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無語。
但無語的同時又有點兒想笑。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遇到這樣的事。
“我都不好說究竟是我自己的表現天真，還是你的想法過于幼稚。”淵無奈道。
其實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所堅持的一些想法是有些理想化。
但是……
好人就該讓人拿槍指著？
更何況他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好人’。
“我只是一個沒什么擔當，甚至有點不負責任的普通人而已。”他的聲音低了許多。
一個想要回家的普通人。
只是在追尋歸鄉之路的途中，恰巧有了能力，所以才改變了一些事情。
僅此而已。
洞明圣主沒有再回應。
只感覺到一股至高至圣，淡漠高遠的無邊意志降臨，欲要將整個重霄天封鎖，把它從太一界中隔絕出去。
淵在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這一情況，卻并不著急。
而是先看了一眼山腰另一側，那些開滿整片山坡的艷麗鮮花。
就層層迭迭的厚實花瓣內，能看到一張張布滿利齒，無比猙獰的口器。
“最多就是想法比別人多一些罷了。”淵收回目光輕嘆。
隨即，一步向前。
整個人就好像是投屏而下的一道光影，輕輕閃動了一下。
下一瞬，至高至圣，淡漠高遠的無邊意志已經把整個‘重霄天’完全封鎖，將之從太一界內隔絕出來。
然而，淵整個人卻已經消失在了山腰……
或者說，已經不在重霄天內了。
身為悟太虛，領空間之道的洞真，一座通玄能級世界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哪怕他只是一絲清醒過來的意念。
下一瞬，龐然的力量降臨重霄天，令云層翻涌、天地失色。
轟隆！
一圈肉眼可見的沖擊轟然壓迫而下，摧枯拉朽般將聯綿的山脈碾碎。
待到一切平息，原本郁郁蔥蔥的山林已經化作了一片荒涼的平地，再無半點生機。
洞明圣主的身影緩緩從高處落下，細碎的云流自他身側散去。
他俯視著整個重霄天，幽紫色的雙眸中閃動著莫名的神采。
“直接走了……”洞明圣主有些意外。
原本他以為，就算淵要走，肯定也會留下些許手段護持住重霄天這片區域的生靈，防止它們因自己的到來而受到傷害。
沒想到竟然走得那么干脆，而且什么也沒留……
“因為太一界天意的背叛嗎？”
洞明圣主心中思量。
遭受了那樣的背叛，想法有所改變也是正常的……
不對！
他可是真神！
超越了圣主的‘真神’存在又怎么可能因為一次背叛就改變自己所信奉的理念呢？
所以究竟是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洞明圣主的身影消失在重霄天，似乎是離開了。
生機勃勃的繁茂山林消失不見，獨留一片大地荒蕪，見不到半點生機。
約莫二十秒后，洞明圣主卻再度出現在重霄天的高空。
掃了一圈重霄天，他皺起眉：
“沒有，看來是我想多了……”
這一回，他整個人化作一縷流光沖向高處，重霄天的天空也因他的離去泛起一抹久久不散的漣漪。
三分鐘后，洞明圣主又雙叒叕出現在重霄天的高空。
“真的沒有？”
他似乎是有些不理解，然后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朝著遠方走去。
身影逐漸變淡，最終完全消失。
又是十分鐘后……！
就這樣嘗試了九次，洞明圣主才終于是放棄了在重霄天蹲守淵的想法。
之所以這么反反復復的嘗試，是因為他明白這次的機會有多難得。
身為‘天命之子’，他通過天意記錄的信息，已經‘看到’了一部分當年淵和墟的大戰。
洞明圣主很清楚淵的能力究竟有多麻煩。
尋常的封鎖手段根本沒半點用，別說逮住他了，就連找到他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難得他剛剛復蘇還在重霄天露面……
