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和師門秦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師門秦奉太后之命，到漳水放一條叫“趙菊花”的母龍，遇到了在河邊教奚涓潛水的“無崖子老道”。
上次趙菊花變成了一條花皮狗，被他牽在手里。
這次他又牽著十三條狗，有白狗，有黑狗，有大黃，有花皮，還有癩皮狗。
進門拜見羽太師后，師門秦又指著排隊蹲坐在地的狗狗，道：“目前龍窟還剩下五十四條龍，三百條正在化龍的龍魚。
他們十三個，不僅能力最為出眾，還比較老實，德行最好，幾百年來，犯的錯最少。
當然，要說他們是數百年來，大秦龍窟養出的最杰出之龍，卻也算不上。
過去每有龍魚化龍成功，并學會全套的龍族秘法，通過考驗后，都會被外放到山川湖泊、深潭老井，鎮守一方，成為水神。
之前最優秀的小龍，早放了出去。
不過，他們十三個大概是福緣最好的，有幸遇到了太師。”
這些龍狗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明白一旦被羽太師選中，等于原地飛升。
飛升幅度之大，還要超越早年由龍魚化為真龍。
這會兒它們不敢亂叫喚，只睜大狗眼，可憐巴巴又包含期待地看著羽太師。
小羽挨個將他們掃視一遍。
心里既滿意又失望。
滿意大秦龍窟養出的雜種龍，質量都不錯。
雖然神貌與氣質，看著像剛出大學的生瓜蛋子。身體卻很健康，體魄強壯，血脈濃郁，精神狀態也不錯。
若非提前知道他們來自龍窟，她幾乎無法一眼將他們，與四瀆龍宮的龍子龍孫區分開。
這也不奇怪。
龍族很吃血統，可他們的血統不是一成不變。
只要努力苦修、堅韌不拔、永不放棄，福緣足夠，血脈可以一直提升。從一條最普通的河魚，蛻變成三爪蛟，再從三爪蛟，一步步晉升為五爪神龍。
五爪真龍若不入神道，繼續修煉，還可以血脈返祖，蘇醒古龍神通，掌握古龍天生的水權。
所以，只要龍窟中的雜種龍自強不息，奮發向上，無論血統還是力量，都不會比龍宮太子差。
可眼前這群“小龍”，也只是不比龍宮太子差，要多出類拔萃，卻沒有。
這讓羽太師有些失望。
她可是要選一位“河伯”，一個“濟水龍君”呢。
“你們都有何功績，有什么優點？挨個介紹一下自己。”
“太師，我是敖氏趙德子，力氣大，曾為人皇陛下拉過車，拉了一百三十年呢！十萬斤重的精鋼辒辌車，我拉著跑得飛快，比戰馬還快。”大黑狗率先仰著脖子叫道。
小羽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太師，小龍敖氏趙潤，擅長行云布雨，張口一吞，可以吞下方圓十里的雨云。”花皮狗叫道。
“太師，小龍敖氏嬴罡，在龍潭住了五千年，一直對大秦忠心耿耿。朝廷有什么任務，我一定全力完成。”
“太師，您缺不缺拉車的牛馬，小龍敖重，不求別的，若能為太師拉車，便是最大福分。”
“太師，小龍敖氏李玉，頗為擅長斗戰之法，如今陳勝逆賊造反，您若要御駕親征，小龍愿意做個護法龍將。”
“太師，小龍敖氏趙牡丹，從小讀道經，師門大人都夸小龍有慧根、道心澄明。小龍愿意跟隨太師，當個捧扇童女，永遠服侍太師大人。”
十三條“龍狗”，多數都學先皇嬴政，以“趙”為姓。
他們報上姓名，依次將自己的優點與功績介紹了一遍。
都平平無奇，沒啥特殊之處。
羽太師看向師門秦，贊道：“師門氏名不虛傳，你們培養的這些龍種，都十分優秀，完全不比龍宮龍子差。
只是我即將賦予給他們的使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完成的。
他們還欠缺磨練，差了點火候。
還有沒有能力與天賦格外強的？即便不太老實聽話也成。”
師門秦道：“早前還真有幾條桀驁不馴、狡詐兇殘的惡龍。
