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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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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轉睫之間,那道劍氣便迫近了素和尚面目處,森森冷光直欺眉宇,疾逾飛電!

  素情知厲害,并不敢太過小視這一招,不緊不慢掐了個手印,嘴唇微微翕動,自口中吐出一縷游絲也似的白氣。

  白氣望空就漲,眨眼就化作一朵大如斗的白蓮花,色澤光潤可愛,將劍氣險而險之當空托定。

  “當”的一聲,空中好似炸開一小片光雨!

  那白蓮花雖被斬得深凹下去半邊,花葉亂飛,但又有無數嫩蕊從殘缺處長出來,以悍不畏死的勢頭朝劍氣纏繞過去。

  不過幾息的功夫,蓮上那本是赤紅顏色的犀利劍氣便一點點消磨淡去,形質壞了大半。

  而那白蓮卻莫名添上了些猩紅顏色,幾瓣蓮葉忽而轉赤,同時一般犀利無儔的劍勢亦自身上隱約傳出,著實詭異。

  “不愧是大隨寺的法嗣弟子,果然好手段。”

  不等素出手,將那朵在吸納劍氣后變了模樣的蓮花吞下,遙遙云空上,忽有一道聲音響起,語氣似饒有興致。

  素此時眉毛微微一動,而他也無暇去看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何方人物了。

  幾乎在聲音傳出同時,本是黯淡殘缺的劍氣忽而光華一漲,似得了某種莫大添力,猛掙脫了蓮蕊束縛。

  幾個閃動,就將白蓮切個粉碎,同時望空一躍,就不見蹤跡。

  素口誦秘咒,將手連點,一朵朵白蓮扎根虛空,冉冉盛放,將他立身之處裝點得十分錦繡,望去頗是華美壯麗。

  不過在滿空蓮葉依次綻放光明,隨風緩搖時候,又有無窮的嫩蕊在其中如毒蛇吐信般伸縮不定,給這派綺麗之景平白添了些陰邪氣氛。

  見素是這般應對,陳珩一笑,將手遙遙一撥,直接是三十六道劍光分化而出,齊齊殺上。

  一時間只見赤光森森,攪做了一團,叫人看不清是其中究竟有幾多數目,人毛發!

  而白蓮雖尋不到可乘之機,但也守得門戶嚴密,風雨不透,未叫素向后退了半步。

  就這樣激烈斗了一陣,也未見高下,此刻素忽眼瞳現出一線金芒,然后就神情有異,果斷將身一翻,就跳出了蓮花叢。

  下一刻,他身后便有紫雷霆激射過來。

  大震之聲響起,群山皆顫,似萬千鐵甲天馬揚蹄踏來,將那片白蓮打了個稀爛!

  而跟著雷霆之后的,還有一口鼻殺劍,猛一斬動,卻是殺到了空處。

  若非素閃得及時,毫不拖泥帶水,只怕面對這突然一擊,多少也是要吃個暗虧。

  見一擊不中,阿鼻劍也不退去,就勢一轉,又往不遠處的素撕空劈去!

  “這口斷劍......莫非是阿鼻嗎”素微微皺眉。

  飛劍的模樣殘缺不全,似只是幾片鐵塊粗陋黏合在了一處,比之凡俗丁匠的試手新作亦大差不離了。

  可劍身上那些形貌模糊的諸天大魔和仙神佛陀,叫素并不敢小覷,稍一轉念,便也認出了這口曾經騰萬天的前古殺劍。

  素腦后佛光一現,一口白骨缽盂飛出迎上,雖被阿鼻劍發力斬開,但趁著這稍許的拖延功夫,他手臂也是裹上了一層朦朦烏光,五指握緊,便朝阿鼻劍狠狠插去!

  肉掌和飛劍一撞,竟猛爆出金鐵交鳴之聲,火星四濺!

  待得素發力將阿鼻劍震開,他手背雖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創創,傷口處卻不見血流,反而只是慘氣森森,一個卷動,便重新蓋住了皮肉,愈合如初。

  爾后他又祭起一根纏繞烈焰的金剛杵,將白骨缽盂召至頭頂,面容稍肅,主動發起了攻勢,欲看看呂融究竟是尋到了何等的幫手。

  在使用出烏芻寶蓋明王相后,素只覺是脫去了一層沉重束縛,暢快自由,舉手投足間都有莫大的氣力,而又有焰摩明王杵這等厲害佛寶傍身,在顯露神妙。

  這令其人看起來更如若一尊從古老壁畫里走出的護教法王,威嚴肅穆,氣象巍巍!