可惜，最后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淵的表現也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看來還是只能通過那兩個外來者，想辦法將他引出來。
只希望……
他還能在乎那兩名外來者的安危吧。
太一大陸，空極圣域。
雖說重霄天內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
但從藍紫色流光進入太一大陸開始，直到淵的一絲清醒意念離開重霄天，并沒有過去太久。
空極圣主，寧挽竹和明雨三人剛剛走下城頭，回到圣城最核心的高塔。
“剛剛，太一界的‘意志’封鎖了重霄天。”
空極圣主朝兩人解釋道。
太一界的‘意志’？
那不就是這方世界的天意嗎？！
“封鎖了重霄天？”明雨忍不住道。
“對。”
空極圣主眼瞳中的純白色棱晶緩緩轉動著，為其本就圣潔的氣質更添幾分神性。
作為太一界的最高位存在，又是本土生靈。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太一界‘天意’的所作所為。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現在的重霄天仍然處于被‘封鎖隔絕’的狀態。”
聞言兩人朝著重霄天的方向望去。
按照空極圣主藏寶庫中的《太一界一百零八重天譜系圖》，重霄天本身‘灼灼似耀陽之光，皎皎若曦月之華’。
然而此刻，重霄天所在的位置卻只有一片虛無的空洞。
仿佛那里本就不存在任何事物。
太一界‘天意’……
真把重霄天封鎖了？！
兩人心里都抑制不住的升起一個想法，對視一眼后，都明白了彼此所想。
“空極道友……”寧挽竹看向空極圣主，“了解太一界的‘天意’嗎？”
“天意？”
原來她們竟是以這種方式稱呼世界的‘意志’。
不得不說，的確很貼切。
“抱歉兩位，我了解得不多，我上次和祂接觸還是在一千三百七十一年前。”
“你和太一界天意接觸過？”明雨有些驚訝。
“是的。”空極圣主的聲音依舊平靜且柔和，“祂希望我能領‘太一天命’。”
太一天命？
那豈不就是天命之子？！
“那你……”
“我拒絕了，‘太一天命’與我的理念不符。”說到這里，她姣好的面容浮現一絲淺笑，“正如你們所說的那一句……”
“道不同不相為謀。”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正當明雨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寧挽竹卻先一步說道：
“其實我們已經清楚了淵在太一界經歷的一切。”
明雨一頓，空極圣主卻表現得極為鎮定。
“請說。”
“看來你早就意識到了我們的隱瞞。”寧挽竹道。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擁有窺探別人內心的能力。”
是的，空極圣主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寧挽竹擁有察看別人心靈特質的能力。
但她不在意，也從未想過遮掩。
畢竟她的所作所為全都出自本心，又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倒是顯得我們小氣了。”
“人各有不同，不必在意。”
她能坦然的面對所有人，但并不會要求其他人也像她一樣。
聽著兩人的對話，明雨的神情有些復雜。
她出身聽雨樓，一個售賣各種情報的組織，自小就被當成樓主培養的她其實是一個心思很‘雜’的人。
但就是這樣的經歷，也讓她很討厭那種說話迷迷糊糊，每一句話都要多留三分深意在內的行為。
摘下面具后，她也更愿意和那種直爽，性格坦然的人來往。
而她自己也會在這個過程中裝作‘直爽’、‘坦然’的樣子。
這也是為什么她能和厲珂成為好朋友。
但實際上，她的‘直爽’和‘坦然’都是裝出來的，與人交際時總會忍不住的多想，甚至會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按照淵的說法，她其實是一個非常別扭的人。
厲珂也說過，她這么別扭的性子竟然能跨過合道之關，簡直是個奇跡！
畢竟，合道明我而正本心。
