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與濟水龍君之死,的確震驚了三界神仙,嚇住了中原神道。
葉九天、秋明子等三百號“魔人”,浩浩蕩蕩飛往淮水,一路上人見人怕、神見神愁。
他們還沒抵達淮水,淮水龍婆便換上素服,解下兵器,打開龍宮大門,領著龍子龍孫、蚌精蟹將,在淮水之上列隊迎接。
葉九天完全找不到發飆的理由。
派人進入龍宮搜了一遍,也沒找到任何叛逃大秦的天師。
可他又明確從羽太師那兒接到任務,一定要找到“鐘元公”等欽犯。
他沒完成任務,又找不到發飆的對象,就前往河邊的龍王廟,朝龍王神像喊了幾嗓子,“淮水龍君,急急如律令,速速歸來!”
身為玄門金仙,葉九天肯定會“飛符召將”的道門小神通。
只要知道神名,了解其神職,就能將神靈召喚到跟前。
強大的仙人,甚至可以強制召喚神靈的真形。
普通道士只要施法成功,至少能夠召喚有形無神的投影。
當葉九天站在龍王神像前,使用飛符召將術法叫喊時,龍王必定有感。他只是拒絕響應。
連淮水龍王都見不到,葉九天無奈,只能將消息稟告給羽太師,向她請示下一步行動。
“你們在龍王廟前筑壇祭天,將這里的情況稟告天帝。”羽太師親自來到淮水,指著龍王廟前院,道:“就說你們中的一部分人,之所以背叛大秦,是受到四瀆龍王蠱惑。
這應該是事實吧?”
葉九天瞥了眼秋明子,“我沒摻和他們的事,秋明子道友一定知道一切。”
小羽又招手,把秋明子喊過來,“你們叛逃咸陽之前,有沒有見過四瀆龍王,是否從他們那得到承諾?”
秋明子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不僅是四瀆龍王,我們還見了五岳大帝,以及能見到的所有大仙大神。
總之,盡量尋找外援。
為此,我還去天庭見過太白星君。
太白星君認為我們背叛天誓,罪業深重,不希望天庭跟我們扯上任何關系。”
小羽道:“我現在只問四瀆龍王。淮水龍王不見蹤影,是不是畏罪潛逃?
等會兒我得寫一份奏章,送到天庭向天帝稟告此事。
畢竟,四瀆龍王是天庭正神。”
秋明子立即明白羽太師想知道什么、自己該說什么了。
“我們畏懼太師威嚴,在叛逃咸陽前,肯定要為自己找好退路,盡量多地尋找幫手。
河伯是我們最大的靠山之一。
他非常欣賞我們的‘義舉’,鼓勵我們不要擔心背誓的罪業。
為了化解我們的顧慮,他還暗中透露了一個驚天大密——東南天子氣的主人,是擁有楚國王族血統的碭郡景駒。
他已經把大陸澤喪父龍女嫁給景駒,還愿意將我們引薦給景駒。
只要景駒成就大業,必定開壇祭天,昭告天地,用王朝氣運,化解我們身上的一切罪孽。
他希望我將鳳鳴黑山鼎送到碭郡。
得知我打算投靠大澤鄉陳勝,河伯還非常憤怒。
故而我和鐘元公分道揚鑣,他帶著真形圖去找河伯,我帶神鼎投奔陳勝。”
接著,秋明子將鐘元公與河伯“暗通曲款”的事兒,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
“天師叛秦”的組織者就是他,他對叛逃的內幕太了解。
小羽感慨道:“河伯死有余辜啊,他入劫太深了。
秋明子,你將四瀆龍王主導‘集體叛逃’的細節,按照順序列出來。
葉九天,你根據秋明子的供詞,寫一份疏頭奏明天帝——淮水龍君與叛國大案關系很深。如今罪證確鑿,他卻不知蹤影。
請天庭抓捕他,明正典刑。
如果天庭認為他無罪,則催促淮水龍君,在半日內返回淮水。
我會聆聽他的申辯,并公正裁決。裁決的內容也會呈報天帝。
總之,只要淮水龍君歸來,絕對不會冤枉他。
若半日內,淮水龍君未回歸,只能認定他畏罪潛逃,是個罪名確鑿的欽犯。”
葉九天遲疑道:“我已經被天庭認定為‘罪仙’。我來祭天寫疏頭,恐怕天庭不會理睬。”
