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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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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化通門大道歌》

  這七個字如同帶著某種魔力,讓石亭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不可能!”成家男子斷然否定,“此法早已被封禁數百年,所有相關典籍、傳承應已盡數銷毀!”

  “但它的特征,與記載中一般無二。”周家文士聲音低沉,“熔萬法于一爐,納萬念于己身,不依靈機,不循常理,修自身小天地,更重要的是,它那‘通門’之能,對現有修行體系,對資源壟斷……是顛覆性的。”

  姬家老者緩緩開口,:“此法,乃是先帝晚年,意圖打破如今的壟斷,費盡心血推演而出,準備強行推廣天下的……禁法!”

  黎家老嫗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嘿嘿……真是諷刺啊!當年我等聯手,不惜……才讓先帝的計劃夭折,將此法定為‘惑亂人心、動搖國本’的邪功,全面封禁。沒想到,幾百年后,它竟然又借著這個叫高見的小子,死灰復燃了!”

  “而且,還和康復的陛下攪和在了一起。”姜家老者補充道,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這絕非巧合。陛下選擇他,恐怕不僅僅是因為他能‘治病’。”

  一時間,亭內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高見修煉《玄化通門大道歌》這一事實,讓事情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不再僅僅是權力之爭,更是路線之爭,是關乎世家存亡根基的意識形態斗爭!

  “此子,絕不能留!”成家男子殺氣騰騰,律法般的威嚴中透出赤裸的殺意,“他所修之法,本身就是悖逆!”

  “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用。”姬家葛衣老者聲音沉穩,但眼神也銳利起來,“關鍵在于,我們該如何應對……

  “先按照之前的方法試探吧,如果確認了就是玄化通門大道歌,那么……自不必多說。”姜家老者如此說道。

  其余幾人也點頭。

  話已至此,那么剩下的東西就不用多說了什么。

  計議已定,五道身影不再多言,各自周身靈光微閃,或以畫卷收形,或化律令烏光消散,或隨巫風而逝,或融入鏡影,或借紡車分解于無形。

  石亭之內,重歸寂靜,只余那盞孤燈,映照著空無一人的石凳。

  夜色如墨,浸染著太學靜謐的一角。

  高見回到了自己那間陳設簡樸、僅有蒲團、矮幾與一張硬板床的居所。

  窗外,幾竿疏竹的影子被月光投在窗紙上,隨風輕輕搖曳。

  他掩上門扉,將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光輝都隔絕在外。

  室內沒有點燃燭火,唯有從窗欞縫隙漏進的幾縷微弱月光,勾勒出他盤膝坐于蒲團上的輪廓。空氣里彌漫著老舊木料、清冷塵埃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他自身無法完全收斂的銳利神意。

  心神沉入體內,那部早已運轉過無數周天的《玄化通門大道歌》再次悄然推動。

  功法意韻如同無形的涓流,試圖梳理著體內那復雜而磅礴的力量體系。

  這部功法的確堪稱瑰寶,其“梳化萬法,通達玄門”的立意,曾像一位技藝超群的工匠,將他從銹刀鋒芒中窺見的許多神韻、乃至于幽明地功法的深沉死氣、從欲界沾染的魔念漣漪、以及從太學書海汲取的萬千知識碎片……這些屬性迥異、甚至彼此沖突的“材料”,強行熔鑄于一爐,塑成了他獨一無二的修行路徑。

  沒有這極強的包容性與可塑性作為基底,他這艘四處搜羅、胡亂拼湊的“舟楫”,恐怕早已在力量的狂濤中解體沉沒。

  然而——

  此刻,高見卻清晰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以往,無論體內如何紛亂駁雜,只要《玄化通門大道歌》運轉幾個大周天,總能漸漸撫平躁動,將諸般力量梳理得圓融貫通,神意內斂如深潭古井,波瀾不驚。