可誰說‘想得多’就不能是一種本心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性格和空極圣主這種‘純粹’的人比起來，完全可以算是另一個極端。
“淵當初和太一界天意達成協議，幫助太一界抵抗外來大敵墟……”
就在明雨胡思亂想之際，寧挽竹卻已經解釋起了淵、墟、太一界天意和當年發生的種種。
空極圣主聽得很認真。
尤其是聽到太一界天意在最要緊的時候，選擇背叛淵，通過儀式將淵鎮壓，妄圖將之煉化為世界底蘊謀求能級躍升時，不禁微微蹙眉。
很快，寧挽竹就說完了淵在太一界經歷的一切。
聽完所有經過的空極圣主陷入了長久沉默，抬頭望向天空，更準確的來說時看向太一界外的淵墟界。
過了好一會兒。
“所以淵墟界……”
“是淵無意識狀態下逸散出的力量，和真神墟一絲力量互相糾纏而成。”寧挽竹解釋道。
“……”又是一陣沉默，空極圣主不由嘆了一聲，“真是糟糕的真相。”
一名帶著善意的外來者，被卑劣的世界所害。
“抱歉。”
寧挽竹一頓：
“你不必道歉，這件事和你并沒有任何關系。”
“有必要。”她的神情極為認真，“作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空極圣主發尾末端的曦光變得越發明亮。
“接下來，我會盡全力幫你們救出他。”
“這樣很有可能會讓太一界失去能級躍升的機會。”明雨提醒道。
要知道空極圣主本身距離洞真只差一步之遙。
世界能級提升后，她是很有可能跨過那一步，成就洞真的。
“世界成長的代價，不應該讓一名無辜的生靈背負，更別說還是一位幫助過世界，對世界有恩的人。”
這一切不該如此。
誠然，她也很想看見更高層次的風光，很想讓自己的世界壯大。
但這一切的代價如果是一名無辜的生靈，那她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除非代價是她自己。
太一大陸。
溟斯圣城。
是一名混亂側，走到極高層次的圣之階超凡者建立。
由于建立溟斯圣城信奉最簡單粗暴的‘弱肉強食’理念，所以整個圣城的體系也無比殘酷。
強者擁有對弱者的絕對支配權。
城中的角斗場一直開放，挑戰的雙方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包括創立者本身。
只要挑戰者能在角斗場中證明自己比被挑戰者更強，就能奪取對方的一切。
財富、榮耀甚至是生命！
而此刻，占地數百畝，充斥著血腥氣味的巨大角斗場內。
兩道身影正在場中，以超越尋常人肉眼捕捉極限的速度的對撞著。
每一次的撞擊，都令腳下黑紅的大地凹陷，恐怖沖擊席卷向四面八方。
甚至會波及到觀眾席上的觀眾，將其碾成血霧。
然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狂熱，沒有任何觀眾因為這一幕而退縮。
甚至前方的觀眾死后，后方立馬就有人補上去，生怕自己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對強大的變態追求，甚至有不少人喊出‘看到這樣的戰斗死也值了’之類的話。
血腥，殘酷。
角斗場最高處的一張漆黑王座上，一名身材魁梧的壯碩女子穿著暴露的皮甲，高高隆起的肌肉宛若花崗巖般充滿力量感。
一頭黑發垂落腰間，虎狼般的陰戾目光掃視全場。
觀眾席上。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黑發紫瞳的青年看著角斗場內發生的一切。
“短短幾年就亂得不成樣子了……”
看著那些觀眾臉上狂熱的神情，以及狂熱背后的麻木，淵的心情很是復雜。
當初空極圣主占據上風的時候，這個世界雖然也有一些混亂，但還沒混亂到這種地步。
“‘取亂煉原求真儀式’……”
眼下這一切，很顯然是太一界天意為了汲取‘混亂’作為儀式的燃料，所以才讓天命之子一手造就的。
幾點紫色微光從他指尖落下，順著觀眾席流向那幾名被余波碾成血霧的觀眾。
將他們重組，又悄無聲息的送出溟斯圣城。
在這個過程中，也將一篇法門送入了他們的心靈深處——
《欺天代形取世法》
也不知道為什么，當初他就發現太玄界有很多針對天意的秘法。
雖然他搜集到的都是些殘篇吧……
但拼拼湊湊加上自己的一些領悟，也能勉強湊出一部針對太一界天意的法門來。