——不理睬最好。天庭不理睬,等于默認疏頭上的內容,默許我接下來的行動。
小羽道:“你雖是罪仙,此時卻是在辦公事。即便天帝不理睬你,天庭神靈也不會玩忽職守。”
果不其然,葉九天將疏頭送上天庭,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半日時間一晃而過,羽太師嘆道:“連天庭都無法命令淮水龍君回歸。
看來他果真罪大惡極,無法回頭了。
但淮水乃中原文明之根基,不可一日無主。
更不可讓罪孽深重的惡龍,依舊霸占這一榮耀尊貴的神位。
葉九天,你最后再喊‘惡龍敖冬’一聲。
告訴他,如果不立即認罪伏法,本太師要代表人道,廢黜他淮水龍君的神位。”
葉九天與秋明子聞言,心中驚疑不定。不過,臉上的懷疑明顯多過震驚。
葉九天遲疑道:“淮水龍君是天庭正神,非陰司鬼神。
昔日嬴政煉制的封神榜,只能冊封鬼神,不能冊封或廢黜天庭正神。”
“天庭封神的時候,需要封神榜嗎?”羽太師問道。
葉九天搖頭道:“玉帝代表天道意志,是神道之主,掌握最高神道大權。
祂真正口含天憲,一言即可封神。”
羽太師道:“既然如此,我廢黜敖冬,為何需要封神榜?”
——你能代表老天爺?你掌握了神道大權?
葉九天心里驚疑不定,卻沒追問。
等他安排好祭天儀式,羽太師登上龍王廟前方的高臺,先拜四方天地,再拜道祖與天帝,最后聲音郎朗,將敖冬之罪、自己廢黜神靈的打算說了一遍。
天上地下,都沒有異象發生。
她盤坐在高臺上,五心朝天,雙眼微閉,仿佛進入了冥想之中。
“哐當”忽然一聲悶響,從大地深處傳出。
接著一道紅光穿透地面,飛到空中,化為一口三丈高的赤紅巨鼎。
“赤文龍鼎!”邊上的大秦罪畜齊聲驚呼。
“這是虛像,非實體,不是真正的大禹神鼎!”
葉九天境界最高,也修煉過祖龍秘法,稍微感應,便確定這口如同真實的巨鼎,其實只是地煞之氣與特殊精神意志的融合。
他很快便聯想到羽太師御龍征天當日,曾召喚了一口早已丟失的“徐州鼎”。
那口徐州鼎也是猶如真實的虛影。
“哐當”又一聲悶響,又一束金光從地下飛出來,再次化為一口三丈高的巨鼎,與之前的赤文龍鼎一起懸浮在羽太師周圍。
“哐當,哐當”之后接連從地下鉆出七口大鼎,九鼎湊齊。
“嗡嗡嗡”九鼎繞著羽太師緩慢旋轉,一縷縷“黃霧”從四面八方匯聚于此,在羽太師頭頂形成一條五爪金龍的虛影。
這下別說現場的大秦罪畜,連躲在暗處的神靈與仙人,也忍不住失聲驚呼,“天吶,這種氣息,難道是傳說中的人道氣運,人道氣運還顯化成了實體?”
“羽鳳仙果真可以用‘祖龍秘法’撬動整個人道的氣運。
她這次甚至沒有使用‘九鼎御龍’,九個大鼎皆為虛幻的投影啊。”
“不對呀,陳勝都占據了陳縣,要以陳縣為國都,公開稱王就在近日。
楚國都復活了,她怎么還能召喚人道氣運?”
“轟隆隆”
眾人的震驚尚未平息,大地又開始輕輕震動,邊上的淮水卻緩緩停止了奔流。
水之力、河之權,大地之力、兩淮大地之權柄,再加上人道氣運。匯合在一起,在羽太師頭頂凝聚一只巨大又纖指蔥蔥的手掌。
與羽太師自己的手掌一模一樣,只是放大了百倍。
手掌朝龍王廟中的神像輕輕一抓。
“咔嚓!”淮水龍君神像的眉心,裂開一道縫隙,一點點金光從里面飛出來。
“嗖嗖嗖!”金光連成一條金線,落在巨掌的手心。
這個過程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
飛出來的金線,加起來超過萬里長。
“咔,咔嚓”金線全部歸入巨掌中,龍王神像仿佛受了內傷,一道道裂紋爬上全身各處。
最終“轟隆”一聲巨響,神像四分五裂,徹底崩塌了。
“神像毀滅,代表了什么?淮水龍君隕落了?”
