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法界。
陳淵身形恢復常人大小,手持三尖兩刃槍,槍尖斜向后,金龍盤旋周身,龍吟咆哮,寶甲六合神光耀眼無比,抵住金翅大鵬威壓滾蕩的獵獵罡風。
眉心天目寒光閃爍,氣勢如淵,看著對面,眸光熾烈,絲毫不退!
在他天目中,琉璃神光流轉著畫面,虛空映照。
“閣下就是金翅鵬王?”
數里外虛空,金翅大鵬鳥猛然振翅,一聲風嘯,金色翎羽如花葉紛飛。
金光熾烈,驟然一縮,化為人形模樣,立處自帶風雷之勢。
等金光散去,一尊玄色金紋長袍曳地,衣袂翻卷如振翅翻云,上繡云紋,似凝著萬里罡風。
人影面容雄俊凜冽,眉峰如刀削,往外斜飛,眼若金瞳含日月,金發金眉,耳邊墜著兩顆大環。
眉間有三根金羽,逆著生長,如同梵文,若有若無,抬眼剎那,周身佛光陡轉鋒銳,竟如金剛怒目。
其負手而立,背后似有虛影展開,腳下是蓮臺初綻,頭上是金翅遮天,異相廣大,頭光身光俱現,智慧功德俱足,威勢神圣廣大,令人不敢直視,又忍不住心生敬畏。
“某日,本王曾在佛前座下,觀想大千,天人交感,在蒼穹下見一武圣與兩尊天人血戰,驚天動地。”
“今日得遇真人,了不起!”
金翅鵬王聲如平湖,卻似有萬鈞之力暗藏其中,不過上來并沒有劍拔弩張,神光威壓收斂了不少,反而還說起往事,夸贊了一聲。
不過,面對這尊西方世界的老怪物,陳淵并沒有放松,看似語氣輕飄,暗中蓄力,
“鵬王謬贊,能活著就已僥幸!”
“就是不知道閣下莫不是要找陳某要什么佛骨舍利?”
金翅鵬王聽言,卻是呵呵長笑一聲,抬袖一卷,擺了擺,
“呵呵。”
“那孽徒在我座下偷盜佛骨,偷渡下山,令本王蒙羞,你幫本王手刃這師門叛逆,于本王是一樁快意之事。本王豈會做出這種翻臉之事?”
說著,那如同刀劍的金眉往下一平,剛硬霸道的眼角竟帶著平和,語氣無所謂,
“至于那佛骨舍利,本是由本王看護,被座下弟子貪心奪去,這張老臉掛不住,被諸佛龍象嘲笑,本王確實要收回。”
說到這,這位鵬王話鋒一轉,
“不過本王總不能讓閣下白白出了力氣,自是有所補償。”
陳淵聽到這,眉頭往上一挑,這尊菩薩級老怪物,這么好說話?
“哦?本將還以為你們須彌山的人,都像這位伽夜羅漢,不講禮數!”
說著,他眸光掃向金翅大鵬側后位,雙手合掌的伽夜羅漢,冷笑一聲,隨后目光收回,重新落在這尊鵬王身上,
“鵬王既然如此通情達理,不妨說說,怎么個補償法。”
既然凈土的人厚臉皮,他也毫無壓力。
金翅鵬王眸光一動,抬起一只手,手掌心一翻,甩出一根金色翎羽,朝陳淵徐徐飛去。
“本王這軀體只是分神降臨,身上不著他物。”
“此羽捏碎,可標記虛空坐標,被本王感應到,爾若是有空,捏碎這根金羽,本王自可打開虛空傳送,爭取讓閣下滿意。”
那根金羽飛來時,陳淵天目掃過,其中竟真感覺到不俗的空間波動,心中暗暗有些吃驚。
傳聞,金翅大鵬,這種鳥,號稱世間極速,當這種速度神通修行到高深處,甚至可以空間穿梭,神出鬼沒,掌握虛空法則。
這位菩薩級的鵬王,身上一根羽毛尚且如此,由此推測,怕是深不可測。
陳淵眼神閃爍間,思考其中利弊得失,天目頓時一漲,射出一道琉璃神光,將金羽定住,隨后一只手手指一彈,一道雷弧跳躍而出,打在其上,包裹此羽。
就此設下重重禁制。
待到差不多時,緊隨著袖子一拂,隔空一吸,將此羽收攝進去。
做完這一切,陳淵手中甩出一個搶花,抬槍抱手,面色淡然,
“既如此,本將擇日便恭候鵬王!”
