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說是去見故人,真實目的自然是見鐘離眜母子的時候,找到項梁項羽叔侄,完成“掃蕩楚漢群豪”計劃中最關鍵一環。
楚漢時期,最能打的就是項羽與韓信,韓信已經中招,再加上項羽,可以說計劃基本完成。
可她滿懷期待地進入吳縣,卻沒能找到項梁項羽。
倒不是項家叔侄改名換姓,隱藏了身份與行跡,無法尋找。
恰恰相反,他們本該很容易找到。
即便到了今日,項梁項羽叔侄,依舊是大秦通緝犯,還是排名非常靠前的那一種。可在堂堂會稽郡首府,項梁竟然是眾人皆知的大人物。
婚喪嫁娶,放在現代,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在古代,這幾件事更具有儀式感,更加被人重視。
凡主持婚喪嫁娶儀式的人,必須是眾人公認的德高望重之長者。
而吳中這片地方,不限城內城外,凡是大戶人家的大型葬喪與嫁娶,都會嘗試邀請項梁。
甚至沒換個名字,就是昔日楚國上將軍項燕之子、大秦通緝犯“項梁”。
他們之所以找項梁,是因為他們都覺得項梁最德高望重。
之所以認為項梁最德高望重,卻不是項梁故意炒作、吹噓,而是在日常相處的過程中,項梁用實力折服了吳中士人。
吳中名流與士大夫,自認為才能與賢德不如項梁。他們親口承認,并在自家婚喪大事時,恭敬地請項梁公主持。
會稽遠離中原,屬野蠻之地,禮儀與教化,終究不如楚國貴胄啊!
呃,楚國被中原視為蠻夷,但當年吳越的文明程度,還遠不如楚國。
來到了會稽這片地方,項梁的禮儀也能讓名流們羞慚了。
除了民間的婚喪嫁娶,連官方組織的地方性徭役——征調百姓在本地服役,也是請項梁來主持大局。
也即是說,官府完全曉得項梁在吳中,甚至對他還多有倚重。
這就非常打臉嬴政與李斯大力推行的“郡縣制”了。
若當年嬴政安排個“吳王”鎮守會稽,項梁肯定沒今日這般風騷。
近日,羽太師倒是安排了一個“吳王”來到東南。
卻避開會稽郡,去了西邊的銅陵。
距離吳縣一千多里,不曉得夠不夠安全。
項梁很有名,項梁還在城外建了一座“項家莊”。
莊子規模不小,占地五畝。
里面多是項家子弟,以及項家門客,攏共兩百多人。
找到項家莊非常簡單。
可此時項梁項羽,并不在項家莊。
鐘離眜也不在。
不過,小羽在城郊找到了鐘離眜的老娘。
快到中午了,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屋檐下剝毛豆。
小羽變成個“蘿卜道士”,身高還增加了兩寸,畢竟年長了兩歲嘛!
蘿卜道士找鐘離眜只是為了還愿——當初承諾要來見吳中找他們母子,不是為了給鐘離眜惹麻煩。
所以蘿卜道士是背著行囊,正兒八經走城門。
進入吳縣,假模假樣逛了一圈,稍微打聽了一下,才找到鐘離眜家。
終于見到等待許久的故人,鐘離眜老娘驚喜異常。
她硬要出去買魚買肉,加了幾個菜,和蘿卜道士一邊吃,一邊嘮嗑。
“嘿,也是我時來運轉,送那個茍生返家后,我便遇到個老神仙,他送了我一部天書。老夫人,你瞧瞧,可能看出些什么?”
蘿卜道士一通胡吹大氣,還真把天書《道德經》拿出來,遞給鐘離老娘看。
老大娘認識字,一下子看得入了迷,從午飯一直看,看到晚上天黑。
小羽悄悄為她點亮一根蠟燭,不打斷她的機緣。
直到第二天早晨,老夫人才恍然若夢地醒來,驚嘆道:“道長好福氣啊,果然是得到了天書。
我雖看不太懂喔,道德經我倒是讀過,也聽道長們講解過。
可這本道德經很不一般啊!”
她修煉《紫霞真氣》,早晚吞食大日紫氣,十分勤勉,卻未曾入道。
今天看了天書,立即有了道氣充盈、真氣誕生的感覺。
小羽又在鐘離家住了兩天,給老夫人講解天書與紫霞真氣。
以她如今的境界,足以將《紫霞真氣1.0》一口氣更新到《紫霞真氣10.0》。
紫霞真氣從廣場舞健美體操,成了一部入門級·高等仙法。
仙法技術含量高,等級高,但只是入門的煉氣術。想成仙,幾乎不可能,但養身健體,又大大超綱。
三天后,項梁項羽依舊沒蹤影,連吳縣人都在驚疑。
因為過去項梁公從來沒消失這么久,消失了半個月。
——正好避開了我,現在還在避開我.