行云布雨的龍族神通，比這些龍種都好。
自從先皇駕崩，秦嶺祖龍跟著死亡，流入龍窟中的龍煞日漸匱乏。
龍魚之所以愿意被朝廷喂養，主要是為了借人道龍氣修煉。
龍脈在地脈活動時逸散出的龍煞濁氣，猶如大戶人家的剩飯剩菜。
對祖龍沒啥用，一旦引導進入龍窟，可供龍魚吸收煉化。
這種龍煞殘渣，對于龍魚，猶如天地靈藥之于人類修士。
如今祖龍死，龍氣不足，很多龍種便熬不住了。
加上欽天監的天師，也大量流失，對龍窟龍種的看管松懈了些。
有些狡猾的惡龍便悄悄逃走了。”
“既然逃了，算他們沒福氣。逃走的惡龍可有在地方上作惡？”羽太師問道。
師門秦道：“有兩條在外面吃人，被太后派人打死，拖回來讓貴人們分食了。
一部分龍肉還作為軍糧，送到北方，犒勞將士。
余下之龍，有心作惡也怕得慌。大概找了個深澗躲起來，準備等大秦覆滅再出來撒野。”
小羽盯著眾龍狗想了想，道：“師門道友，我想對所有還留在龍窟中的龍種，進行一次大考核。從中選擇表現最為優異者。”
師門秦問道：“我現在去將龍窟中的龍種，都帶過來？”
小羽站起身道：“不用，欽天監地方不夠寬敞，我們去秦嶺，去龍窟。”
所謂龍窟，其實就是個地形狹長的山澗。處于兩座千丈高峰的夾縫間。有兩百里長，最寬處不過三百米。
看著并不大，可水面猶如葫蘆口，水下才是巨大的葫蘆肚。
關鍵是它還聯通數條地下水脈，一直與附近渭水、涇河等大河相連，水量很足。
小羽飄在龍窟上方，觀察周圍的風水格局，又掐算幾下，立即明白為何龍窟選在這兒：此處乃秦嶺祖龍的屁燕子。
如果說嬴氏祖龍是秦嶺的靈魂，秦嶺是祖龍的身體。
這處狹長幽深的山澗，便是秦嶺的屁股溝。
秦嶺祖龍排出的駁雜地煞之氣，都匯聚在此處。
龍窟建立前，這里應該是整天霧蒙蒙，甚至籠罩一片濁黃色的瘴氣。
修建了龍窟，喂養了龍魚，把龍煞濁氣吸收消化了，周圍環境反而變得山清水秀，生機勃勃。
有句話叫“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養了龍，山澗與大山中，天地靈氣都增強了許多。
龍尿、龍糞還是最上等的肥料。
附近還開辟了一塊靈田，種植了黃精、人參等比較常見的靈藥。
類似這樣的靈田，大秦朝廷還開辟了幾百處。種植的靈藥，壟斷了九轉易骨丹的藥材市場。
靈田、靈藥、丹藥，都歸人皇殿丹藥司的天師掌管。
也就是羽太師如今境界高了，普通靈藥靈丹對她沒用了，她才沒去丹藥司打秋風。
師門秦站在龍窟邊，掐訣念咒，一聲聲呼喚，“太師駕到，諸龍速來拜見。”
“嘩啦啦”一條條黑影在水潭深處閃過，化為人形，沖出水面，落在岸邊，跪地恭敬朝羽太師大拜，“小龍拜見羽太師！”
除了真龍，各色龍魚也擠在水面吐泡泡，眼睛一眨一眨，很有靈性。
“河伯死了，濟水龍君也死了，但大河不可一日無主。
過去，朝廷遇到空出來的水神之位，會盡量安排給你們。
今日咱們遵循舊例，河伯之位，濟水龍君之位，統統留給你們。”
話音一落，一眾小龍滿臉激動，高聲叫喊，“謝太師恩典。”
“太師恩情，永世難忘！”
“太師，您要不要坐騎，我可以給您當牛做馬！”
水中的龍魚，都開始“噗通噗通”亂跳。
小羽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安靜下來，“要成為天庭正神，至少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首先，能力出眾，掌握行云布雨、調解大河水量的神通秘技。
其次，要有出眾的根骨，有福緣、大功德，讓天庭看得上你們。
最后，一顆憐憫眾生萬靈的慈悲心。
今日，我為你們安排一場公平公正的考核，讓教養你們的師門氏做個見證。
以上三條為評判標準，選出兩位最優秀者，繼承河伯與濟水龍君的神位。”
龍種們捏緊拳頭，緊張又期待地看著她，等待她講述考核的內容。