  可現在,情況截然不同。

  自欲界得見《心燈照影經》,那盞于神魂深處點燃的“心燈”,其光灼灼,其意昭昭,仿佛在他意識核心烙印下了一枚無法磨滅、無法收斂的符文。那光芒不僅映照外物纖毫,更無時無刻不在灼燒、提純著他自身的神意。

  從地獄歸來,已近半載寒暑。

  這半年間,他嘗試了無數法門。

  沉浸在太學藏經閣浩瀚的書海之中,翻閱了無數關于神意錘煉、心神收斂、乃至鎮壓心魔的典籍秘錄。他試圖以更強的力量去壓制,以更精妙的法門去疏導,以更深刻的感悟去融合。

  但,統統失敗了。

  太學藏經閣那浩如煙海的典籍幾乎被他翻遍,從《凝心靜氣訣》到《九轉斂神咒》,從《鎮魂錄》到《觀空自在篇》……他試圖以更強的神識之力強行壓制,以更精妙的收斂法門疏導歸流,以更深刻的道境感悟去包容同化。

  但,盡數徒勞。

  那經由心燈淬煉過的神意,本質已然不同。它不再是可隨意塑形的流水或可納入鞘中的凡鐵,而是如同一柄開了靈智、自蘊鋒芒的絕世神兵,桀驁不馴,光華自放。

  使得他周身始終籠罩著一層無形的、銳利的力場,如芒在背,難以徹底斂藏。

  《玄化通門大道歌》那曾經引以為傲的、近乎無限的“容器”,此刻卻像是遇到了無法容納之物。它依舊能承載這些力量,不讓它們沖突爆炸,卻再也無法讓那盞“心燈”的光輝變得溫順、內斂。

  就像一個技藝精湛的皮匠,能縫制出容納百物的行囊,卻無法讓行囊中的夜明珠停止散發它固有的光芒。

  高見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竟有點點碎金般的光屑一閃而逝,那是神意外溢無法控制的表象。

  他眉頭微蹙,望向窗外那輪被薄云遮掩、顯得有些朦朧的冷月。

  夜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極致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正站在一個至關重要的隘口。

  曾經賴以縱橫的《玄化通門大道歌》,其潛力似乎并非真正無窮。當自身的神意本質躍升到某個超越其設計極限的層次時,這部立下赫赫功勞的頂尖功法,反而成了一道無形的枷鎖。

  是繼續磨合,尋找平衡點?

  還是……需要尋找新的道路,來承載這盞越來越亮,鋒芒越來越盛的心燈?

  夜色深沉,高見獨坐室內,第一次對自己賴以成名的根本功法,產生了深刻的疑慮。

  前路迷霧重重,而神意的微光,卻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搖曳著,但不管怎么,都照不亮他前所未知的困境。

  高見沉思著,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青石地面上劃過,留下淡淡的、轉瞬即逝的痕。

  現在看來,《玄化通門大道歌》……似乎真的觸摸到它的極限了?

  是因為《心燈照影經》作為四品功法的本質玄妙,已然超出了《玄化通門大道歌》所能理解的范疇,就像二維的畫卷永遠無法完美承載三維的實體。

  再怎么說,這也只是七品功法而已啊。

  想到此處,高見嘴角不由泛起一絲自嘲的弧度。用“而已”來形容地仙,若是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斥其不知天高地厚。

  畢竟,嚴格來說,如今神朝明面上認知的力量體系,其巔峰——便是七品。

  七品,地仙。

  地仙,那可是真正超脫凡俗,壽元無限,近乎不朽的存在!即便是現在,手段盡出,憑借銹刀之利與對方的信息差,他也只能在真正的地仙面前周旋、取巧,甚至依賴對方的“放水”。

  正面抗衡?差距猶如云泥,是本質上的鴻溝。

  “七品……地仙啊。”他低聲重復了一遍,像是在提醒自己現實的殘酷。

  但無論如何,現實就是,這部曾被他視為根基、助他披荊斬棘的七品功法,如今確實已經無法讓他那融合了四品功法神韻的力量圓融如意了。神意如躁動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外溢,這不僅僅是無法完美掌控力量的問題,更如同在黑暗中舉著火把,無時無刻不在向潛在的敵人暴露著自己的位置。