小羽隱約明白了什么。
先暗中安排一個靈身沉入大地,再主動跟鐘離老娘告辭。
鐘離老娘自然一萬個不舍,千萬個挽留。
“來日方長。我這趟來吳中,也只是順路。接下來要出海,去東海尋找仙島。過幾年等我回中原,定然會再次來找你和鐘離兄。”小羽安慰道。
“可你這趟過來,甚至沒見到他。”鐘離老娘道。
“見到老夫人,聽說了鐘離兄的事兒;老夫人也見到了我,知道我安好,足夠了!”
帶上鐘離老娘趕制的干糧,蘿卜道人飄然遠去。
離開鐘離老娘的視野,她變成羽太師,大大方方回到太湖邊的小山崗,找到正在勤奮誦讀《正氣訣》的王惡。
“你哪來的神力?”
幾天時間,王惡不僅傷勢恢復,神軀內竟再次神力充盈。
王惡得意笑道:“我可不是無名之神,‘廣福王’威震楚地!
整個南瞻部洲南方地界,都知曉本王的名號。
也就在中原名聲不顯。
中原人看不起楚人,自然瞧不上南楚土神。
現如今本王來到了吳中,邊上太湖老龍是我親朋,會稽山神與我喝過酒,再遠點的錢塘龍君,那更是老熟人了。
那廝是洞庭老龍的親弟弟,也是我把兄弟。”
——也就是說,太湖老龍、會稽山神、錢塘龍君,都曉得“羽太師正在吳中,距離項家莊很近”的事了?
小羽心里腹誹,卻也明白,早在王惡搶劫神力之前,大概項梁已經曉得羽太師來會稽疏通地脈了。
項梁躲起來的時候,剛好避開了她。
神通沒暴露,那是一用一個準。一旦暴露,肯定被研究。
盤古世界藏了多少古老準圣、大羅金仙、準大羅?
他們都是最強研究員。
“祖龍后媽養大地之法”也是一門秘法啊!
會稽大地的變化比較明顯,山知道,水也知道。
“你這個仆童還懂得自力更生,很好。等我把你當靈官使喚時,就不用擔心神力消耗的問題了。”
小羽悄悄用“五神·大搬運遁術”在他兜里摸了一把。
足足十萬根萬年香!
王惡臉上的笑容僵住,滿腹怨氣地道:“神州無數道觀,養了不曉得多少靈官。
從沒聽說過靈官也要‘自力更生’。
我都不止是自力更生了,你還偷我的香火神力。
靈官孝敬‘老爺’香火神力,簡直是古今第一奇談。”
“我幫你保存,免得你浪費。走吧,我們去隔壁的廬江。”小羽道。
羽太師帶著王惡進入廬江郡的第二天傍晚,鐘離老娘便再次見到兒子。
“兒呀,你咋這時候回來?太不是時候了。早兩三天,還能見到蘿卜道長;晚個幾天回來,我不覺得遺憾,心里也好受點。”鐘離老娘神色懊惱。
鐘離眜也一臉遺憾,唉聲嘆氣道:“誰說不是呢!剛好錯過了。”
鐘離老娘驚訝道:“你曉得蘿卜道長來過咱家?”
鐘離眜道:“我不曉得,我才剛回來。但蘿卜道長去過項家莊,他找項家人打聽咱們的消息,這我知道。”
“喔,也對,你先回了項家莊。”鐘離老娘先恍然,然后主動說道:“蘿卜道長長高了,人壯實了不少,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運道很不錯,得了部天書,他還把天書給我看呢!”