“告辭。”
說完,陳淵淡淡掃了一眼伽夜羅漢,腳下踏空而起,氣爆驚云,沖天而上。
待到高處時,其天目射出神光,貫穿法界蒼穹,將虛空直接撕開一條黑色裂縫,裂縫之外,隱見外面稀稀落落的星空、
六色神光一遁,陳淵就此沖入裂縫,消失在蓮花法界中。
法界內,伽夜羅漢全程面色不變,沒有發一言,只是抬頭看見陳淵離開時,呼了一聲佛號,朝著前方的金翅大鵬看去,
“貧僧還以為鵬王會與這位陳將軍斗法,索要佛骨舍利,方才可不像鵬王的風格。”
金翅大鵬負手而立,金睛縮成細點,凌厲深邃,深不可測,聲音幽幽,
“本王觀了此人過去未來,只看到了尸山血海,這種人,不能來硬的,不然不死不休。”
“而且,本王感覺到有存在在注視這邊。”
“為了一塊死物,何必呢。”
“須彌山現在正法難辨,還是不要挑起其他爭端。”
“再說你此次下山,若是廣開法壇,立傳法脈,沒有外界朝廷和地方勢力的支持,就如空中樓閣.”
“此后,本王會單獨會會。”
這尊鵬王似乎智慧明辨,通曉外界情況,說出此番言語。
說完,這位鵬王的人形化身,身上金光陡然一熾,呼吸間,憑空消失不見。
羅漢伽夜合十垂了垂首,隨后抬頭,目光閃過一抹晦澀,隨后腳下一震。
金身褪去,化作一層金粉彌漫向四周,所過之處,蓮花法界就此消散,外面依舊月黑風高,古剎幽寂,似乎沒受到一點影響。
錦官城,云頂山,道撫司。
夜半三更,群山寂靜,里面卻時不時閃爍著鐵甲寒光,以及一雙雙發亮的眸子,就想蟄伏的猛虎。
云頂峰,巡天大殿,后方一間靜室漏出一點昏黃。
燭芯搖出細碎燈花,將窗紙映得忽明忽暗,把堂中一位老者玄色袍角的暗紋照得晦暗。
老者盤膝于四扇屏風之間,閉目垂眸,臉上的褶皺都搭拉下來,像個遲暮困頓的老人。
在其周身,十幾面月盤大小的銅鏡浮在半空,緩緩旋轉,鏡面皆斜斜朝上,邊緣鑲的銀絲在燭火里泛著冷光。
每扇鏡子中,有畫面閃過。
一扇鏡子中,有一堆甲士正舉著火把巡邏,鎧甲上的鱗片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靴底碾過枯葉的脆響,竟像能穿透鏡面飄進室內。
相鄰的銅鏡里,一位藍甲將軍正在一間帳篷大營內,秉燭伏案,寫著一封秘信,桌案上,有一只纖纖素手,正在一旁研磨著墨,至于手的主人,隱藏在燈火找不到的黑暗里,至于那信上,有“王爺”幾個模樣字樣。
還有一面最暗,寂靜無聲,偶爾閃過一面掛滿盔甲的架子,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沒。
就在這時,靜室內像是有一陣穿堂風從門縫里穿了進來,屋內的火苗忽而矮下去,似要被穿堂風掐滅,轉瞬又猛地躥高,
這一刻,其中一扇銅鏡的畫面忽然凝固,接著銅鏡邊緣的銀絲驟然亮起,將靜室照得一片通明。
接著,這扇銅鏡中的畫面一轉,顯現出一座幽靜山林,山中有一間古剎。
而靜室中心,盤膝而坐的赫連山眼睫微動,隨后猛然睜開眼睛,手指虛空一撥,將那扇銅鏡劃動到自己身前。
赫連山看著鏡中畫面,眉心起了疑色,這里是?慈恩寺?
這倒令他有些意外。
不過赫連山提起了精神,手指掐訣一豎,點向那鏡面,一點銀光從其指尖赫然沖向鏡面,就見青銅鏡面中畫面如被投入一塊巨石,赫然起了波紋。
接著,陡然一黑!
畫面消失了。
赫連山眉頭一皺,反應試了幾次,畫面繼續捕捉不到,于是赫然起身。
這里面有古怪。
“來人!”
