是反省。
反省自己是否在大事上足夠謹慎。
太師拿出了祖龍氣丹，您即便動了心思，也不該過早公開暴露自己。
預謀大事，當小心謹慎，徐徐圖之。
您還要反省，陪伴您數年之久的近侍，為何如此輕易地背叛您。
您平日可有對他們恩威并施？可曾制定規矩，既對他們嚴格看管，又賞罰分明？
其次，近侍背叛，是大事，卻不該在暴怒中失去儀態。您應該遵從禮與義，冷靜地聽他們辯解，再公正有序地調查，給出詳實的證據。
做到了以理服人，今后所有人都將真心敬畏陛下，再不敢輕易背叛。”
胡亥按捺住心中的煩躁，道：“愛卿言之有理，只是此時此刻，朕已經走到這一步，如之奈何？”
叔孫通沉吟道：“陛下，您是皇帝，您不需要刻意討好誰，取悅誰。
收買宮女、太監、侍衛之心，讓他們認可您為仁慈圣君，完全沒必要。
您只要做好自己，堅守道義，遵從禮制，您就是圣君。”
胡亥瞪眼道：“你的意思是，我任由他們在外面哭嚎？”
“臣的意思是，面對內侍，您真誠地說出心里話，就是最大仁義，不需要額外做什么。”叔孫通道。
胡亥問道：“你說具體點，朕該怎么說。”
“陛下之前很憤怒，想打死他們所有人，因為他們中有人背叛你，卻不肯承認，對不對？”叔孫通道。
胡亥點頭。
叔孫通又問：“等侍衛將他們拖走，準備將他們全部打死時，陛下又顧念舊情，于心不忍，對不對？”
——不對，朕是遭到信仰反噬，走火入魔了，不得不忍住怒氣。
“沒錯。”胡亥再次點頭。
叔孫通道：“您坦坦蕩蕩，將這些心里話，公開對他們說。
你在暴怒中失態，才下令打死他們所有人。
又是出于理智與憐憫，明白他們中大多為無辜之人，不忍他們無辜遭戮，才終止前一道圣旨。
現在將他們交給衛尉，一一審訊。確定證據后，有罪者公開處刑，以正國法；無罪者賜予金銀若干，回歸原位。”
“還讓他們回來？”胡亥不太樂意了。
叔孫通嘆道：“讓他們回來，不等于依舊如從前一樣信任他們。
這是為了彰顯陛下的寬仁。
當然，陛下也可以直接打發他們出宮，或者安排到其它位置。”
胡亥連忙道：“朕要當圣天子！為了這一目標，朕可以改變自己。”
一個老儒生欣慰地說：“陛下能有此心，只要日常遵從禮制，足以成為一代圣君！”
“不，只尊禮還不夠。亞父讓朕仁愛天下，要讓百姓真正信任朕。”
胡亥表情肅穆，緊盯著幾位老博士，沉聲道：“你們要記住！若打算輔佐朕、教導朕，就拿出最嚴格的圣君標準規勸朕。
朕若錯了，你們一定要說。
朕若做得不夠好，也一定要提醒。”
老博士們既歡喜又覺得別扭。
皇帝如此上進，當然是好事。可皇帝太上進了，像是入了魔？
馮丞相輕咳一聲，道：“陛下，先解決金鐘殿泄密案，您再向博士們請教圣君之道。”
胡亥稍微在心中排演一番，才邁著四方步，神色威嚴地回到殿外，將“心里話”說了一遍。
“陛下仁慈，奴才給您磕頭了。”
“多謝陛下饒命，奴才今后一定盡心盡力服侍您。”
雖然不是直接赦免他們，他們中大多數人依舊感激涕零，真心誠意地磕頭感恩。
他們明白背叛皇帝是多大的罪，也明白自己多卑賤。
能讓衛尉仔細調查，證據確鑿才處置，已經符合他們心中的圣君標準。
這不，剛才還走火入魔、身體難受的胡亥，立即神清氣爽。
“那群腐儒還真有點用，至少比馮老頭管用。”
胡亥抬頭看了眼天色，距離中午還早。
他興致勃勃回到后殿，道：“叔孫通，你們陪朕去宮外巡視滎陽城吧！朕要——”
他卡殼了。
他要滎陽百姓的信念之力，可他該怎么做？
“愛卿，朕要怎么做，才符合滎陽百姓心中的圣君形象？”他真誠地請教道。
叔孫通很實誠地說：“陛下不要胡亂折騰，就是百姓們最大的渴望。”
“不行，朕必須做些什么！”胡亥又開始焦躁。
他現在只是剛從走火入魔中恢復，可他的內心并不滿足呀！
僅僅是皇宮內的這點人，能提供的信念之力已到上限。
不繼續開發新的信念之源，他的偽圣天子神功無法進步。
功力不提升，自然也沒了功力提升時的無盡快樂。
他必須不停提升功力，一刻也不能停！
要提升功力，就必須讓更多百姓認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