她絮絮叨叨,把蘿卜道長的情況說了一遍。
鐘離眜聽了越發歡喜,也越發遺憾。
老娘說了半個多時辰,他也安安靜靜聽了半個多時辰,然后起身道:“娘,你先睡吧,我再回一趟項家莊,練一會兒武。”
“大晚上練什么武?你都沒吃晚飯吧?”鐘離老娘道。
“吃過了。其實我們下午已經回到岸上。在城西何家酒樓包場,與一群少年吃吃喝喝,到日落西山才回來。你先前沒聞到嗎?我身上還有酒味。”
鐘離眜解釋了一句,便辭別老母,運輕功趕往項家莊。
他還得跟項梁公解釋“蘿卜道人”的事兒。
練武什么的,自然是托辭。
一切外地來的“身份敏感之人”(包括卻不限于強大的武者與煉氣士),在進入吳中后,都會被項梁的人盯上。
有項梁培養的死士,也有被收買的鬼神。
別說吳縣,方圓千里的偌大太湖,地形復雜如同迷宮,依舊被項梁牢牢掌控。
隨便遇到個捕魚的老漁夫,都可能是項梁的人。
而“蘿卜道士”不僅是外來之人,還靠近項家莊,最后進入鐘離家,待了好幾天,當然屬于特別敏感之人.雖然鐘離眜完全不覺得蘿卜兄弟身份敏感。
他得遵守規矩。
快步穿過黑夜,來到項家莊外。距離大門還隔著寬敞的打谷場,鐘離眜便聽到莊內傳來喧雜之聲。
他心中不由十分疑惑。
項家世代將門,項梁公更是將兵法融入到日常生活中。
哪怕在主持徭役與喪葬時,也悄悄把賓客和子弟當成士卒,運用兵法之道來部署、調度他們。在這個過程中,還能發掘不少人才。
項家莊更是被項梁公當成了軍營。
平日里眾莊客循規蹈矩,從無喧鬧,更不會亂糟糟。
“鐘離眜,你來啦,快過來!”
鐘離眜循聲看去,卻是光著膀子與大腿,只穿了一條犢鼻裈的項莊。
他看向院子里的眾人,要么正在脫衣服,要么已經只剩一條白布裹襠。
他們似乎都很驚訝,很不情愿,爭論聲很大。
甚至項羽也在叫,跟項梁爭吵。
項梁公的首席幕僚趙真人,低頭站在邊上,竟沒勸說。
“這是在干什么?”鐘離眜疑惑道。
“你大晚上過來,難道還不知道干啥,項梁公沒告訴你?我們要在身上烙印‘杜羽紋’,就是杜絕羽鳳仙潛伏進來的靈紋。”項莊奇怪道。
“沒聽說過什么靈紋,我是來找項梁公的。”
鐘離眜一邊說,一邊朝項梁公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他有些尷尬地停了下來。
因為項籍與項梁的爭吵越發激烈。
“叔父,我們為何要如此懼怕羽鳳仙?”
項籍很激動,面紅脖子粗,像是憋了許久終于到了極限。
“之前一聽說她可能會來稽郡,都不能百分百確定消息,僅僅是可能。
你便捉急忙慌領著我們一大群人去太湖。
進入了太湖營寨,還不安心。
硬是將花了幾年時間,才建成的隱秘軍寨給拆了。
我們收攏的數千江東子弟,也各回各家,全部躲藏起來。
我們可是要反秦——”
“閉嘴”項梁將他的怒號打斷。
“鐘離眜,你來啦。”先微笑跟鐘離眜打聲招呼,他再眼神嚴厲,瞪視項籍,道:“羽兒,你若不收一收性子,早晚要吃大虧!
現在大秦還在,羽太師勵精圖治,有中興大秦之征兆。
你胡言亂語,消息傳出去,吾等當如何自處?”
“叔父,事到如今,我們早沒有退路了。”項籍叫道。
“你想第一個冒頭,為王前驅?讓滎陽數十萬大軍都來會稽郡圍剿我們?用一用腦子!”項梁嘆氣道。
項籍恢復冷靜,道:“叔父,我們可以等,可以忍。現在就事論事,我們已經忍到了極限。
從咸陽那邊傳來消息,說羽鳳仙可能再次到東南疏通地脈,我們立即望風而逃——”
項梁再次將他的話打斷,認真更正道:“非逃遁,是暫避鋒芒。”
項籍差點又要忍不住,“好,我們暫避鋒芒,在太湖水底躲了大半個月,而不是組織人手,趁機將她拿下。
這已經很不符合我們的決心。
此時確定她已經離開,你還擔驚受怕,要給所有兄弟烙印什么靈紋。
叔父,我們打算干什么?
要干成大事,終究要面對大秦羽太師。
這一事實,你看不明白?
此時只有她一人,此時弄死她,總比將來她身邊有千軍萬馬時容易。”
項梁沒好氣道:“我跟你解釋多少遍了?羽太師御祖龍征伐天庭,威勢之盛,天帝都避其鋒芒。
那場面,那氣概,你沒見過,也該想象個六七分。
怎么還說這種莽夫之言?
我們是要干大事,干大事不能惜身,可干大事的人只有咱們?
你要考慮全局,要順應大勢,要學羽太師識天數、知天命。
今日她的確孤身一人,可咱們也是孤身一家。
來日她縱然真有千軍萬馬,我等也有無數神州豪杰結盟,有無數大仙大神在背后支持。
唉,你不喜讀書,至少把《封神舊事》看一遍啊。
當成神話故事看,不也很精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