他張口,聲音不大,而靜室之外,原本安靜的夜色,很快鏗鏘聲直起,外面出現了重重甲影。
“國師大人!”
外面傳來凜聲。
“派人去慈恩寺查查,另外喚齊天大將來。”赫連山記得自己讓齊天盯梢這座慈恩寺,因為那里來了一位西土來的圣僧,名聲廣大,開壇講法,出現諸多神異。
就在外面傳來應聲時,卻見方才那銅鏡中的面畫面重新顯現。
只是這一回,畫面赫然出現陳淵的身影。
“赫連大人,別來無恙?”
鏡子中另外傳來陳淵不咸不淡的聲音。
赫連山瞧見陳淵,目光一松,皺起的眉眼緩緩落了下去,朝外輕聲,
“慢著!”
“無事了。”
“你們繼續待命。”
“是!”門外的身影很快消失,重回安靜。
而赫連山則心有所感,身子一晃,直接在房間里消失,再出現時,在云頂峰西邊一處塔樓飛檐之上。
那里,陳淵矗立其上。
“陳大人半夜三更突然造訪,難怪是準備給老夫上眼藥不成?”
赫連山一現身,開門見山。
陳淵此時一身常服,還是白天那身白袍,斜過身來,“赫連大人此話怎講?”
赫連山還以為陳淵為之前的不快心中懷有芥蒂,在打機鋒,直言道,“陳大人何必繞彎子,白天派你的心腹來見老夫,讓老夫處理北涼鎮魔大將與西域妖人勾結之事,陳大人這是來監督老夫的?”
他說的是白天那件事。
陳淵恍然,這位國師會錯了意,他搖了搖頭,
“陳某半夜造訪,并不是為了此事,是另有他事。”
“方才陳某從慈恩寺來,與那位圣僧有過短暫交手,有些事需要告知赫連大人。”
赫連山聽這意思,面皮上耷拉的皺紋往眼角處緊了起來,
“此僧傳言從西土須彌山上下來,短短時間在錦官城有不小名聲,老夫在此人入錦官城的第一天,就暗中探查過,推測此僧為一尊羅漢,其余的,就沒查到什么信息,只能派人注意著。”
“畢竟,錦官城內外,藏龍臥虎,老夫也不能一直盯著此人。”
“陳大人,這是有什么想說的?”
赫連山的眼睛,閃爍著渾濁精光。
陳淵聽言,想著來尋這位三朝元老,是想探聽一些關于佛骨舍利和金翅大鵬的消息,以免被人家陰了。
于是開口,
“老國師,可知道佛骨舍利?”
沒有頭,沒有尾,就突然這么一問。
赫連山眼中一瞇,“知道,朝廷就有供奉,或者說,歷朝歷代都有相關的傳說,佛骨舍利是上古佛陀坐化時,以畢生功德與愿力凝結的核心,經典記載,佛陀輪回后,其遺骨分化為八萬四千舍利,被弟子分送人間各地建塔供奉,傳承佛法,只是隨著歲月,戰亂,很多就此消失,佛法不顯,存留在世間的已經極為稀少,大多都在那西方的須彌山上,被嚴加守護。”
“其中,有的極為重要,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看大小,畢竟一具佛骨分為八萬四千份,越大越完整的佛骨,自然就.”
赫連山被陳淵一聲老國師叫的舒坦,與陳淵講解了佛骨舍利的傳說,由來。
別說,這位活了三朝不倒的老國師,知道的不少。
陳淵聽了,了解了相關信息,到時候自然就有談判的籌碼。
“那這佛骨舍利,有何妙用之處?”
陳淵問到了關鍵地方。
赫連山立馬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淵,“你得先有,只有得到的人,才能體會到,老夫曾見過,卻沒有這福緣,或者你去問問佛門中大神通著。”
“而且,陳大人說與那位慈恩寺的圣僧交過手,此中發生了何事?”
陳淵在此事上不想說太多。
問多了反而覺得這些事變得有些棘手。
他記得,錦官城外七大不死君王中就有一位死而復生的羅漢。
或許自己可以得到一些消息,再決定怎么處理這佛骨舍利,那是一塊指骨舍利,被金翅大鵬鳥這位菩薩級強者守護,肯定有所不一般,雖然對方表現的并不那么在意。
“有些事還不方便告知,此中牽扯須彌山因果,不宜聲張,老國師只知注意慈恩寺,另外陳某拜托的圣教之事,也麻煩多上心。”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