  攔在素面前的,無論是劍光還是雷霆,都被他祭起焰摩明王杵,一一掃滅,不能夠阻撓。

  過得半晌,就在素將要殺上極天高處之際,他眼瞳中又有一線隱約金芒浮出,素這時忽將攻勢一勢,棄了原本以肉身上前強攻的打算,若有所思。

  “敢問尊駕何人”

  素頓了一頓,沉聲道。

  此刻在素的注目下,天中忽云光一散,徐徐飄遠,隨即一個玄衣金冠的年輕道人就緩緩落下身形。

  素見那道人神清氣靜,豐格出眾,背后有一團玄氣騰起,如江河之源,浩浩渾渾。

  這是法力深厚自帶來的異象,叫人一見便知神異,但素更是看出,這道人所治的根本真經絕非尋常上乘典籍,定是直指大道根源的無上真經,否則絕難讓他心神有異。

  “陽清氣象,這是正統仙道的玄門人士,不是魔宗出身”

  素見狀不由暗忖。

  能被呂融拉來助拳的自非普通修士,這一處上,素心中還是有預料的,畢竟來的若是尋常金丹,在自己手底下怕是走不出幾合。

  但呂融一個血河修士竟找上了個疑似都八派的真傳,這倒令素微覺詫異了。

  他久聞胥都天的八派六宗雖是有玄魔之別,平素時候也不乏一些小打小鬧、勾心斗角。

  但兩方盟契之緊密,可要遠超其他大天的勢力的想象,在緊要事上從來是同進共退,還專有一座乾元辰宮,是各家治世祖師平素時候的議事之所。

  當時的素雖聽在耳中,但只是將信將疑,并未全信。

便是無量光天中那幾家自詡為沙門正統的禪宗,怕也未必能有這般和睦了,更何況是玄宗與魔門  但今番親眼見得陳珩與呂融聯手,素對這傳言倒是多少又信了幾分。

  此時陳珩看向素,在他身后打量片刻,饒有興致道:

  “玉宸陳珩,在此有禮了。

  不知這位禪師方才顯露的,可是佛家六神變中的那宿命通”

  圓明清凈,名聞十方,無量無邊,不可思議。

神足通、天耳通、他心通、天眼通、宿命通、漏盡通  此六種神通便是佛家六神變,又被喚作是諸佛印心之寶。

  若需證得在身,非得撥開八萬障云、踏破無量林不可,是極深定慧所發威德力之顯現,乃三界稀有難測之無上手段!

  在這其中,宿命通能夠了知因果業報,可如察沙窺浪般,由毫芒中見得億兆心光,進而預知兇吉禍福。

  而相傳那些威德力具足的古老諸佛在催起宿命通時,更是貫生死長河如若掌上觀紋,一應恒沙劫數,業浪升沉,都難逃脫他們的念頭!

  方才那番斗法雖說短促,但素兩次都是仿佛提先預知般,躲過了陳珩埋下的暗手。

  如此異狀,自然是叫人不由好奇。

  “玉宸這位竟是玉宸的人”

  素見陳珩開口便點出了自己的宿命通,臉上還無什么驚訝之色,并不意外,他微微皺眉,忽朝呂融和蕭令姬處瞥了一眼,念頭一轉,點頭言道:

  “這位真人所言無差,正是宿命通。”

  “因果鐵律,業力昭然,此真乃至妙的一類占驗法,難怪枚公興當年在編修《地闕金章》時,將宿命通列為上上品,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

  陳珩贊了一聲,開口:

  “能證得這等成就,禪師不愧為大隨寺的法嗣弟子。”

  “真人過譽了,宿命通雖好,但若有得選的話,我倒情愿是晚個幾百年,否則也不至有如此多苦惱。”

  “愿聞其詳。”

  另一處呂融與蕭令姬分明已是斗了要緊要處,這一邊氣氛卻輕松起來,兩人如若無事人一般,忽然攀談起來。

  素嘆了口氣,如實道:

  “宿命通雖好,但以我如今的境界,催動時候,也只能循著業力流轉看見些模糊影跡,真真假假,難以區分,若是不慎選差,便無疑于是自尋死路了。

  不過最難堪的,卻還要屬宿命通并不全然歸于我的掌握......

  它與其說是神通手段,更像是一類寄托于我意根深處的有智活物,時不時就自作主張,替我逆觀業力,照見果報。

  這等神通的消耗之巨,想必真人應也知曉。

  若在平素時候尚且好說,可一旦是在緊要關頭,這等施為,便等若是在平白給我下絆子,要壞我功夫了。”

  說到這時,素自嘲一笑,無奈道:

  “同為佛家六神變,若有的選的話,我倒情愿自己當初證得是神足亦或天眼,這兩類雖也有種種礙難,但總不至如宿命通一般難纏。”

  在佛家六神變之中,除最后的那門漏盡通外,其余五神變倒無什么高下尊卑之別,地位相等。

  這時素對陳珩微微一笑,問道:

  “因是窺望天機之故,在這眾天宇宙內,高明占驗法多多少少都有些弊端,同為《地金章》里占驗部的上上品,貴宗的那門梅花易數,不知又是何等礙難”

  陳珩略一思索,同樣如實道:

  “梅花易數乃是萬物皆數,萬物類象。

  不僅日月星宿、天時地理、昆蟲鱗介、人物鳥獸,便連器物,筆畫乃至是聲響種種,都可以當做求卦之數,其范圍之廣,在占驗法當中也著實是個異數。

  不過正因如此,使用梅花易數,常常就有‘先天障’來迷惑元靈本性,若多次不能渡過,就將神消魄落,最后骨骼皆融。”