羽太師朝著他們一揮手，“呼呼呼”
微風吹來一股紫黃色的濃霧。
霧氣彌漫開，眾龍種一個接一個眼皮子打架，身子軟倒在地。
不一會兒便鼾聲四起。
“師門氏的諸位道友，你們都過來吧！”羽太師朝養龍人招手。
在龍窟養龍的師門氏，包括師門秦在內，一共七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血脈很近的親眷。
他們不是師門氏所有成員，卻是師門氏最擅長養龍的一批人。
“羽太師，他們睡著了？莫非和上次皇子選拔一樣，在夢中考核？”師門秦驚奇道。
小羽點頭道：“你們是見證人，跟我一起去看他們的表現吧！”
話音落下，已經來到她身邊的一眾師門氏，便看到自己周身的時空，迅速被紫紅色泡沫侵蝕。
他們站在原地沒動，卻從山明水秀的秦嶺龍窟，來到一片灰紫色虛無。
上沒有天，下沒有地。周圍有一圈全息投影大屏幕，屏幕中正在快速閃過一幕幕場景。
師門秦定睛一看，便找到了“十三門徒”中的趙牡丹。
畫面中正在發生的，正是之前在龍窟前的場景：趙牡丹和一眾龍種跪在地上，羽太師高深宣布：“趙牡丹，你沒有辜負師門道友的期待與推薦。
恭喜你，你就是‘女河伯’啦！”
趙牡丹滿臉歡喜，連連拜謝太師與師門秦。
周圍同伴忍著不甘與嫉妒，向她道賀。
“趙牡丹，你跟我來。”羽太師領著新的河伯，返回欽天監。
“憑你此時的道行，遠遠不夠駕馭大河神權。現在我傳授你真龍秘法。”
羽太師從袖子里摸出一顆臉盆大的龍珠，掐訣念咒，龍珠表面閃爍燦燦神光。
神光飛到半空，凝聚成一個個符文，一張張圖畫全都是神術、神通與水系道法。
通過趙牡丹的視線，師門秦清晰看到了一張圖像的內容。
“這是行云布雨大神通，夢中的神通全是真的？！”
他震驚低呼，然后定了定神，轉頭去看其它屏幕，趙德子、趙潤、嬴罡等龍種，正在經歷與趙牡丹一模一樣的劇情。
都是羽太師宣布他們成了河伯，帶他們返回欽天監，傳授他們神通秘法。
羽太師伸出右手，在虛空點了一下，屏幕中的畫面驟然加快一萬倍！
“太師，您這是打算在夢中傳法？”師門秦問道。
小羽道：“傳法算不上，夢中悟道效率比較差，我這次不指望他們學會多少神通，主要是區分出他們的根骨與悟性。”
話音剛落，屏幕中的畫面又驟然變慢。
趙牡丹已經成為練習時長三年的新手河伯。
三年是大秦理論上的國祚，也是大秦理論上能保護新河伯的時間。
趙牡丹進入黃河，繼承了前任河伯的龍宮，開始收攏眾河神小弟。
這個過程并不容易，因為黃河是一個龐大又復雜的水系，河伯麾下有數十位龍神。
而他們多是四海敖氏一門。
當然，趙牡丹的真龍血脈，也來自敖氏真龍。只不過血脈淺薄，她父母甚至不是真龍。
這樣的出身，自然壓服不了一眾河神。
在外面觀看的師門氏，立即明白，第二個“考點”來了。
半個月后，趙牡丹遭遇了當日漳水趙菊花一樣的刺殺。
幸而趙牡丹很謹慎，進入黃河后，沒像趙菊花一樣忘我地撒歡。
她一進入黃河，立即緊閉龍宮，打開法陣，躲在龍宮深處潛心修煉。
等刺客潛入龍宮，準備刺殺她時，她已經掌握了一部分黃河水權。
趙牡丹調集黃河之力，法力恐怖無比，足以將那個刺客就地斬殺，卻故意留手，讓他重傷逃遁。
之后趙牡丹繼續留在黃河潛心修煉。
有天庭符使帶來天帝的指令，讓她在某地布災，某時某刻降雨多少，不得有誤。
趙牡丹很勉強地完成第一次布雨。然后立即返回龍宮，躲起來繼續潛修。
師門秦欣慰地笑了。
羽太師也微微頷首，師門秦挑選的“龍窟十三賢”，無論天賦還是性格，都明顯比其他人強了一大截。
比如，“第二考點”刺殺關，有十三頭龍種直接被刷掉。
他們中有人如同當年的趙菊花，一朝成神，便釋放天性，只顧撒歡嬉戲，忘卻了危機；也有人如同趙牡丹，躲在龍宮潛心修煉，卻遲遲不能掌握黃河水權，在大戰中被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