  這個問題,很大。

  高見的眼神銳利起來。他可以預見,今日紫微垣上,他立于御階之側,幾乎等同于被皇帝推到了所有對立面的眼前。風頭出得太大,就容易遭雷劈。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與“星辰裂隙”相關的勢力,絕不會坐視他這樣一個巨大的變數安穩成長。

  襲擊,隨時可能到來。

  在這種情勢下,提升實力是唯一的硬道理。可如今,連維持現有修為的圓融都做不到,力量運轉間總有滯澀與不受控的鋒芒外泄,如同持著一把滿是缺口、隨時可能傷到自己的利刃,還談何更進一步,談何應對強敵?

  不行!

  高見霍然起身,在狹小的室內踱步。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墻壁上,拉長,扭曲,顯得有幾分焦躁。

  這個問題,必須盡快解決!

  是尋找更高品級的功法來替代?還是冒險對《玄化通門大道歌》進行修改,使其突破原有的框架?亦或是……從銹刀,從生死劫韻,從其他方面尋找契機?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飛速碰撞,閃爍著危險而又充滿誘惑的火花。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神都的夜,從來都不平靜。

  尤其是在高見所居的太學一隅,此刻更是暗流洶涌,無數雙眼睛,正從各個維度,窺視著那間亮起微弱修行輝光的簡樸屋舍。

  云層之上,肉眼難及的極高處。

  一艘不過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木、表面流淌著水銀般光澤的微型飛梭,正借助著云氣與夜色的掩護,無聲懸浮。梭內并無生靈,只有一道極其微弱的神念鏈接,跨越遙遠距離,將屋舍周圍的能量波動、出入人影,實時傳遞至某個隱秘的所在。

  高見院落外,一株看似尋常的古樹枝椏間。

  幾點幾乎與樹皮顏色一致的黯淡烏光,如同沉睡的瓢蟲,緊緊吸附在粗糙的樹皮褶皺深處。它們不散發任何氣息,卻能將周遭數百丈內的聲音、影像,乃至最細微的氣流變化,都轉化為一種獨特的波紋傳到遠方。

  更遠處的街角陰影里。

  一個衣衫襤褸、眼神空洞的流浪漢,正咀嚼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殘羹冷炙。他的動作十分自然,只是眼神深處卻偶爾會閃過一抹與自身狀態極不相符的靈光。若有精通巫蠱之道的高人在此,便能察覺,此人的三魂七魄早已被抽離,只剩一具被遠程操控的“巫傀”皮囊,以其獨特的視角,默默記錄著一切。

  太學內部,藏書閣某一層的窗口。

  一位身著太學弟子服飾的年輕學子,正憑窗遠眺,手中捧著一卷道經,似乎沉浸在學問的海洋中。然而,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他指尖在書頁上無意識敲擊的節奏,而他所眺望的方向,恰好能穿過層層迭迭的飛檐,看到高見院落的一角。

  甚至,在高見院落的地底深處。

  幾條細若發絲、近乎透明的靈氣根須,正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蠕動著,向上延伸,試圖穿透土層與基礎的禁制,感知上方屋舍內的能量流動。

  這些根須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大地靈脈同源的氣息,根本無法將其與自然存在的靈機區分開來。這是姬家“百藝通神”中“地聽”之術的運用,借草木土石為耳目,可謂防不勝防。

  除此之外,或許還有更多難以察覺的手段:可能是掠過天際的飛鳥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靈光;可能是夜風中夾雜的一縷氣息——

  每一道目光,都帶著不同的目的:忌憚、好奇、殺意、評估……

  高見盤坐于室內,或許對此心知肚明,或許渾然未覺。但他周身那無法完全收斂的神意微光,在這張無形的大網中,就如同暗夜中的燈塔,清晰地為所有窺視者,標示著他的位置。

  風暴,正在寂靜中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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