  素聽了,但生起興致,又問起那梅花易數的“先天障”是為何物,應當怎般化解。

  陳珩懂他內心思,索性佯裝不知,一一答了番。

  而這一問一答,就是小半炷香悄然過去。

  見陳珩好整以暇般立身云空,看不出半分異樣,素微微皺眉,心下疑惑。

  此時陳珩負手在后,忽淡聲道:

  “禪師若是想等待我傷性發作,五臟俱毀,那便不必費這個功夫了,貧道既有了防備,你便絕無得手之機。”

  這話里并無什么語氣起伏,可其中的那股自信從容之意卻叫素微微色變。

  他沉默片刻,搖一搖頭:

  “自一開始,你就察覺到我的妙聞辯才顛倒音我這一番算計,看來是全然落到空處了。”

  素知曉,蕭令姬是決然敵不過呂融的,自家小妹雖也是大宗真傳,但對上的若是血河呂融這等兇人,還是差了些。

  既如此,素自然不會在蕭令姬苦斗時候袖手旁觀,反而還同陳珩閑扯起來。

  自一開始,他便是在暗中催動了大隨寺秘傳的妙聞辯才顛倒音,將之夾雜在話語里。

  這是一門極隱晦的音攻之法,發動時候無聲無息,專能在不知不覺時候壞人臟腑,取人性命!

  而素看似是在與陳珩探討各家占驗法,實則只是在等待陳珩傷勢發作,屆時才好方便下手。

  孰能知曉......

  “宿命通也并非時時靈驗,這一幕便不在我預想之中......也對,業因果報,連曾以占驗法名聞眾天的雷音寶佛都未算出自家弟子的劫數,又何況是我”

  在心下感慨一句后,素收起了所有笑意,平淡開口:

  “陳真人,你當真要助呂融,此事莫非沒有轉折余地”

  “受人之托,自當盡力。”

  陳珩神色鎮定:“禪師,讓我看看大隨寺的手段。”

  “也罷。”

  素嘆了口氣,然后忽作獅子吼,宛若海嘯山崩!

  在八方風動之間,素身處,只見一輪黑日往上升起,森森邪光閃爍迷離,陰風颼颼,分明是日輪模樣,卻須臾令大地結霜,寒冷刺骨!

  陳珩并不挪身,伸手虛虛一握,一只龐然的五色大手就裹挾著滾滾云氣,猛朝黑日拍去!

  大手與黑日一相撞,便有一聲巨響炸開,罡風狂涌,震耳欲聾!

  不過這番斗法并非持續多久。

  少頃功夫,隨蕭令姬被呂融一招險些打落云頭,面容慘白一片,素終失了些從容。

  但令素意外的是,陳珩并未抓住此機對自己下手,反而身化劍光沖起,直朝那座封住了元佐王芝的大山而去。

  元佐王芝的貴重素自然知曉。

  蕭令姬若得了此物,當可彌補如今功行上的一處不足,素自不會放任陳珩取了此物去,忙催起大遁,緊追過去。

  而在以生生受陳一記雷法為代價,素終施出一門秘法,將那株元佐王芝隔空撈在耳中。

  爾后他也不敢耽擱,忙祭起來焰摩明王杵,將空中那密密麻麻的血影轟然打個對穿,然后喚住已是口鼻流血的蕭令姬,要先行退走,暫避鋒芒。

  不過等素將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元佐王芝拿住,要先扔給蕭令姬,叫她抓緊服下后。

  這時候,以素的靈覺敏銳終是會意過來。

  他忽站著不動,只是五指用力,將元佐王芝微微一捏。

  隨著一聲“咔嚓”脆響,在素注目下,他手里的只是小半截形似尾指的金赤藥芝,殘缺不全,斷口處還有槳汁緩緩滲出,散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馨香,叫人吸入鼻中時,頓有身心空明之感。

  素本以為自己撈住了完整的元佐王芝,孰料他冒著硬吃一記雷法的代價,拿在手中的,也不過是兩成出頭罷了。

  “好手段………………”

  素神情有些復雜,對陳珩道:

  “才那等短瞬功夫,你是如何做到的”

  陳珩還未答話,不遠處氣定神閑的呂融已是冷笑一聲,他腳踩一道濃郁血光飛來,眸光漠然道:

“陳真人的假形手段,還遠在呂某之上,和尚你雖時有能耐,但并不擅此道,又豈能看出其中玄妙來  再說,能同我爭奪胥都大丹的人物,又怎會是尋常人物素,你還不知自己稍后將同未來的兩位道子斗法嗎”

  “下一任的玉宸道子......會是此人嗎”

  素同呂融隔空對視一眼,視線又落到陳珩身上鄭重停了一停。

  此時他只感壓力陡增,暗暗將焰摩明王杵又握緊了幾分,心下也著實有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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