“敖冬早逃之夭夭,距離此處不知多少萬里。羽太師再厲害,還能隔著幾萬里殺人?神像毀滅咦,你們看那‘巨掌’手心。
有一團金光,散發至高至圣的神道氣息,難道是神靈的神道符箓?”
“什么級別的神道符箓,能有這么強大的氣息?”
“啊,羽太師先前說,要廢黜淮水龍君,她沒講大話啊。那團金光,是淮水龍君的神位!”
“嗖嗖嗖!!”九鼎虛影一個接一個沉入大地,人道氣運散去,水權、地權,水之力,大地之力,也都回歸淮水與大地。
只剩下一團金光懸浮半空,猶如心臟一樣規律跳動。每跳一下,立即有一圈金色神力波紋擴散開。
被神力波紋掃中的人,哪怕是凡人,也出現淮水在向自己咆哮的幻覺。
“果真是淮水神位!”大秦罪畜和附近吃瓜眾,確定了之前的猜測。不由更加震驚,看羽太師的目光更加敬畏。
若她剝奪城隍神位,所有人都平靜無波,只覺理所當然。
若她摁住四瀆龍君,將神位從他們靈魂中抽出來,他們會驚嘆她膽大包天,敬畏她神通蓋世、手段驚人。
現在她隔著不知多少萬里,把不知藏在哪里的淮水龍君的神位給剝奪了。
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羽太師站起身,手中把玩淮水神位,淡淡道:“葉九天,將淮水龍宮的龍婆、龍子龍女都帶過來。”
葉九天領命,和一眾大秦罪畜,押送了三十多個男女來到龍王廟前。
“太師饒命,葉大仙尚未抵達淮水,我便領著兒女出來迎接,完全沒有抗拒天兵啊!”龍婆是個三十多歲的端莊婦人,美麗雍容,貴氣逼人。
實力也不弱,相當于普通天仙的道行。
羽太師面朝著廟外面的百姓,朗聲道:“龍婆,你不用求饒,大秦換了皇帝,也更改了律法。
即便你男人犯了滔天大罪,還畏罪潛逃,也不會株連九族。”
“太師慈悲!”龍婆松了一口氣。
“只株連三族。”羽太師緊接著又道。
龍婆表情一僵,眼中迅速蓄積驚恐與慌亂。
“別怕,不是要你們的腦袋。敖冬三族以內,留下。三族之外,可以自由離去。”
“羽太師,小龍敖南,是東海龍王敖廣的外甥,與敖冬表叔隔著好幾層呢!”立即有個華服青年,一臉欣喜地叫道。
小羽略一掐算,怒道:“混賬東西,你來淮水,難道不是為了娶龍宮三公主?你可是敖冬女婿,還不在三族之內?”
敖南慌道:“太師明鑒,小龍與三公主尚未完婚。現在愿意與她解除婚約。”
“你老岳父犯了什么罪,你不曉得?他唆使大秦天師背叛天誓!
現在本太師最恨背誓之人,你罪加一等。”羽太師道。
敖南還想再叫,羽太師眼眸幽光一閃,《魔眼大法》異物打入他心靈,一招將他放倒在地,汗如漿出,龍臉煞白地抽搐。
眾龍子龍孫駭然。
羽太師緩緩道:“龍婆,你男人犯了滔天大罪,還畏罪潛逃。
現在本太師判你們去長城服徭役。
你們本為真龍,現在變成馬或者牛,幫長城軍團運送糧草。”
龍婆與龍子龍女們羞憤交加,很想狂叫卻又不敢。
“太師,要服徭役多久?”龍婆忍住憎恨,表情凄苦地問。
“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化為原形后有多重,就拉自身體重一萬倍的糧草。
可以用術法搬運,也可以用肉身硬拉,隨你們。
敖南背棄婚約,罪加一等,拉十萬倍體重的糧草。
沒有時間限制,任務什么時候完成,你們什么時候自由。”羽太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